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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關于“九十年代文學”的一些散見
      來源:《當代文壇》 | 張清華   2022年03月24日09:21

      ● 摘 要

      對1980年代文學的理想化認識長久以來壓抑和掩蓋了“九十年代文學”的意義。實際上,相對于1980年代的初級變革之路,1990年代才真正獲得了豐厚的文學實績。具體表現在幾個方面:主體性與文化身份的自覺,這是內在變革的關鍵;其次是出現了真正成熟的文本,特別是大量優秀的長篇小說;第三是“中國故事”與本土敘事方式及美學的自覺,這些對于即將跨入百年門檻的新文學來說,是至為關鍵的?;诖耍艺J為“九十年代文學”的意義還遠未充分發掘。

      ● 關鍵詞

      八十年代文學;九十年代文學;本土意識;中國故事

       

      在進入21世紀以后,學界出現了一個持續多年的“懷念黃金時代”的話題。伴隨著幾部關于1980年代文學的著作的問世,“重返1980年代”一度成為熱度最高的研究話題之一。這當然是必要和有意義的,1980年代對于最近四十年來文學的變革的意義是毋庸置疑和開創性的,沒有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和再次的西學東漸,就沒有這些年來文學的變革,也沒有類似“文學尋根”與“尋根文學”這樣的中國身份與本土文化的再度自覺,當然也沒有這些年的成就,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另外,包括“重返”在內的關于“八十年代文學”的研究的意義,筆者也是完全肯定的,這些重回現場、重回知識產生語境的研究,對于厘清這個年代文學的許多基本問題,實現歷史的去蔽和知識的溯源,都是有著毋庸置疑的意義與價值的。

      但在這里我要著重談的,不是單純的“知識考古學”意義上的研究,而是關于文學史的價值判斷問題。因為從另一方面看,1980年代顯然也有“被理想化”甚至“被神話化”的一面。在筆者看來,這個年代最重要的價值,是在持續不斷的“自我松綁”的變化與變革之中,而尚未完全體現在文學創作的實績之中。遙想那個年代,我們還在是否承認“人道主義”“現代主義”,是否愿意肯定“朦朧詩”“意識流小說”和“探索戲劇”等等這些問題上猶豫不決,談何文學的實績;在關于“人性”與“異化”等問題上都談之色變,在“歌德與缺德”之類的爭論中都只能不了了之,也可以說,并沒有真正解決一些基本的認知。這些都決定了1980年代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收獲期,而只是體現出了早春時節“乍暖還寒”的解凍期的屬性。

      當然,我這樣說的時候,主要是針對1980年代前期的狀況,到1985年之后,自然又是另一種情形。一方面是改革進程的加速,另一方面是經濟生活的日益多元化,致使文學的變革也得以加速。1985年,作為現代主義潮流的第一個“爆炸年”,在小說領域中出現了以莫言、殘雪、馬原、扎西達娃等為代表的“新潮小說熱”;1986年由《詩歌報》等媒體推出了“1986中國現代主義詩歌群體大展”,“第三代詩歌”宣告登上歷史舞臺;1987年又以余華、蘇童、格非等為代表,悄悄誕生出一個“先鋒小說”的流派;與此同時,“新寫實小說”也出現了池莉、葉兆言等人的第一批作品——雖然其被命名是在兩三年之后??傊?985年之后,文學變革明顯是提速了的。

      1980年代呈現了鮮明不同的兩個階段,前半段著重于外部環境與觀念的更新,后半段側重的是內部與形式的變革,兩個階段確乎都是必要的成長和準備。所以,任何對于1980年代的研究與重視,必須看到這個年代的階段性,以及前后兩種節奏的漸進性與突變性的變化。

      這正是我談論這一問題的起點。從某種意義上說,整個1980年代就是為繼之出現的1990年代文學做準備的。當我們滿懷激情去回憶1980年代的時候,得到的是“波瀾壯闊”的潮頭想象,可是很少能夠找到重要和足夠復雜的文本——在中短篇小說領域還算不錯,但在長篇小說領域中卻收獲寥寥;在形式探索方面似乎走出了日益激進的節奏,但在文本的成熟度方面卻仍然不盡人意。這樣說,當然不是刻意貶低1980年代文學,而是說,這是一個逐步完成了“準備”的年代,一個“文學的撥亂反正”——從很低的起點上努力恢復至“常態”、且正試圖奮力追趕的年代。所以,任何對這個年代文學實績和意義的過分夸大,都有可能對整個當代文學歷史的判斷造成一種扭曲與假識。

      顯然,我在這里是要在對照性的意義上討論“九十年代文學”的成就與價值。這不是一種權宜意味上的突出,而是在歷史聯系意義上的一種考察。事實上,早在十多年以前,我關于此問題已經有過探討,在《重審“80年代文學”:一個宏觀的文學史考察》和《重審“90年代文學”:一個文學史視角的考察》兩文中,關于1980年代和1990年代文學的評價,已有過較為系統的辨析,只是并未引起更多同行的留意。后者中我的基本看法,即是認為1980年代是一個準備期,它造成了一個“‘文學史意義上的黃金時期’,卻鮮有‘文學意義上的黃金’。而相比之下,1990年代則趨于相反,在文學史的意義上寥落了很多,但在文本的意義上卻是一個收獲巨豐的時期”。

      討論“九十年代文學”,當然可以有很多角度,從歷史的角度,從精神史的角度,從文本細讀的角度,都能夠讀出大量新意。但是在我看來,最重要的還是“主體性”的自覺與變更,這一點是決定性的力量。1980年代寫作者的自我身份認同,還明顯帶有上個時代的痕跡,即作為制度性和工具化的存在。“朦朧詩”和“意識流小說”,包括現代主義之所以被視為是有害的東西,是因為他們把這些作品中的獨立思考的性質,看作是一種異己性的力量。而事實上文學的變革是歷史中的常態,手法與觀念的不斷更替更是規律。走出“工具性主體”,這是一個艱難而曲折的過程,所有的爭論都是基于這種意識的曖昧不明。這些觀念直到劉索拉、徐星和王朔,他們的那些具有“自我解構的主體性”的作品問世后,才漸漸被淡化、消磨乃至遺忘——當王朔使用一種“廢棄的官話”來講述當下的戲謔故事的時候,這種“悖時的主體性”的可笑性質,才得以淋漓盡致地彰顯出來。

      1990年代寫作主體身份的建構,也同樣經歷了艱難的蛻變。經由持續數年的“人文精神大討論”之后,才因為內部的分化而漸漸清晰。捍衛者最初其實也頗感迷茫:他們為什么要捍衛“人文精神”,他們宣稱的“人文精神”到底指的是什么;而懷疑與嘲諷者既是對別人的發問和提醒,也是一個自我認知與辨析的過程。經過這場討論,幫助中國的學人和作家們大概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就是“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無論是保守的還是開放的,大抵都是一個具有獨立思考精神和能力的、一個與“民間”價值同在的、具有基本的價值關懷與知識分子人格胸襟的寫作者。

      寫作的全部變化,是根源于——其實可以歸結為——“主體性的確立”,因為這樣的確立而使得1990年代的文學具有了更高的品質,也大抵完成了“與世界文學的接軌”。之所以1990年代不再有“走向世界”的高聲吁請,是因為讀者和作者,大抵都不再有一種與世界的隔膜和焦慮。另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市場價值的確立,這給了寫作者更大的生存空間,也給予了他們思考的二元維度。正如論爭中王蒙所說,過去哪有條件,正是因為如今有了市場經濟,才“終于可以大談特談”“人文精神”了。還有如李澤厚與王德勝的對話中所辨析的,知識分子一方面要建立獨立人格與“自身的文化話語權”,另一方面又“不要把自己看作救世主”,要注意“與大眾文化相聯系”,因為大眾文化更是知識分子廣闊的生存空間,知識分子的出路就在于同大眾文化保持密切關系的同時,保持自己“非常獨立的一部分”。

      無須再多言,1990年代初至中期延續數年的人文精神大討論,究其實質是關于知識分子和寫作者身份的一次“自明”,這個過程中,伴隨了文學本身真正的“常態化”和“正態化”的確立。再也沒有大規模的“打棍子”和“扣帽子”的文學批評,也不會再有那種純然出于“探索形式”合法性的爭論不休了。

      其次,是就寫作的“實績”而言,1990年代才真正有了成熟意義上的文學作品,這里當然也有一個自然規律,那就是在1980年代里嶄露頭角的一批青年人,在1990年代里恰好經歷了人生的成長與成熟,也經歷了歷史的巨變與洗禮,這批人當然會寫出相對成熟的作品。但每一個時代都有不同代際的人群處于人生的成熟階段,所以我們還是要從歷史的大勢去看問題。歷經了1980年代的準備,1990年代終于迎來了收獲的“白銀時期”——如果硬要將前者看作“黃金時代”的話,那么在我觀之,“白銀時代”便是適合1990年代的一個稱呼。就像俄羅斯文學中兩個大的階段之間的關系一樣,“黃金時代”出現了大量的文化巨星,但“白銀時代”也同樣賡續了前者的精神遺產,并在苦難和新的時代氛圍中,誕生出更為豐富的文學作品與精神景觀。而且,相對于俄羅斯文學中“白銀時代”之于“黃金時代”的式微感與衰敗感,1990年代文學比之1980年代,則呈現了更強勁的開拓性與創造力,更成熟的精神氣質。

      僅就長篇小說而言,1980年代前期雖然出現了眾多重要的文本,如《芙蓉鎮》《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人啊,人》等,但這些作品從藝術層面上,只是勉強恢復和維持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寫實觀,尚未與正在打開的世界視野發生太多關系?!痘顒幼內诵巍分杏猩僭S的新手法,但總體并未有突破性的變化。直到1986年張煒的《古船》與1987年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問世,長篇小說領域中才算是有了創造性的新變。但到了1990年代,好的長篇小說,富有創造性和新鮮的形式感的作品,才像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如《米》《心靈史》《活著》《九月寓言》《廢都》《酒國》《豐乳肥臀》《許三觀賣血記》《長恨歌》《馬橋詞典》《塵埃落定》《務虛筆記》《玫瑰門》《私人生活》《一個人的戰爭》等等,這些作品成為新文學誕生以來最重要的收獲,不惟其藝術形式獲得了鮮明的現代性變革,其對人性、文化、歷史與現實的書寫深度與廣度,其處理的方法與高度,也都是過去的長篇小說所無法比擬的。借用之前筆者的一段話,或許依然適用:

      在20世紀的血與火、歌與淚、戰爭與災難、屠殺與暴行、悲劇與喜劇、葬禮與鬧劇的風雨煙云中,在愛與欲、情與理、道德與歷史、個人與集體、邪惡與正義的種種沖突的波瀾壯闊中,有哪個時代的文學能夠像90年代這樣以博大和開放、多元和深入、精細入微和盡收眼底的姿態給予了書寫與復活?《九月寓言》對農業文明的衰敗和民間大地的崩毀的詩意的、悲劇的、長歌當哭般的描寫;《活著》對當代歷史背面的驚心動魄的生存之景的再現,對底層人物所承受的苦難與刑罰的再現;《長恨歌》對現代中國城市歷史興衰的富有滄桑意味的長度展示,對一個“生錯了時代”的薄命紅顏的命運重述;《廢都》對于當代知識分子從肉體到精神的潰敗的預言;《許三觀賣血記》對于底層生存者“以透支生命來維持生存”的悲慘歷史的以簡勝繁、以少勝多的描摹,對于小人物心靈世界和卑微性格的不亞于《阿Q正傳》的深度揭示;特別是,還有《豐乳肥臀》那樣的對20世紀歷史全景式的書寫,對這個世紀里民間社會遭受侵犯的歷史的秉筆直書,對于外部力量在擠壓和摧毀民間社會、民間倫理的過程中底層人民所付出的代價和苦難的仗義執言,都表現了可貴與可敬的道義承擔……

      甚至劉震云的“故鄉系列”長篇、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等等,也都有強烈的形式探索或觀念解構的意味。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只有1990年代才產生了新文學誕生以來真正成熟的,稱得上是有藝術形式自覺的長篇小說,只有1990年代,中國的文學才具有了可以與世界文學對話,乃至媲美和爭輝的文學作品。

      這僅僅是以長篇小說為例,如果將中短篇小說也納入進來,那么例子就更多了。我承認,中短篇小說在1980年代最后的幾年中,以新潮和先鋒小說為例,已出現了非常優秀的作品,但這期間也同樣經歷了一個從形式探索到藝術成熟的階段性過程。如果要找一個例子,就是蘇童。他在1980年代后期已經發表了大量有影響的中短篇,如《1934年的逃亡》《罌粟之家》等,但他最好的作品還是出現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以后。正如他自己所說,“1989年開始,我嘗試了以老式方法敘述一些老式的故事,《妻妾成群》和《紅粉》最為典型,也是相對比較滿意的篇什。我拋棄了一些語言習慣和形式圈套,拾起傳統的舊衣裳,將其披蓋在人物身上,或者說是試圖讓一個傳統的故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物獲得再生……”所謂“拾起傳統的舊衣裳”,其實是找回了一種屬于中國人自己的講故事的方法,或者說是找回了一種故事的本土詩意和固有美學。這對于中國當代作家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小事,它意味著,在歷經長久的尋找之后,屬于中國人自己的寫作方法與氣質,被再度找回了。這不是原來我們的五六十年代所說的那些強制性規則的重現,而是在歷經西向開放與探索之后的自覺與重回。

      寫作者的身份自覺,與創作中本土意識與文化精神的自覺是緊密相連的。這一點涉及到了一個重要的現象,就是在長篇小說領域中傳統精神的復歸。典范的例子是《廢都》和《長恨歌》,在筆者看來,這兩部小說透露出一個關鍵性的訊息,就是始自1980年代中期的“文學尋根”的意識,由外部轉入了內部,由文化觀念回到了文學本身。本來1986年問世的張煒的《古船》和1987年問世的莫言的《紅高粱家族》,也都是尋根文學的產物,但這兩部作品中所表現出的對于傳統和本土文化精神的思考,還沒有抵達“講故事的方法”層面,換言之,他們與中國傳統小說之間還沒有產生自覺的比照關系。但在《廢都》與《長恨歌》中,這種關系就忽然被建立了起來,這幾乎是一個令人猝不及防的出現。

      顯然,兩部作品分別可以看作是向《金瓶梅》與《紅樓夢》致敬的小說——說得俗一點,至少《廢都》可以看作是《金瓶梅》的“當代的降解版”;而《長恨歌》則可以看作是同時取意或致敬《紅樓夢》與白居易的《長恨歌》的一部作品,甚至題目本身都有了“戲仿”的意味。而且關鍵是,它們不止是使用了一套古老的講故事的套路,更重要的是它們也使用了中國傳統小說中的時間觀與世界觀,即不再是用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人漸漸習慣的“進步論”的時間觀來看問題,而開始真正嘗試講述中國式的、具有完整時間長度與命運感的,那種由盛而衰、由聚而散、由色而空的衰敗故事,并且用這種方式來處理靠近當下的現代歷史與當下故事,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

      在世紀之交以后,被反復談論的所謂“中國故事”,其實真正的原型是出現在1990年代。文學意義上的所謂“中國故事”不是指“中國作家講述的故事”,也不是指“關于中國的故事”,而是指那些用了“中國人特有的方式講述的故事”。那么什么是中國人特有的方式呢,就是以《紅樓夢》和“四大奇書”為代表的講述方式——如果不是如此,那么這個概念就沒有了什么特指性,什么都是“中國故事”了,也就意味著它的近乎不存在。

      這里篇幅不允許筆者對于“中國故事”的敘事方式作展開式的論述,但想必讀者能夠體察到我的意思。中國式的講述,是喜歡用“圓形的時間構造”,而非“線性的時間構造”來處理故事,也而今是說,所有中國式的講述都是有所謂“因果循環”,有“命運的重復”,有辯證的邏輯的故事,而非線性的進步的敘事。這當然也不意味著永恒正確,但它卻構成了對于現代性與進步論的反思,而這種反思本身又構成了一種“現代性改造”的可能。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也很奇怪的邏輯。這種作用很像是浪漫主義的懷古與地方性、異域情調,但又確乎是一種本土與中國的古老的世界觀。

      也正因為如此,另一些長篇小說作品,雖然不是用了純然中國式的結構方式,但冥冥之中卻應和了這些方式。比如莫言的《豐乳肥臀》,它是用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構造,來敘述上官魯氏的一生(1900—1995)、構造20世紀中國歷史的。它將本來屬于第一章的上官魯氏的童年與成長史、生育史,放置于小說的最后一章,也即是第七章,致使小說的結構可以“首尾相接”、完全重合,以此將時間構成了一個圓環,生成了一種強烈的“歷史的閉合感”。這是該作能夠彰顯一種史詩意蘊、強烈的命運感的一個重要原因。還有余華的《活著》,我將之解釋為是一種典型的“中國故事”——即豪門落敗的故事,一個如此簡單的故事緣何催生出了豐富而近乎無限的意蘊,一個俗人的一生為什么如此令人感動,那就是緣于這個故事的形構,冥冥中與中國古代的那些因果輪回的故事有了完美的嵌合。前半生的罪惡要靠后半生的苦難去贖償,這種俗故事中苦難所蘊含的哲學意味,被余華巧妙地利用并且放大到了極致。

      我一直主張將1990年代中國作家講故事的方式的自覺,放到百年新文學發展的大邏輯中來看。也即是說,經過了將近一個世紀的探索,中國作家再度找回了一種真正屬于本土的講述方法,找回了自己的文化身份,也找回了屬于東方的一種古老的美學,它既是可以作為無意識的,也可以認為是一種自覺,既是一種純然的懷舊,同時也可以視為是現代性改造的一部分。

      在另外的領域,如詩歌和散文界,1990年代的文學實績也是不可忽略的。整個1990年代是百年新詩真正走向成熟且走向世界的開始。以“第三代”詩人為主體,一批真正具有現代意識和創造力的詩人在這個年代成長了起來,如歐陽江河、西川、于堅、王家新、翟永明、鐘鳴、陳東東等人,都留下了重要的文本。他們與1980年代的詩歌奇跡海子之間,構成了一種斷裂和呼應——既終結了一種總體性的抒情寫作,同時又在哲學與現實兩個向度上持續了海子式的難度與高度。還有散文,1990年代的文化散文的書寫,徹底改造了這種有更多蒙塵的文體,使之可以與其他文類的革命性變革勉強相提并論。

      顯然,對“九十年代文學”的強調,不單單是一個“持續學術生產”的需要,更是一個對歷史的重新估價與審視。認真梳理它,會有助于我們更清晰地看到百年新文學的道路,及其由來、成就、規律與問題。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原載《當代文壇》202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