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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童,如何與世界對話 ——讀賈為新作《起飛,大鳥》
      來源:中國出版傳媒網 | 白小云  2022年06月14日17:15

      賈為的新書《起飛,大鳥》讀之令人甚感驚艷,這本書展現了她兒童文學創作的語言生動創新、想象開闊神奇和思考有深度有力度等諸多方面的巨大潛力。

      這本書由《起飛、大鳥》《爺爺船》《蝴蝶杯》三個故事組成,以充滿靈性的語言描寫了充滿靈性的自然,大量詩性質地的文字使用,營造了感性且美好的抒情氛圍,文字氣息輕柔浪漫,沒有說教和規訓,作家作為白洋淀的“女兒”,她還別有意趣地引入了白洋淀方言、老地名等元素,加上兒童視角的輕簡敘述,使作品文字富有濃濃的地方特色和暖暖的童年溫度,以及美愛至深的述說,這不僅與賈為自己過去的作品不同,也與當下兒童文學中大量語言同質化的作品有別。這本書的想象力神奇浪漫,作者從低幼兒童文學作品的想象常常局限于的對昆蟲、花草的幼童的精靈式想象中掙脫,轉變為物種轉換、時空跨越、生死并存互見的魔幻式的巨大想象改造,爺爺死后變成一條船,整個小島是一只蟄伏的大鳥,“小四門寨”的麻鴨們以人類的方式生活……三個故事共同的主角小漁在此經歷世界的時空巨變和精神的獨特成長。

      作品關于兒童成長的深刻思考,使故事從簡單的想象故事上升為豐富深刻的現實思考。

      首先是,“老”的象征及作者對文化傳承的認可:故事的主角“小漁”經歷種種奇幻的陪伴者與引路人,在《起飛,大鳥》中是太太、奶奶,奶奶帶小漁出門去見太太,帶小漁坐船喝橘子水一樣的白洋淀水、進入神奇的水底世界、看小島變成大鳥起飛、了解守護人類的鳥精靈的秘密……奶奶說“小時候,鳥太太也帶我看過”,出門的歷程仿佛是一種家族文化的傳承儀式;在《爺爺船》中小漁的爺爺和麻鴨爺爺,他們互相學習,向下一代傳遞著古老的排船技藝、人與白洋淀生物們之間的愛;在《蝴蝶杯》中陪著小漁進入幻境、小漁走出幻境后與她對話的都是奶奶。不知道是誰的曾祖母的太太、三個故事里始終陪伴小漁的奶奶、變成排船的爺爺、麻鴨爺爺、天底下的事兒知道大半的老升爺爺……這些老人的形象在書中既是傳統文化的象征,也是傳統文化繼承者與傳播者的象征。白洋淀老的傳說故事、老的風俗習慣、老的民間手藝、老的戲劇娛樂,它們合在一起像一位有耐心有辦法有力量的“奶奶”,無所不在地陪伴小漁、帶領小漁,伴小漁成長,給小漁信心,進入小漁童年記憶的最深處,為小漁人生的出發準備了深沉的文化起點。

      其次是,關于孤獨兒童的世界認知:故事主角小漁童年的陪伴者清一色是老人們,老人、老物事們除了作為傳統的某種象征外,或許也隱喻著社會經濟發展的特殊階段中,鄉村兒童成長中缺少家長陪伴的集體記憶。孤獨的兒童與孤獨的老人形成互相支撐的精神伙伴關系,世界是怎樣的?怎樣理解腳下的土地、天空的飛鳥、消失的“爺爺”?在魔幻想象這一符合兒童思維特點的心理冒險與探索中,老人是孫輩孩子們的童年游戲伙伴、探索世界的戰友、解釋世界的同盟,小漁的奶奶更是她的精神引領者與夢境創造者,老人們深度介入了兒童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參與了孩子們世界認知的建立和童年哲學的形成。三個故事氣息唯美浪漫,但父母集體缺席的遺憾,構成了本書唯美之外的一種淡淡憂傷的底色,孩子和老人之所以更容易相信甚至沉浸于傳說和神話中,大約是因為他們的體力和社會性都遠弱于青壯年,心靈更急需依靠和守衛。從這個角度看,這三個故事一起講述了關于當父母不在身邊,兒童如何理解世界的思考,魔幻的敘事時空與其說來源于作者的想象,不如說來自于兒童的孤獨,是兒童的孤獨創作了奇幻世界與迷宮規則。

      第三是,關于兒童對死亡的探索:死亡是成年人文學作品永恒的主題之一,但在兒童文學中,怎么開啟話題、怎么面對和解釋死亡,孩子需要知道真相嗎,死亡是怎樣的一種真相?一直是一個有所爭議的問題。人死后到底去了哪里,在《爺爺船》中小漁常常想念不見了的爺爺,故事給出的答案是爺爺因為熱愛排船這門古老的手藝,他自己最終變成了一條排船,與白洋淀融化為一體。在這里,作者用兒童小漁的眼睛去觀察、兒童小漁的理解去思考,告訴作為讀者的孩子們,死只是換了一種形式的活,并與生前的熱愛、努力、價值緊密銜接。作者用克制的語言書寫小漁對死亡的好奇和對爺爺變成排船的理解和接受,兒童趣味的想象弱化了死亡常有的可怕面目,顛覆了死亡永遠分離的固定傷感,使爺爺的死變成了一次漫長的重生之旅。

      賈為的《起飛,大鳥》這本書不僅僅是一本語言美、想象美的兒童故事作品,也不僅僅是一本出色的展現白洋淀風景風情的地域作品,更因其關于兒童如何認識傳統、接受傳統,兒童如何面對世界和自己的孤獨、如何探索死亡的謎底、兒童的獨立成長等諸多思考而有了可被一讀再讀的思考深度,也因而是一本出色的兒童哲學啟蒙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