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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訪談 | 于瀟湉:書寫小人物 致敬大時代
      來源:中國出版傳媒集團 | 于瀟湉 田紅媛  2022年06月09日08:45

      《冷湖上的擁抱》于瀟湉著/長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22年3月版/30.00元

      受訪人:于瀟湉(作家、《冷湖上的擁抱》作者) 采訪人:田紅媛(中國出版傳媒商報記者)

      2022年4月“中國好書”日前發布,其中一部石油工業題材的兒童小說《冷湖上的擁抱》,引起了我們的興趣。石油人是什么樣的?石油人的家庭有什么特別之處?從兒童視角闡釋這類宏大主題的難度在哪里?大時代中的小人物故事該如何書寫?

      作者于瀟湉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說,她喜歡小人物身上的“那一股子拗勁兒”。或許她自己正是這樣的人,認準了,就一頭扎進去,一點點啃透艱澀難懂的科技知識,掰碎了,再揉進文學創作中,也只有這樣的真和執著,才足以承受住市場的考驗,打動各類讀者。她從來不刻意追尋主旋律,但每次都能發現易被忽視的“重大題材”。正如魯迅文學院副院長、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李東華所說,這種直面科技題材、工業題材的寫作,在兒童文學范疇里,具有天生的難度。從《冷湖上的擁抱》看,于瀟湉是個成功的文學“采油人”。

      《冷湖上的擁抱》的創作靈感來自哪里?您說這部作品“不僅僅是想寫一個好看的故事”,還承載著怎樣的情感或期望?

      《冷湖上的擁抱》的創作靈感來源已久,2019年初,我在中國青年報上看到過一則新聞,叫《冷湖之吻》。那篇報道說,在青海油田敦煌生活基地與花土溝生產基地之間有一條必經之路,班車在那里停靠,油田雙職工在那里換班時,匆匆見上一面就告別,有一個浪漫的說法叫“冷湖之吻”。

      新聞短短幾百字,配了一張石油工人們在湖邊交談的照片,影子落到湖水里,由于他們都穿著紅色工裝,就像水里有火苗一樣,非常好看。

      這個場景在我腦海里久久徘徊,我有時會搜索一下那里的地礦地貌,試圖在腦海中想象他們的生活。那種與現代城市便捷化、高度發達的對照,太鮮明了。你幾乎無法想象,現在還有人在那么艱苦的地方工作著。說實話,是好奇驅使我想去看一看。

      2021年我終于成行,去青海油田采訪。采訪過程中,我從一個石油“小白”,半啃書半參觀地惡補了一番知識。青海油田有著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油井,那里空氣稀薄、人煙稀少,經過一代又一代人的奮斗,有了現代化的采油、運油線,但依然要過著相對艱苦、封閉的生活。他們留在這片惡劣的大地上,卻把花開出來,他們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又奉獻了自己的子女。在油田,他們親切地互相問著:“你是油幾代?”

      油一代、油二代、油三代、油娃等這樣的名詞,都顯示出石油人的自豪感。但人是矛盾的,一方面石油人為自己的工作自豪,另一方面為虧欠家人而感到痛苦。甚至在油田學校讀書的孩子,都不太清楚自己父母工作的細節和內容。

      我感覺,幾代人之間是有情感鴻溝的。孩子責怪父母不能長陪伴身邊,讓自己成了另一種留守兒童,父母則內疚于不能陪伴孩子長大。有的石油工人在采訪時幾度哽咽,他們對于孩子來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想在作品里彌合這種情感上的裂痕,達到一種彼此了解、和解的情感期望,因此就設置了一個對油田毫無了解的“闖入者”主角孟海云,她的視角,就是慢慢了解、逐步接受的過程。

      在小說動筆寫作前,您大概用了多長時間?做了哪些準備工作?實地調查搜集素材的過程中,有沒有某個故事或細節給您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從2019年到2021年動筆,用了三年去準備。我會把素材擱在心底,每過一段時間就拿出來看一看,也把青海油田附近的地圖、新聞都看一看,我要進入那里。但這些紙上工作都比不上親自到柴達木盆地上走一趟,站在海拔3000多米的井架前,遠處是昆侖山,工業和自然的反差太奇妙了,讓人血氣上涌。

      采訪時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女孩兒,說和原生家庭關系不好,由于父母都忙于油田的工作,對她的管教只有“學習好”,而沒有深度情感交流。她最惦記的就是在四川的爺爺,爺爺生病了,她想攢點錢,等放假了買票去看爺爺。

      還有一個油田工人,是勞動模范,中秋節時在工地上錄抖音視頻,隔空與很久未見的兒子對話,結果還沒開口,就哽咽了。

      我把這兩個人物都寫進小說里了,他們的形象始終在我腦海里回放,像電影人物一樣,開始自己跳出來行動了。

      書中描寫了三代石油人的動情故事,時間長、跨度大,對現在的小讀者來說,要在閱讀時共情共振,理解不同時代的選擇,是否會有些難度?您在寫作時對這方面有哪些思考?

      我認為只要把細節和情節處理好,讓孩子了解曾經的歷史,是不困難的。當然敘述要有技巧,比如選擇的視角必須和孩子們平行,那么他們就能帶著這個視角的眼睛去在故事里行走,在歷史里尋找。如果說有難度,我認為在于從大量繁雜的資料里選取最能打動人心的一點,這一點是真實的,又是戲劇的,只要把這一點找到、寫好,其實讀者會主動產生共鳴的。

      我記得曾經和朋友去玩一個1980年代背景的劇本殺,玩的人全部是00后,大家都被代入那個年代了,毫無障礙,因為人生的母題和選擇是相似的,情感的需求是相似的。時代在變,但人的情感不變。對于親情的呼喚,對于父輩的了解、叛逆、回歸,是永恒的,一代又一代年輕人在經歷。只要寫出共情,就不怕沒共鳴。

      您說“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中的故事,永遠是值得書寫的”,近年來您的作品也多是宏大敘事、微小切口,選材很具沖擊力和反差感。這些“小人物”最打動您的特質是什么?放在“大時代”背景中,構思布局上要如何處理,才能更好地呈現內容?

      海浪由每一滴水組成,氣勢磅礴。山脈由每一座山峰組成,起伏恢弘。我認為時代的浪潮就是由無數普通人構成的,小人物的人生選擇舉重若輕,反射出時代的變遷。日子往往就藏在細微看不見的變化里,只有回溯才能看清楚,家與國始終是綁在一起的。

      小人物最打動我的一點,就是真和執著。我喜歡寫有點兒執著的角色,那一股子拗勁兒,或者對某種事物的癡迷,推動著他們自身命運,同時也使得他們在自己工作的領域里卓爾不凡。寫這些人身上的執著,就是寫他們對人生、工作的態度,就是有溫度的人。

      在時代洪流下,普通人也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構思布局上,我的方法是讓個體的生活與他們執著的事物息息相關,在處理具體事件時,不同的人紛紛上場,時代的背景也就交代清楚了。人物的過往和現在,悲喜和離散,都與他們選擇的職業道路有關。一旦找到這樣一種事業,就矢志不渝、心無旁騖地去完成,他們為此而活,血液為此而流,他們的人生被時代洪流裹挾,同時又被時代所成就,這也是我在采訪主角原型時發現的特質。

      在主題出版物方面,有很多前輩做得很成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無論如何,寫作時的生活化、人情味兒,都是最能打動人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活成筆下的人——凡人亦偉大,偉人亦有平凡一面。

      作家要做的,是真誠面對自己內心的聲音,忠誠去書寫。我只要還在生活,還在感受,還在寫作,就愿意把自己掏出來,呈現給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