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2021年4月初，三維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再世妖王》登陸院線。這又是一部對經典小說《西游記》進行再創作的作品。與其他作品不同的是，當許多作品不斷解構孫悟空的叛逆狂妄時，《西游記之再世妖王》反而回過身來，重拾《西游記》原本，還原了一個神魔蜂擁、步步艱難的西游路途，也還原了一個性烈如火、赤子純善的孫悟空。

電影前半個小時的內容取自《西游記》第二十四回“萬壽山大仙留故友，五莊觀行者竊人參”，在孫悟空怒毀人參果樹后開始改編。人參果樹下鎮壓著混沌初開時誕生的妖祖元蒂，他被金蟬子真氣封鎖于玄土寒冰之下。孫悟空挖毀人參果樹讓妖祖逃脫，真氣化作人參果樣的娃娃，跟隨孫悟空師兄弟踏上封印元蒂的旅途。孫悟空很隨性地喚他做“果子”。一路上，果子的天真無邪讓孫悟空的內心變得柔軟，二人產生了信任和友誼。元蒂掠走唐僧，吸取金蟬子金身后實力大增。孫悟空得知“果子”真氣散盡就會灰飛煙滅，心中不舍，極力想保護“果子”周全。千年峰大戰，孫悟空等人不敵元蒂，身受重傷，“果子”使出真氣也無法制服元蒂。最后，“果子”真氣耗盡喚醒了孫悟空的“心”，孫悟空現出妖身，打敗了元蒂。

影片分明暗兩條線索展開，明線是孫悟空一行必須要打敗妖祖元蒂，解救唐僧，拯救世界；暗線是以孫悟空為代表的“妖”想要獲取自己的“心”。“心”可以理解為對自己的認可和肯定，也可以理解為對他人的友善與關愛，這也正是孫悟空打敗元蒂時大喊“我是妖，我有心”的意義所在。孫悟空在這場艱難的戰斗里完成了對自己妖王身份的認可，也完成了與世間善意的和解，他不再乖戾偏激、看什么都不順眼、跟什么都能斗一斗，他愿意守護他人，拯救世界，不是因佛祖敕令、師傅要求，而是打從心里不服輸，抱怨世界在元蒂手里回歸混沌。

影片人物設計十分搶眼。孫悟空穿紅衣，衣上繡著大片明綠亮黃，圍著虎皮裙，看起來狂暴乖戾、不好相處，但他內心深處卻十分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他認為自己沒有心，是一只從石頭里蹦出來的惡妖，“果子”對他說“猴子有一顆善良的心”“我喜歡石頭猴子”，讓他覺得溫暖，給了他信心，也讓他將保護他人的信念貫徹始終。唐僧穿著簡單的灰白麻衣，出場不多，像個“工具人”，但在影片中也展現出了與眾不同的人物特質。他愛嘮叨、膽小、有些迂癡，但對于三個徒弟卻給予了極大的信任，這種信任不是“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一味等待，而是“我們師徒同心同行，身死心不死”的無畏，這也使得唐僧與金蟬子有了精神上的重合。豬八戒與沙僧一出場就是藍色皮膚的妖怪模樣，人物細節貼合原著，如沙僧留赤須，佩大串珠，招式名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這是《西游記》第二十二回中對流沙河的描述）。影片中其他人物也令人印象深刻，鎮元子、山神、觀音等神仙的造型高度還原民俗中木塑造像的質感，妖怪的造型則帶有諸多游戲改編的痕跡。千年峰大戰的場景中，各族妖怪首領的出場時間并不多，但每個人物形象都讓人印象深刻。主要出現的妖怪也是《西游記》中出場的人物，如白眉、黃獅、多目、九尾、金角、銀角等等。

影片畫面以三維為主，但在開場則采用了二維動畫，以水墨流動描繪混沌初開妖祖誕生的場面，以版畫式的畫面講述第一次封印妖祖的戰斗情境。三維動畫則稍顯粗糙，但打斗流暢，分鏡利落，使孫悟空從頭打到尾的每一場戰斗都各有特色，非常耐看。

此外影片還在細節上下足了功夫。五莊觀的徽派明墻、繁復斗拱、古樸鴟吻、碧柱朱廊、嵌金輔首盡顯中國古建筑之美，道門陰陽法陣、符箓、御劍術等也讓人大飽眼福。幾次場景轉換，從五莊觀的繁華到小鎮的熱鬧，再到山神廟的凄清，最后到千年峰的荒涼，乃至大戰后的一片焦土，或唯美清雋，或恢弘壯麗，無不讓人印象深刻。

《西游記之再世妖王》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在原著與原創間，它的故事是失衡的，情感線鋪墊不足，邏輯上也有些硬傷。但它仍然是可愛的。也許多年以后，沒有人會在意它的簡單直接與不合情理，也忘了那個不怎么顯眼的反派是什么樣子，也許人們會記起喜歡吐泡泡的沙僧、操著京片子的八戒、總覺得悟空賊帥的唐僧、喜歡拿腔調擺造型的白眉大王、有河南口音的死心眼金角、還有可愛純真的“果子”……如果這是一部給孩子看的合家歡電影，那么它是合格的。它讓壞人被打敗，讓好人得償所愿，它教給人善良、堅強、不輕易認輸以及熱愛自己、守護他人——這或許是一部合家歡動畫電影原本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