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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面向世界,方能講好中國故事
      來源:文藝報 | 黃力之  2022年02月21日09:07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重要講話中向廣大文藝工作者提出了五點希望。應該說,這五個方面是一個整體,反映了百年來中國共產黨對文藝工作者的一以貫之的熱切希望,同時也凸顯了新時代的特殊要求。其中,第四點強調:“希望廣大文藝工作者用情用力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中國人民歷來具有深厚的天下情懷,當代中國文藝要把目光投向世界、投向人類。廣大文藝工作者要有信心和抱負,承百代之流,會當今之變,創作更多彰顯中國審美旨趣、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反映全人類共同價值追求的優秀作品。”

      可信、可愛、可敬:新時代的中國必須擁有新的審美形象

      中華文明是世界上源遠流長的文明,而且,相比于其他同樣古老的文明,至今未發生斷裂。我們自古以來的文學藝術作品,從《詩經》《楚辭》到唐詩宋詞,再到明清小說,無不閃耀著中華文明的光芒。如果說文藝的基本特征就是反映著當時的社會生活,那么靠著豐富的古今文藝珍品便足以讓世界從一個側面感受到歷史悠久的中國。在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用情用力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于,五千年的中華文明發展到21世紀的今天,前所未有的歷史巨變已經來臨,中國的形象、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已經不能只靠古代作品來展現中國形象了。

      循著不斷發展的路徑,人類在地球上構造出了文明的世界。但是,受生產力發展,特別是交通能力的局限,在相當長的歷史階段里,不同地區的人類是互相隔絕的,各自構建著自己的文明體,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狀態如何,只能想象著。中華民族在中華大地上,亦是如此,盡管從漢代起絲綢之路不斷發展,但對普通大眾而言,其實影響甚微。因此,中國人關于外域人與世界的想象,充滿相對奇奇怪怪的形象。清代小說《鏡花緣》描寫了海外的無腸國、犬封國、聶耳國、玄股國等國家,或是人們形體奇異,或是生活方式奇異,算是藝術的奇幻化手法,其實此時中國對外域的想象已經沒有這么奇幻了。但是這種奇幻想象在更古老的典籍中,如《山海經》中的《海外西經》《大荒西經》,則是信以為真的。這些足以證明古代文明之間隔絕之深。

      反過來說,外域人對中國的了解亦是如此。從18世紀起,中國古代創造的文藝作品,才逐漸更多地為歐洲人所關注。歌德曾經提到一部明代人情小說《風月好逑傳》,對其中的禮教傳統大為贊賞。而元雜劇《趙氏孤兒》卻經伏爾泰之手,成為了展現中國精神風貌的重要文本,捏造出成吉思汗也為之折服的情節。不久前,總部設在美國的烏克蘭在線教育平臺Preply利用多種數據描繪出世界各個國家外譯較多的文學圖書,中國現當代文學的代表是魯迅的《阿Q正傳》。從文學成就來說,這并不奇怪。但是,對中國形象來說,還是有些遺憾的,因為阿Q所代表的中國形象畢竟是中國落后的文化表現。在中國與世界關系方面,一個重要的事實是,近代以來,當歐洲通過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和工業革命而實現現代化崛起時,中國卻由于囿于舊例、因循守舊、保守僵化而落后了。鴉片戰爭以后,中國被迫開放了國門,西方人進來了。他們在自己的目擊中構建了中國形象,如美國《紐約時報》在19世紀70年代發表的文章,描畫出中國人是如何地外在于世界潮流,盲目地為捍衛孔教而歇斯底里。

      但是,這一切都過去了。進入20世紀以后,中國發生了偉大的歷史覺醒。新文化運動激活了中國文化的內在自省、勇于創新的機制,中國一方面自我革命,批判傳統文化中的落后方面,另一方面睜開眼睛看世界,吸取與學習世界上先進的思想觀念。就在此時,伴隨著外域先進思想的涌入,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用毛澤東的話來說,“中國人學得了一樣新的東西,這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果然一學就靈。歷經百年奮斗,中國共產黨率領全體中國人民創造了偉大的史無前例的奇跡。中國崛起,中國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一洗近代史之恥辱。美國外交家基辛格對2008年北京奧運會如此描述:隨著一聲巨響,兩千面大鼓打破寂靜,持續演奏了10分鐘,仿佛在說:“我們來了!我們已成事實,不再被漠視,不再被嘲弄,我們準備向世界奉獻文明!”中國積貧積弱的時期,即所謂“漫長的19世紀”正式宣告結束。在那一刻,北京再次成為世界各國人民聚焦的中心,中華文明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是的,中國來了。2010年,中國正式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放眼百年,這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歷史進程,在這個歷史過程中,中國許多的文藝家已經作出了他們的貢獻,創作了許多優秀的文藝作品,可以讓世界去感受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阿Q本人固然是一個落后的中國人形象,但魯迅深刻揭示其存在,更意味著中華民族的偉大覺醒。但是,應該承認,中國崛起的故事來得太快,中國人的自我意識還有所滯后,真正自覺展現中國崛起的中國形象、中國精神的作品還非常不夠,具有足夠高度的史詩作品更不夠。因此,文藝工作者應該充分自覺意識到時代巨變,把中國故事講好,把新的真實的中國精神展現出來,這就是中國文藝工作者的崇高歷史使命。

      講好中國故事必須把目光投向世界、投向人類

      按照習近平總書記的說法,欲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當代中國文藝要把目光投向世界、投向人類。這就是說,在彰顯中國審美旨趣、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時,要反映出全人類共同價值追求。

      這是具有高度審美旨趣的論斷。這意味著,中國的文藝工作者用自己的作品去展現中國形象,不能只把眼光盯著中國自身就可以了,而是要投向世界、投向人類,要用世界眼光來構建中國形象。這里涉及的就是文藝的民族性與世界性的關系。

      誠如魯迅所言,愈是有地方色彩的,愈容易成為世界的。民族國家是世界之一部分,特別像中國這樣的大國,綜合規模占世界很大的比重,離開中國去談世界必定缺口太大。中國創造的民族性文藝,也必然成為世界文藝的一部分。在這個意義上,把中國人的民族意識乃至中國的風土人情轉化為文學藝術作品,便為世界文學增添了無盡瑰寶。中國正在不斷走向世界,我們的現代愿景是:與世界友好相處,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那么,中國想通過自己的文藝向世界傳遞出什么樣的意圖呢?中國何以證明自己是可信、可愛、可敬的呢?那就是契合于人類共同追求的精神,即真善美。如此,中國的文藝家便面臨將中國的價值觀念與全人類共同價值對接的問題,中國文藝家不能只了解自己的價值觀并將這種觀念體現于作品之中,還要了解全人類共同價值及其審美表達。

      習近平總書記在自己的文學自述中說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最有深度的俄國作家,托爾斯泰是最有廣度的俄國作家,兩相比較,我更喜歡托爾斯泰。托爾斯泰的三部代表作,我更喜歡的是《戰爭與和平》,當然《復活》給人很多心靈上的反省。我也很喜歡肖洛霍夫,他的《靜靜的頓河》對大時代的變革和人性的反映,確實非常深刻。”“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對狂風和暴雨、巨浪和小船、老人和鯊魚的描寫,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我就想體驗一下當年海明威寫下那些故事時的精神世界和實地氛圍。”應該說,習近平總書記的自述都已經觸及到了外域文學中的全人類共同價值的表達。這些作品既是自己本民族的,但同時又是世界的、全人類的。只有這樣,才能讓別的民族的讀者感受到一種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存在。

      全球化時代從觀念和技術上給我們提供了走向世界的機會,各國人民互相交流,彼此接近,直接進行價值觀的融合。但是,各國人民直接交流,特別是實質性的互相融合畢竟是有限的,而世界文藝寶庫的存在便可以在精神上彌補之。就是說,中國的文藝家要深刻理解全人類共同價值及其審美表達,然后創造性地融合在自己的創造中。

      事實上,近代以來,特別是在20世紀初新文化運動過程中,中國人民在閱讀外域文藝作品時接受了全人類共同價值的積極方面,意識到本民族價值觀的不足方面,同時將兩者的優長進行融合,提升了中國文化與文明的時代性。中國的文藝家如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等人,把目光投向世界、投向人類,因而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現出中國價值觀與全人類共同價值的相互融合,使得中國的作品更有現代意義,更能為世界文藝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添加中華特色。而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文化保守主義的立場,對外域文藝和社會思潮一概進行抵制,則違背了世界文明潮流,自然遭遇淘汰。

      魯迅說得好,“漢唐雖然也有邊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為異族奴隸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來事物的時候,就如將彼俘來一樣,自由驅使,絕不介懷。一到衰弊陵夷之際,神經可就衰弱過敏了,每遇外國東西,便覺得仿佛彼來俘我一樣,推拒,惶恐,退縮,逃避,抖成一團,又必想一篇道理來掩飾,而國粹遂成為孱王和孱奴的寶貝。”今天的中國,“魄力究竟雄大”已經遠超于漢唐,遠離了“衰弊陵夷之際”,把目光投向世界、投向人類,這是新時代中國文藝創作的必然選擇,不應該有任何猶豫。

      (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黨校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