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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王蒙小說《青春萬歲》版本研究

      來源:《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21年第2期 | 張睿穎  2021年03月17日16:43

      內(nèi)容提要:王蒙的處女作長篇小說《青春萬歲》于1953年動筆,1956年定稿,20余年后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本文梳理了《青春萬歲》的版本變遷及修改情況,對校“初刊本”(1957年)、“初版本”(1979年)、“恢復本”(1998年)之間的文本差異,補充修正前人研究的疏漏,并探究兩次修改對小說文本完整性、自足性的影響。

      關鍵詞:王蒙 《青春萬歲》 版本 刊本

      1953年秋,已是共青團北京市區(qū)委副書記的王蒙在處理各種匯報、總結、計劃、請示工作的間隙,開始了長篇小說《青春萬歲》的創(chuàng)作。1但完稿后,該書的刊載和出版卻一波三折:《文匯報》的全文連載被調(diào)整為選載,中國青年出版社和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出版計劃因政治形勢變化一再擱淺,直至1979年,《青春萬歲》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這使得《青春萬歲》有“初刊本(1957年)”“初版本(1979年)”“恢復本(1998年)”等多個版本系統(tǒng),2各版本之間在關鍵情節(jié)和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有重要差異,然而此前研究往往忽略版本差異,導致論斷不夠周全。3目前可見的唯一一篇討論《青春萬歲》版本修改、出版事宜的是溫奉橋、王雪敏的《〈青春萬歲〉版本流變考釋》4,該論文已經(jīng)基本梳理出了《青春萬歲》版本的流變情況及其原因,版本對校認真扎實,但主張1997年人民文學社有一再版版本且是定本,并不符合出版實際5;同時,溫奉橋、王雪敏著力探討作品修改的原因,對修改后作品的表達效果闡釋不足,沒有關注到刪改所造成的文本裂縫。因此,仍然有必要對《青春萬歲》的版本做一次清理工作,探究修改對文本表達效果造成的影響,并窺探文本改動與時代環(huán)境的具體關系。

      一、版本流變梳理

      版本源流圖示:

      王蒙于1953年秋開始寫《青春萬歲》,1954年完成第一稿后于年底交給中國作家協(xié)會文學講習所的潘之汀,潘之汀將此稿推薦給中國青年出版社。1955年秋,中國青年出版社的文藝室負責人吳小武(即蕭也牧)聯(lián)系王蒙,告知他這本小說請了蕭殷審讀,蕭殷認為此小說有很好的基礎,問題在于缺少一根主線,需要從結構上下功夫打磨。9月,在蕭殷和蕭也牧的關懷幫助下,王蒙獲得半年創(chuàng)作假修改小說。1956年春,在全國第一次青年作者會議上,王蒙結識邵燕祥,邵燕祥幫王蒙對《青春萬歲》的序詩做了一些修改,增添了“用青春的金線,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等句。這一年,《青春萬歲》改完交稿,9月30日《北京日報》以“金色的日子”為題發(fā)表了小說的最后一節(jié)。同年《青春萬歲》修改稿在中國青年出版社三審通過,雙方簽訂出版合同,6但由于“反右”運動等原因,中青社最終未能出版《青春萬歲》。1957年1月至2月,《文匯報》副刊《筆會》分29次連載《青春萬歲》全稿第7、11、13、17、22、23、25、28、35、37、38節(jié),并配有插圖,此為“初刊本”7。1961年,政策有所松動,人民文學出版社打聽書稿情況,中青社也請《文藝報》負責人馮牧審讀書稿,馮牧建議可以減少“蘇聯(lián)”內(nèi)容,于是王蒙把蘇聯(lián)歌曲、書籍盡量改成中國歌曲、文學,此為定稿后第一次修改。八屆十中全會(1962年)后,中青社將書稿報至上級團中央,團中央一位書記劉導生認為書中沒寫出知識分子和工農(nóng)兵的結合是個缺憾。王蒙還把書稿呈交給邵荃麟,邵也認為與工農(nóng)兵結合的問題不可忽視。但王蒙并沒有新增與工農(nóng)兵結合的內(nèi)容。8隨著形勢愈發(fā)緊張,《青春萬歲》出版事宜再一次擱淺。1974或1975年,王蒙友人新疆建設兵團的姚承勛為《青春萬歲》清樣做了封套并裝訂,此版后遺失。“文革”結束后,197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韋君宜提出《青春萬歲》可以考慮出版,個別地方,如描寫楊薔云的春天的迷惘心情,略刪即可。10月,王蒙修改完畢(此為定稿后第二次修改)后并寫后記(后記于1979年1月21日刊載在《光明日報》上)。1979年4月,《北京文藝》第4期第42至第51頁及第68頁選載全書第2至第5節(jié)。同年5月人民文學出版社首次出版《青春萬歲》,印數(shù)17萬冊,此為“初版本”。值得說明的是,該“初版本”并非“最初”的定稿,而是經(jīng)歷了兩次修改的版本。王蒙一直想要恢復《青春萬歲》的原貌,但原稿(即1956年的定稿)與1950年代校樣均已不存,故1997年5月,王蒙把部分章節(jié)按照《文匯報》曾刊載過的版本做了恢復原貌的工作,并于1998年6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后附《再版說明》,我們稱之為“恢復本”。此后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文存本(2003年)、60周年紀念本(2013年)、文集本(2014年)等版本均與“恢復本”一致,2013年紀念本在正文前附有一篇王蒙作的《〈青春萬歲〉六十年》。另,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2013年版均以1979年版為藍本。

      由此可見,《青春萬歲》有研究價值的版本為1957年《文匯報》連載本(初刊本)、1979年初版本和1998年恢復本。不過在對校上述三個版本前,還可就其刊本的章節(jié)選載標準等問題作一簡要討論。

      二、刊本系統(tǒng)

      如前所述,《青春萬歲》在正式出版前,曾有過三個刊本:1956年《北京日報》以“金色的日子”為題發(fā)表小說最后一節(jié)(即第38節(jié),與《文匯報》初刊本、1998年恢復本內(nèi)容一致);1957年《文匯報》連載部分章節(jié)(共11節(jié),分29次連載完);1979年《北京文藝》第4期選載第2-5節(jié)。三個刊本選取的章節(jié)均不相同,通過研究刊本所選章節(jié)的特征及選取標準,可以從一個側面看到小說文本藝術上存在的一些問題及其與時代語境的互動關系。

      1956年,《文匯報》的梅朵、姚芳藻找到王蒙,“說是《筆會》一復刊就全文連載《青春萬歲》”9,王蒙去《文匯報》駐京辦事處見到浦熙修,報社預付500元稿費。10但《筆會》復刊后,刊載的并非《青春萬歲》,而是郁風的《我的故鄉(xiāng)》,梅朵告訴王蒙“上海編輯部方面認為《青》稿太長,不宜全文連載,只準備發(fā)表若干片段”11。1957年1月11日,《筆會》開始連載《青春萬歲》并加編者按介紹了小說的主要內(nèi)容,編者按中談到“這里,我們以小說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楊薔云為主線,連續(xù)選登其中的幾個章節(jié)”12。由此可見,《文匯報》對《青春萬歲》的長度與結構有所不滿,但又不愿同意王蒙撤回稿子退回稿費的要求,最終挑選與楊薔云密切相關的內(nèi)容刊載。1955年,蕭殷就曾指出《青春萬歲》的初稿“缺少一根主線,需要從結構上下功夫打磨”13,雖然1956年的定稿已不存,但從目前恢復版來看,《青春萬歲》仍存在這個問題,小說以一個班級的多位女學生為描寫對象,全篇充斥著熱烈的節(jié)日氛圍,缺少核心事件。《青春萬歲》同名改編的電影的導演黃蜀芹也曾為此苦惱:“應當按照什么樣式、格局來拍攝呢?……感到不能按照常規(guī)的方法去拍攝,因為它沒有什么故事情節(jié),甚至連中心事件也沒有……張弦同志的改編確定了一條很好的路子,即塑造以楊薔云為主的女學生群像。”141957年《筆會》編者的思路與電影編劇的思路不謀而合,《筆會》刊載的雖是《青春萬歲》的部分章節(jié),但因為選取了楊薔云為主線,人物形象突出,情節(jié)前后完整,完全可以當作獨立小說閱讀。

      1979年4月《北京文藝》從第2節(jié)開始選載,大概是考慮到本節(jié)對小說主要人物的身份、家庭背景做了一個詳細的介紹,而第1節(jié)描繪了一個“狂歡化”的露營場景,人物紛繁眾多,易令雜志讀者感到困惑。且2-4節(jié)以鄭波等人努力學習為中心,不涉及愛情的懵懂等“不健康”的內(nèi)容,在當時是比較安全的。

      三、初刊本、初版本、恢復本對校與闡釋

      初刊本、初版本、恢復本三個版本之間主要的區(qū)別集中于《文匯報》曾刊載過的章節(jié),即第7、11、13、17、22、23、25、28、35、37、38節(jié),其余章節(jié)在初版本和恢復本中差別不大,只有標點符號與字詞修改而無關鍵內(nèi)容改動。1979年初版本是一個經(jīng)歷兩次修改,高度“潔化”的版本;1998年恢復本參考1957年《文匯報》連載內(nèi)容作了復原工作,個別詞句采用1979年版,修改初刊本與初版本中的標點及不規(guī)范的用字,并增添《再版后記》。本節(jié)將從標點符號、用字規(guī)范、字句微調(diào)、蘇聯(lián)內(nèi)容、愛情敘事、薔云形象、結尾七方面對校三版本,并重點關注版本變遷對文本完整性、自足性的影響。

      (一)標點符號

      初刊本中有些該用書名號15的地方用了雙引號,如“鬼戀”(第7節(jié)),在1979年初版本中改為《鬼戀》;或該加書名號的時候卻未加標點,如“她們送給蘇寧幾本書:普通一兵、劉胡蘭小傳、青年團基本知識講話”(第7節(jié))16,初版本修訂為“她們送給蘇寧幾本書:《把一切獻給黨》《劉胡蘭小傳》《青年團基本知識講話》”(第7節(jié))。不過1979年初版本也有雙引號代書名號的問題,如第19頁:“看過控訴國民黨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罪行的活報劇‘凱旋’。”(第2節(jié))1998年恢復本在上述幾處都使用了書名號。

      1979年初版本省略號的使用有不規(guī)范處,會把省略號與句號連用,如“作品還是不成熟的……”(第1節(jié))以及“我們要保證出色地完成這一任務……”(第3節(jié)),在1998年恢復版中多余的句號均被刪除。

      初版本還有一些標點符號使用不符合上下文語義的地方,如“一個幼小的孩子,扶著軍棍在那里站崗,靦腆地問:‘口令!’”(第1節(jié)),既是“靦腆地問”,就不適宜用驚嘆號,會顯得氣勢過于強硬,恢復版中把此處的驚嘆號改為問號,符合上下文語境。再比如“在一九四八年四月,國民黨先從師范大學動手,旁及了一些中學,逮捕了這個學校自治會的活動分子十七人,最小的才十四歲;摧毀了我們的合法工作”(第2節(jié)),“摧毀了我們的合法工作”和前面的國民黨逮捕學生是順承關系而非并列關系,用分號不恰當,1998年恢復本改為逗號。

      (二)用字規(guī)范

      三個版本涉及的用字規(guī)范問題集中在“做-作”“像-象”“的-得”三組。

      初版本和初刊本都把動作性較強的“做”寫為“作”,如“作少先隊中隊輔導員”(第4節(jié))、“從新作起”(第4節(jié))、“作了錯事”(第7節(jié))等等,恢復本修正為“做”(“從新作起”改為“重新做起”)。值得注意的是,《北京文藝》連載本與初版本都發(fā)布于1979年,但《北京文藝》連載本中,表示動作的大部分用“做”而非“作”,如“先做容易的吧”(第4節(jié))、“做少先隊中隊輔導員”(第4節(jié))等,只有極個別地方用“作”,如“她作著手勢”(第3節(jié))。

      在“像-象”的使用上,初刊本中多用“像”,初版本大部分用“象”,1998年恢復本中表示“相似、好像”含義的都用“像”。

      至于“的-得”問題,1957初刊本與1979年初版本都有使用不規(guī)范的情況,如初刊本中“你跳的滿不錯”(第28節(jié),初版本、恢復本為“你跳得滿不錯”),初版本有時使用正確(如上例),有時又有錯誤,如“我作的到”(第3節(jié),恢復本為“我做得到”)。“的”是定語標記,“得”是補語標記,兩者不能混用,這些問題在恢復本中都得到了糾正與規(guī)范。

      (三)字句微調(diào)

      在字句上,1998年恢復本綜合初刊本與初版本,選擇表達效果較好的一版并加以修訂,并非簡單“恢復”1956年的定稿。如第37節(jié)中的一段話,初刊本作“但是,楊薔云和張世群,他們熱情的火焰,將會穿過歲月和分別離開朋友的帷幕,來日,當緊張的戰(zhàn)斗耗費了頭上的青絲、額皺鬢白的時候,當年友誼保留下來的連結”;初版本為“但是,楊薔云和張世群,待來日,當緊張的戰(zhàn)斗耗盡了他們頭上的青絲,等他們變成了額皺鬢白的時候,當年保留下來的友誼仍會連結著他們”。初刊本和初版本語法都有錯誤,恢復本在“額皺鬢白”后加上了“的老人”,使之變成偏正結構短語,表達更準確:“但是,楊薔云和張世群,待來日,當緊張的戰(zhàn)斗耗盡了他們頭上的青絲,變成了額皺鬢白的老人的時候,當年保留下來的友誼仍會連結著他們”。總體上看,恢復版語句更明確,藝術上更臻完善。

      (四)蘇聯(lián)內(nèi)容

      1961年,王蒙在馮牧的建議下刪減更改小說中提到的蘇聯(lián)歌曲、書籍。17把蘇聯(lián)電影《普通一兵》改為《把一切獻給黨》(第7節(jié),前者為初刊本與恢復本,后者為初版本,下同);“學俄文”改成“學外文”(第7節(jié),不過第11節(jié)中楊薔云背俄文單詞的情節(jié)在初版本中未修改);把蘇聯(lián)文學《遠離莫斯科的地方》改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17節(jié))……

      但是,修改有關“蘇聯(lián)”的內(nèi)容有時也使文本出現(xiàn)前后矛盾的情況。比如小說第17節(jié),初刊本與恢復本中,蘇寧和薔云哼唱的是俄羅斯民歌《雪橇》(又名《三套車》)“冰雪遮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小伙子你為什么憂愁?為什么低著你的頭!是誰叫你這樣傷心……”,經(jīng)過第一次修改,兩人唱的歌變成陜北信天游小調(diào)(著重號為筆者所加):

      定下的日子你不來,

      崖板上踏壞我三雙鞋……

      薔云接著她哼第二段:

      你媽媽打你和哥哥說,

      為什么要把洋煙兒喝?……

      初刊本中的俄羅斯民歌是馬車夫與乘車人的對答,老馬要被財主買去,馬車夫不忍故垂淚歌唱。18初版本中的信天游小調(diào)則是一首情歌,和第22節(jié)蘇寧無意間哼唱出來并為楊薔云所批評的《千里送京娘》“柳葉青又青,妹坐馬上哥步行,長途跋涉勞哥力”在情感主題上非常相近。《千里送京娘》是李麗華、姚敏演唱的同名電影的主題曲,中有“一陣相思一陣愛”“常侍枕席妹甘心”等抒發(fā)趙匡胤與京娘互相愛慕的詞句,其所展現(xiàn)的“委婉軟弱和渺小的情感”令王蒙深深感動。19然而,新中國成立后,王蒙不得不與此類歌曲作別,有次他無意間哼哼起《薔薇薔薇處處開》的調(diào)子,就被領導指責是“從‘重慶的防空洞’(語出毛主席)中刮出一股陰風”20。小說《青春萬歲》中,蘇寧和作者王蒙一樣,都被“剝奪”了哼唱這類流行歌的權利,第22節(jié),蘇寧剛起調(diào)哼起《千里送京娘》,薔云就憤怒地指責她:“你還沒忘記這破流行歌曲呀!”并期望蘇寧能多唱唱志愿軍戰(zhàn)歌。這一情節(jié)在初刊本和恢復本中是自足的,與兩位女學生不同的身份特征相匹配,但在初版本中,第17節(jié)的《雪橇》被改為陜北民歌,如此一來,楊薔云對民間情歌小調(diào)和《千里送京娘》兩首愛情主題的歌曲態(tài)度前后矛盾,一應和一反對,損害了文本的表達效果。

      (五)愛情敘事

      1978年,王蒙對《青春萬歲》做了第二次大的修改,此次修改主要做了“潔化”處理,這與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有關。1976年“文革”結束,但真正的思想解放卻要到1979年才開始。金宏宇在研究中國現(xiàn)代長篇小說版本變遷的問題時就指出,“1977年至1979年的許多長篇小說修改本似乎并沒有思想解放的征象,相反地又留下許多‘左’傾的印記”21,比如《創(chuàng)業(yè)史》在1977年的版本中“甚至連‘愛’、‘愛情’一類的字眼兒都替換了”22。《青春萬歲》亦有相似改動,王蒙刪減了楊薔云戀愛的心緒,簡化了楊薔云、蘇君、張世群之間的關系,并刪除了薔云性格中渴望關懷、安慰等略顯柔弱的一面,使文本呈現(xiàn)“積極、健康”的面貌,令“一大片未知的獨屬于青春的域界”23付之闕如。本部分先討論“愛情敘事”,包括楊薔云與張世群的關系問題以及楊薔云受春天擾動而產(chǎn)生的迷惘思緒,后者接近古代文學中的“游春”“思春”情節(jié),與少女情思有關,故也放在“愛情敘事”中討論。

      改動部分為:

      第22節(jié),初刊本與恢復本都有楊薔云受到春天擾動的描寫,“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春天嗎?不就是那擾亂人的、挑動人的、引起了青春的無限焦渴的大自然的微妙的變化中最可珍貴的一刻嗎?努力體會吧,盡情吸吮吧,莫負春光!這樣,無論是難熬的嚴寒和酷熱的盛暑,都不會把生氣洋溢的春之形跡沖去。”(初刊本)恢復本保留此段,把“春之形跡”改為“春之形”。初版本則只有“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春天嗎?”一句,“不就是”到“沖去”皆被刪除。該段是“薔云游春”情節(jié)的重要組成部分,它闡釋了季節(jié)與少女心事的關聯(lián)性,且以時令之春比喻“青春”,春天形跡永不消散即象征著“青春萬歲”。同時,唯有這種“擾亂人、挑動人”的春天才會使薔云沉醉以至于忘記返校時間,初版本刪除后表達效果受影響。

      第23節(jié),楊薔云因逛公園回宿舍超過規(guī)定時間而受到批評,在初刊本和恢復本中,她認為是“春天”誘惑了自己:“到底什么原因,我想了好久也認識不深刻。我現(xiàn)在能談出來的,那就是我太浮,我受了春天的誘惑,春天誘惑了我……”這句話呼應了第22節(jié)薔云游春、思春(即第[1]條)的情節(jié),1979年初版本改為“到底什么原因,我想了好久也認識不深刻。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說好……”,以避免暗示楊薔云心緒受春天擾動。

      第28節(jié),初刊本與恢復本中楊薔云對五一節(jié)夜晚的回憶是“美好又略帶憂郁的節(jié)日回憶”,初版本為“美好的節(jié)日回憶”。“美好而略帶憂郁”意味著五一節(jié)夜晚楊薔云與張世群在天安門整夜舞蹈雖然極其快樂但卻也帶了一點青春的感傷,“憂郁”顯示出狂歡后薔云的悵然若失,呼應該節(jié)上文薔云夢見“掉到一個大黑洞里,往下沉,往下沉……”(三版本皆有此句)。但認為節(jié)日是“憂郁”的,具有“感情不夠健康”的問題,故在初版本中被刪去。

      第35節(jié),初版本刪除了初刊本中楊薔云夢見張世群的情節(jié),1998年版恢復。

      1957年2月9日《文匯報》插圖

      夢中,楊薔云在一個陌生的庭院尋找張世群,卻被工友老侯攔住,好不容易走進張世群的屋中,又看到張世群床邊坐著一個高大美麗的女人。這個夢透露出楊薔云被壓抑的欲望——對張世群萌動的情思以及對失去張世群的恐懼。夢中出現(xiàn)了許多人物:傳達室的工友老侯、團總支書記呂晨、薔云的好友蘇寧的哥哥蘇君、薔云的同學鄭波、一個美麗高大成熟的女人,他們具有不同的敘事功能。張世群是薔云的“追求對象”;老侯素來惹薔云討厭,在薔云晚歸時還冷嘲熱諷,兩人有過矛盾沖突;呂晨是總支書記,是楊薔云在團關系中的管理者。老侯和呂晨都充當“阻攔者”角色。蘇寧的哥哥也是一位特殊的“阻攔者”,他曾和楊薔云對青年參與政治活動的問題有過爭執(zhí),但對薔云漸生好感,在離開北京去廣州時,蘇君曾羞澀地、小心地請求薔云給他一張自己的照片,薔云臉紅了,說“沒有”。也即是說,蘇君暗戀薔云且薔云覺察到了兩人關系中的曖昧之處。因此,第35節(jié)中薔云才會夢見蘇君脖子上纏著長長的圍巾,用“低沉的、緩慢的”聲音問她“可是你有他的相片嗎?”除了“阻攔者”,薔云夢中還有“競爭者”——一位“美麗的、高大的、成熟的女人”。薔云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又不得不打心底承認她的優(yōu)雅美麗,直到張世群表示“這是我的表姐”,薔云才安下心來。在夢的最后,薔云本期待張世群以照片相贈,卻只收到了一連串的曲別針。

      第35節(jié)薔云夜夢張世群是《青春萬歲》極具張力的內(nèi)容,它以隱喻的方式勾連出楊薔云與張世群和蘇君的關系,并暗示張世群喜歡的人可能并不是楊薔云,為第37節(jié)張世群訴說自己愛上同班女同學埋下伏線。該夢也是充溢著節(jié)日氛圍的《青春萬歲》中為數(shù)不多的筆調(diào)婉轉低沉之處,寫出了少女復雜回環(huán)的心事。遺憾的是,夢的情節(jié)在1978年第二次修改中也被歸為“不健康”的內(nèi)容而刪除了。刪除后,前文(第17節(jié))蘇君問薔云要相片的伏筆就得不到呼應,蘇君對薔云朦朧的愛戀變得有前因而無后果。

      第37節(jié),初版本刪除初刊本中楊薔云決定去找張世群的內(nèi)容——“那次夢以后,薔云決定考試完以后去找張世群一次,而且是非和他見一次面不可,為什么?因為她想他。在薔云心里,張世群隱約地開始發(fā)出一種神秘的光亮,也許,這光亮最終會變成照耀楊薔云全部生命的光輝?也許,它只是人生初期的惑人的曇花一現(xiàn)?”1998年版恢復。

      第37節(jié),楊薔云在張世群宿舍外等待時的心理活動在初版本中被修改。初刊本為:“來到五〇三號房間前,在房門嵌著的卡片上看見了張世群的名字。薔云怦怦地心跳了,那小伙子見著她會想些什么?她多么害怕張世群不在呀。假期里,事先沒聯(lián)系,冒冒失失地從城里跑了來……湊近房門聽一聽吧,有沒有張世群豪邁的笑聲……”1979年初版本刪除了薔云的期待與不安,改為:“來到五〇三房間前,在房門嵌著的卡片上看見了張世群的名字。薔云笑了。湊近房門聽一聽吧,也許能聽得見那個小伙子的笑聲。”1998年版基本同初刊本,最后一句改為“也許能聽得見張世群豪邁的笑聲”,并變省略號為句號。

      第37節(jié),楊薔云被告知張世群不在宿舍,初刊本為“由于失望,薔云的臉迅速的黯淡了”。初版本刪去對楊薔云臉色變化的描寫,改為“薔云失望地‘啊’了一聲”。恢復本綜合兩個版本,修訂為“薔云失望地‘啊’了一聲,臉色迅速黯淡了”。更能凸顯楊薔云沒見到張世群后的失落。

      第37節(jié),楊薔云與張世群在頤和園后山的蘇州河畔休息聊天,初刊本中有比較親昵的動作“于是索性閉上雙眼,靠在張世群身上,靜聽自己的呼吸”,初版本刪改為“她索性閉上雙眼,靜聽自己的呼吸”,1998年版恢復為“她索性閉上雙眼,靠在張世群身上,靜聽自己的呼吸”。

      第37節(jié),初版本刪去了初刊本中的“過了十幾年,兩個人在大街上碰了面,使勁握握手,這個說:‘你不是老王嗎?快把住址告訴我,我要去看你。’那個說:‘老李,你住在哪里?后天星期六我找你一起吃餡餅,’(初刊本為“一齊”,恢復本為“一起”。初刊本中此處為逗號,恢復本中為句號)……星期六到了,老李沒去看老王,老王也沒找老李吃餡餅,友誼,就被日月給沖洗掉了”。一段,1998年版恢復。

      第37節(jié),初刊本與恢復本中,張世群向楊薔云訴說自己跟一位同班女同學非常要好,楊薔云聽了后先感到悵然然后釋然,初版本刪除此情節(jié),但仍然保留了第38節(jié)楊薔云和鄭波在馬路上散步時的感慨:“我真希望上了大學之后,自己變得更好,變得誰都不認識。我要拿出全副精力學習、工作、思索”,當鄭波充滿疑惑地問“什么都變?少年時代的誓言也變了嗎?”,薔云回答:“誓言不改變,實現(xiàn)誓言的人卻要變,她將不再依賴一時的熱情了……”薔云之所以有這兩段感慨,是因為在張世群告訴了薔云他有了一個要好的女同學后,薔云突然發(fā)現(xiàn)她以為“從來如此”的張世群竟然變了,才領悟到生活中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會變。正是楊張二人關系的變化使薔云對青春、愛情、人生理解與認識發(fā)生變化。初版本刪除第37節(jié)張世群的自白后,第38節(jié)楊薔云對“變”的感慨就略顯突兀,不僅讓鄭波疑惑,也使讀者無法理解。

      (六)薔云形象

      1978年第二次修改刪除了可能使楊薔云性格顯得憂郁、低沉的內(nèi)容,把楊薔云的形象“純化”,只留下積極向上的一面,1998年版大部分恢復被刪除的內(nèi)容,個別地方采用1979年初版本。

      第13節(jié),楊薔云給張世群講了一個老太太和雪人的故事,春天來到后雪人融化,老太太哭了個死去活來,這時她聽到了一首歌。1957年初刊本中,歌詞結尾為“我還會回到人間——也許不是我”,1979年版改為“我還會回到人間……”,1998年版沿用1979年版。薔云講的雪花的故事是她自己的隱喻,雪人的話也可以被理解為薔云的心聲,初刊本中“也許不是我”緊接在充滿希望的“我還會回到人間”后,給希望添上一層悵然,初版本將之刪除,只留下允諾歸來的堅定誓言。

      初刊本第22節(jié),楊薔云和蘇寧因蘇寧哼流行歌曲且想進教堂而發(fā)生爭執(zhí),薔云在憤怒、失落中走出學校,在漫無目的的游走中,她對自己幫助別人、一心為公產(chǎn)生了些許懷疑:

      她總是瞎操心,窮受累。她整天幫助這個,幫助那個。她沒送過破鐵壺去焊,也沒有時間去放風箏,她根本無所謂私事,但是,她告訴自己說:“我也需要撫愛,需要關切,我也是軟弱的啊。”……(恢復本刪除此處省略號,筆者注)

      楊薔云是熱烈而合群的么?當然。但她的熱烈,不正包含著對一個虛妄的姑娘易有的冷淡之感的懼怕?她的合群,不正表現(xiàn)著對一小點的孤獨的敏感和難于忍受?

      上述幾段寫出了楊薔云在公私之間的矛盾與掙扎,流露出一個暫時剝離了政治性的“人”的情感需求。以上內(nèi)容在1979年初版本中被修改為:

      她總是瞎操心,窮受累。她整天幫助這個,幫助那個。她沒送過破鐵壺去焊,也沒有時間去放風箏,她根本無所謂私事,但是,她告訴自己說:“我也需要撫愛,需要關切的啊。”……

      薔云的掙扎、孤獨被刪除了。

      第25節(jié),楊薔云看到蘇寧的衣服,表示贊賞,在蘇寧表示穿這件衣服怕被人指責太“港式”后,楊薔云說:

      “‘港式’就‘港式’!”楊薔云大笑:“我要有的話,也會穿。如果我有那種十四世紀女人帽子上插著的什么羽毛——該不是什么雞毛吧——我也敢戴!”(初刊本、恢復本)

      1979年版修改為:

      “‘港式’就‘港式’!”楊薔云笑了。

      修改前,在穿衣一事上,楊薔云顯得大膽、活潑、可愛,修改后少了這種味道。

      (七)結尾

      1957年初刊本中的結尾,毛主席現(xiàn)身天安門廣場,詳細詢問中學生們學校人數(shù)、平時做的運動、運動器材數(shù)量,還提醒大家入學考試成績不算好,要同學們抓緊自己好好努力,在小說的最后,呼瑪麗追上了主席的車,對主席說:“毛主席,您看,我笑了,我是會笑的。我想說,想說,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這樣晚,您還沒有休息,您太辛苦……”在1979年初版本中,毛主席沒有出現(xiàn),袁新枝看到一輛深夜疾馳的車后激動地告訴大家“我說,那一定是毛主席!”,1998年版恢復初刊本結尾。結尾既不屬于蘇聯(lián)內(nèi)容也并非“不健康”的內(nèi)容,目前無法確認修改時間與修改原因。宋明煒認為初刊本的結尾體現(xiàn)了“整個社會自覺或不自覺參與制造的共產(chǎn)主義夢境”,毛主席本人的現(xiàn)身暴露出一種“虛幻本質(zhì)”,確實,就內(nèi)容而言,初刊本的結尾因過于夸張而顯得不實,但就文本完整性和自足性而言,這一結局是必要且重要的。《青春萬歲》中的女孩子大多處于一種“失父”狀態(tài):鄭波的父親于1945年被喝醉了酒的“盟軍”吉普車司機撞死在雪地里;李春的的父親原是河南的一個小地主,很早就死了;呼瑪麗自小是孤兒,她的教父李若瑟后又因反革命而被捕;蘇寧的父親蘇宏圖囤積面粉,破壞統(tǒng)銷,被蘇寧檢舉……因此,毛主席的現(xiàn)身為女孩子們提供了重新“認父”的機會,以呼瑪麗為代表的、在舊社會經(jīng)受過苦難的少年兒童終于不會再被欺侮,在毛主席那里感受到了父親的溫暖。唯有保留此情節(jié),小說才能完成表意任務,使文本前后呼應。

      結 語

      通過對《青春萬歲》版本的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初刊本以楊薔云為中心人物選載部分章節(jié),情節(jié)前后較為完整,可以當作《青春萬歲》的一個分支文本看待;經(jīng)過兩次修改的1979年初版本在標點符號和用字規(guī)范上仍存在一些問題,修改也損害了文本內(nèi)容的完整性和自足性。1998年6月的恢復版參考初刊本和初版本,盡力恢復了初刊本的內(nèi)容,并修改了錯別字和使用不規(guī)范的標點符號,調(diào)整了部分字句,總體上使得表達更明確清晰,是為“定本”。

      注釋:

      1 20王蒙:《半生多事》,《王蒙自傳》(第1卷),花城出版社2006年版,第125、51頁。

      2 除上述關鍵版本外,還有: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王蒙文存》版、2005年“中國文庫”版、2013年“60周年紀念”版、2014年《王蒙文集》版,此外還有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2013年版,百花文藝出版社1984年《王蒙選集》版,華藝出版社1993年《王蒙文集》版等。甚至還有盜版,如1998年5月,曾有出版者假借人民文學出版社名印刷《青春萬歲》,內(nèi)容基本同197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版,質(zhì)量較差,扉頁的內(nèi)容說明有錯誤,正文中“呼瑪麗”作“呼馬麗”,后記與正文連在一起,文中還有分段等明顯錯誤。但盜版也正說明了《青春萬歲》在當時仍有市場。

      3 如孫先科在分析小說結尾時,只參考了毛主席作為“缺席的在場”的版本,忽視了在“初刊本”和“恢復本”中,毛主席現(xiàn)身天安門廣場與中學生親切交流。參見孫先科《復調(diào)性主題與對話性文體——王蒙小說創(chuàng)作從〈青春萬歲〉到“季節(jié)系列”的一條主脈》,《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2期。宋明煒等學者雖然注意到了《青春萬歲》的版本問題,但認為王蒙的原稿2003年才問世,亦有可商榷之處。參見宋明煒《規(guī)訓與狂歡的敘事:〈青春之歌〉與〈青春萬歲〉》,《批評與想象》,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74頁。

      4 溫奉橋、王雪敏:《〈青春萬歲〉版本流變考釋》,《華中學術》2017年第3期。

      5 據(jù)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記錄,1997年并沒有出版《青春萬歲》,王蒙于1997年5月寫《再版后記》,故再版一定晚于此時。結合人民文學出版社記錄及目前所見的實際出版物,最早的恢復本應于1998年6月出版。

      6 關于中青社與王蒙簽訂合同及《文匯報》報人聯(lián)系王蒙的具體時間,王蒙的幾處回憶之間存在矛盾。在自傳《半生多事》(2006年)中,他說,“與此(1956年發(fā)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同時,我的《青春萬歲》修改稿已在中國青年出版社三審通過。我們訂了合同,我得到了預付金五百元。也算一夜成名,雖然這種說法令人惡心。正在籌備復刊的上海《文匯報》駐京辦事處負責人浦熙修命工作人員、著名電影評論家梅朵先生找我約稿。”但《〈青春萬歲〉六十年》(2013年)記,“一九五六年,我發(fā)表了小說《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引起強烈反響。同時,《青春萬歲》改完交稿……一九五七年,先是正欲恢復出版的上海《文匯報》駐京辦事處主任浦熙修女士與著名報人梅朵先生找我洽談《青春萬歲》在該報副刊連載事宜,后來也確實選載了約七萬字。此后中國青年出版社與我簽訂了出版合同,此書清樣已經(jīng)打出了”。1986年5月6日王蒙發(fā)表在《文匯報》的《筆會與〈青春萬歲〉》中談到,“一九五六年九月我的小說《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發(fā)表了,反響強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寫時累得幾乎要了我的小命的。《青春萬歲》也通過了,打出了校樣。文匯報的梅朵、姚芳藻同志找了我,建議我把《青》的校樣給他們一份,說是《筆會》一復刊就全文連載《青春萬歲》。”《文匯報》《筆會》副刊于1956年10月復刊,因此,《筆會》編輯聯(lián)系王蒙應早于1956年10月,《〈青春萬歲〉六十年》回憶疑有誤。至于何時與中青社簽訂合同,目前并不清楚,結合以上幾種說法及曹玉如在《王蒙年譜》中所言,“1957年9月整整8個月時間的編輯部的審讀也結束,等到小說終于進場打出清樣的時候,‘反右’斗爭開始”,筆者傾向認為,1956年王蒙把修改稿交至中青社雙方簽訂合同,并打出“校樣”,1957年打出“清樣”。

      7 雖然在《筆會》刊載《青春萬歲》前,最后一節(jié)就曾在《北京日報》發(fā)表,但只刊載一節(jié),并不足以被稱為“初刊本”。

      8 《〈青春萬歲〉六十年》中,王蒙只談到劉導生和邵荃麟認為《青春萬歲》和工農(nóng)兵結合確實是個問題,沒有提到自己是否修改。綜合小說在1962-1979年未能出版一事以及目前所看到的各個版本的情況,王蒙很可能沒有增添與工農(nóng)兵結合的內(nèi)容。

      9 11 王蒙:《筆會與〈青春萬歲〉》,《文匯報》1986年5月6日。

      10 《筆會與〈青春萬歲〉》中記載的是1956年梅朵、姚芳藻找到王蒙,王蒙后去《文匯報》駐京辦事處見到浦熙修商討,《〈青春萬歲〉六十年》中說的是浦熙修與梅朵于1957年找王蒙洽談連載事宜。根據(jù)《筆會》復刊時間(《筆會》副刊創(chuàng)刊于1946年,1947年5月24日隨《文匯報》停刊而停刊,1956年10月復刊),可推知后者記述很可能有誤。

      12 《〈青春萬歲〉編者按》,《文匯報》1957年1月11日。

      13 王蒙:《〈青春萬歲〉六十年》,《青春萬歲》,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3頁。

      14 黃蜀芹:《真摯的生活真誠地反映——我拍影片〈青春萬歲〉》,《電影新作》1983年第6期。

      15 1951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制定了《標點符號用法》,明確規(guī)定書名號用于表示文中的書名、篇名之類。

      16 溫奉橋、王雪敏的文章中寫“主要區(qū)別是1979年版將連載版中錯用引號的地方修改為了書名號,如:‘鬼戀’——《鬼戀》、‘普通一兵’——《普通一兵》、‘劉胡蘭小傳’——《劉胡蘭小傳》、‘青年團基本知識講話’——《青年團基本知識講話》(前者為1957年連載版,后者為1979年版)”。此說有兩個錯誤,其一,“普通一兵”“劉胡蘭小傳”“青年團基本知識講話”在1957年連載版中沒有雙引號;其二,“普通一兵”在1979年版被改為“《把一切獻給黨》”而非“《普通一兵》”。

      17 王蒙在《〈青春萬歲〉六十年》中提到自己把青年們讀的《卓婭和舒拉的故事》改成《把一切獻給黨》,但是1979年版與1998年版第19節(jié)均是《把一切獻給黨》,第19節(jié)《文匯報》未連載,現(xiàn)無法判斷王蒙所說的《卓婭和舒拉的故事》出現(xiàn)在文中何處,可能在第19節(jié)原稿中有,但在第一次修改中被改為《把一切獻給黨》。

      18 不過王蒙所見的這個譯本有誤譯情況,原文中被奪去的不是老馬而是姑娘。

      19 “這首歌使我十分感動,趙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也感動了我,京娘的自殺使我頓足。委婉軟弱和渺小的情感,令我慚愧,也令我難以忘懷。”王蒙:《半生多事》,《王蒙自傳》(第1卷),花城出版社2006年版,第50頁。

      21 22 金宏宇:《中國現(xiàn)代長篇小說名著版本校評》,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1、23頁。

      23 24宋明煒:《規(guī)訓與狂歡的敘事:〈青春之歌〉與〈青春萬歲〉》,《批評與想象》,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87、88頁。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