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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地球2》:猜猜可能長啥樣
      來源:科學大觀園雜志 | 劉健  2021年02月18日08:33
      關鍵詞:《流浪地球》

      如果說《流浪地球》的成功是一場中國電影的突圍戰, 那么《流浪地球 2》就注定是一場遭遇戰,是對中國電影整體制作能力和水平的全面考驗。

      2020 年 11 月 26 日,官方放出消息,《流浪地球 2》定檔 2023 年大年初一。

      《流浪地球》推出續集,甚至發展成系列,都不令人意外。畢竟最近 20 年間,國產科幻電影能夠做到口碑票房雙豐收的就只有 2019 年春節檔上映的《流浪地球》。

      從現在到公映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流浪地球 2》會以什么樣態呈現在大銀幕上?又是否會得到觀眾的認可?這其中都存在眾多的變數。

      無論作為小說《流浪地球》最早的一批讀者,還是電影《流浪地球》的第一批觀眾,筆者對這部堪稱封神之作的科幻作品一直有著特殊的喜愛之情,不妨對《流浪地球2》可能的樣子來一場“無責任大猜想”——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原著無法提供充分的情節

      要想分析出《流浪地球 2》可能長什么樣子,就得先從《流浪地球》的小說原著和電影《流浪地球》改編呈現入手。

      既然《流浪地球 2》是《流浪地球》的續集,那么照道理說, 其也應該依據《流浪地球》原著小說改編。但遺憾的是, 作為原著小說的《流浪地球》,很可能沒有辦法給《流浪地球 2》提供充分的情節改編參考。這是由于《流浪地球》的小說原著自身的時代性所決定的。

      《流浪地球》小說原著發表于2000 年,可以看作是劉慈欣的成名作。《流浪地球》本身的故事布局是非常恢宏的:作者將地球逃離太陽系進入比鄰星系的步驟分為五步, 稱為(1)剎車時代,(2)逃逸時代,(3)流浪時代Ⅰ(加速),(4)流浪時代Ⅱ(減速),(5)新太陽時代。按照以上的“五步規劃”,小說《流浪地球》其實只寫到了第三步,也就是“流浪時代Ⅰ”的開始階段。而電影《流浪地球》僅僅是展現了前兩個階段,而且電影對小說的一個關鍵改編就是——在小說中地球利用木星進行加速時是有驚無險, 而電影中木星引力險些把地球捕獲撕碎。這點不同,其實就注定了小說和電影必將走向完全不同的故事線。

      在小說中,“乘坐”地球進行這趟流亡之旅的地球人,對于災難本身已經有了一種日常感。再加上小說中一個并不為大多數讀者所注意的設定:“記憶遺傳技術使這樣的小娃娃具備了成人的智力水平,這是人類的幸運,否則,像地球發動機這樣連神都不敢想的奇跡,是不會在 4 個世紀內變成現實的。”這里提到的“記憶遺傳”是分析心理學的創始人、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為解釋種群記憶而提出的一個假說。而在小說中,作者將其技術化,并把它作為提升人類科技發展速度的手段。只要人類作為一個種群不消亡,記憶遺傳技術就可以幫助剩下的人類重新掌握人類已經獲得的全部知識和技能。

      因而,對于小說中的人類來說, “有人犧牲”其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延續人類種族”的大義名分下,只要損失在危及種群存續的底線以上,任何程度的犧牲都在可接受的范圍內,畢竟求生和延續種族到底還是人的生物本能。而一旦這個大前提受到質疑,憤怒的洪水必將摧毀一切理智的堤防。

      “同 4 個世紀前相比,太陽沒有任何變化。”曾經被視為拯救人類最后希望的“流浪地球計劃”, 瞬間變成了史上最大的陰謀和騙局,所有的犧牲和苦難都失去了正當性。所以,才會有叛軍,才會有占領地球駕駛室,才會有凍死 5000 名頑固的“地球派”。但作者最后給出了一個黑色幽默味十足的結局——太陽氦閃就在人們贊美太陽的歌聲中發生了。留在最后的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或者人類因為流浪地球計劃失敗而滅絕,或者人類繼續執行了流浪地球計劃最終獲得了新的穩定恒星。

      但是,如果電影僅就小說現有的劇情進行改編,顯然無法獲得足夠的情節張力。這也就意味著,《流浪地球 2》就算保留原著中叛亂、占領地球駕駛室、處決地球派和太陽氦閃等關鍵情節,也必須對整部電影的故事線進行補強。換句話說, 只有太陽發生氦閃這個內憂是不夠的,甚至只有這一個單一的內憂可能也是不夠的。要讓已經下了決心去星際流浪,而且已經經歷過木星浩劫的地球人,質疑流浪地球計劃本身,甚至發生叛亂,需要更多的內憂外患。

      月球的失蹤 逃離派的分歧

      如果排除“突然有外星人造訪正在流浪中的地球”,這種極端突兀的劇情,那么有 4 條新故事線, 可以作為《流浪地球 2》新劇情發展方向的參考:

      第一,“失蹤”的月球。在《流浪地球》原著中,月球作為地球的伴星(我們習慣上稱月球為地球的衛星,但從天體體量的角度上看, 稱呼月球為地球的伴星更為合適), 因為無法跟地球一起帶走,所以被人類安裝上行星發動機,推離了原有軌道,以免它在地球減速和逃逸時,與地球相撞。但在電影中,對于月球的去向似乎并未明確交代。實際上,不管是原著還是電影,在地球開啟流浪計劃前,都存在一個邏輯漏洞。那就是為什么人類能如此迅速和統一地達成帶著地球去流浪的共識?當然,這對于原著來說,只是整個文本邏輯成立的前提,是不證自明的。但是,對于電影改編來說,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完全可以設想,為了推動流浪地球計劃,全世界分裂成兩大陣營,并進行了殘酷的戰爭。最終,支持流浪地球的一派獲勝,而堅持反對流浪地球計劃的殘余分子被流放到月球上。支持流浪地球陣營的一派本來是要讓他們在月球上自生自滅。但是,這些反對派反而將月球改造成了宇宙要塞。在探知地球遭遇了木星浩劫, 同時因為他們距離太陽更近,更早察覺到氦閃跡象的情況下,他們開始了旨在奪回地球的“作戰”。

      第二,“飛船逃離派”與“地球逃離派”的爭論。原著小說中, 在認可太陽氦閃即將發生的前提下,對于如何逃離實際上還分為“飛船派”和“地球派”。只是在此后的小說情節發展中,這條線上的故事情節沒有繼續發酵。在電影改編中,可以重新挖掘這條敘事線。比如,可以設想在木星浩劫前,就有一部分“飛船派”在地球途經小行星帶時,就秘密脫離流浪中的地球, 利用小行星帶的資源開始建造恒星際飛船。但是,“飛船派”很快意識到,小行星帶的資源并不足以滿足他們建造飛船的需要。于是,他們決定利用已經造好的一些飛船襲擊剛剛經歷過木星浩劫的地球。從而達到控制地球資源,用以完成恒星際飛船的建造。在這里有一點需要特別指出,在小說《流浪地球》創作發表的 2000 年前后,“比鄰星系沒有行星”還屬于一般科學認知范疇,這也是人們必須帶著地球去流浪的重要原因。但 2016 年, 歐洲南方天文臺召開新聞發布會, 宣布在與地球最近的人馬座比鄰星周圍發現一顆位于宜居帶內的行星,并將其命名為比鄰星 b,它的質量為地球的 1.3 倍,距離比鄰星700 萬公里。如果加入比鄰星系內有可改造,甚至宜居的行星存在這個設定,那么飛船派對地球派將形成壓倒性優勢。就此一點,就可以生發出眾多的劇情。

      木星成恒星 建太空城生存

      第三,木星的恒星化。在天文學研究的歷史上,一直有一派觀點認為,木星作為太陽系內最大的行星,只要它的質量再大一些,就有可能在其內部引發核聚變,使之成為太陽系內的小恒星。以此作為創意點的科幻作品在世界科幻歷史上也并不少見。那么,在經歷了木星浩劫后,會不會有人提出,與其面對未知的前景,為什么不干脆點燃木星,讓地球在恒星化的木星星系里成為一顆行星呢?

      第四,隨著人類深空探測的展開,在木星、土星等大質量的氣態行星周圍,存在著一些可能有機會成為人類定居點的巖石衛星。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可能有水冰覆蓋的木衛二——歐羅巴,而且歐羅巴的冰層下可能存在海洋。與之相似, 可能存在液態水的還有土衛二—— 恩克拉多斯。對于經歷過木星浩劫的地球人來說,就算無法讓氣態大行星成為新的恒星,但是依靠這些氣態行星周邊衛星的資源,是否也能支持地球人類的生息繁衍?更何況,木星和土星這些氣態大行星與太陽的距離,比人們想象的要遙遠得多,以至于,即便太陽發生氦閃,雖然位于宜居帶內的行星可能迅速被毀滅,但在多大程度上會影響到這些氣態大行星所在的區域則是未知數。這與劉慈欣在《三體 3:死神永生》中設想,人類為了應付歌者文明用光粒炸毀太陽,而實行“掩體工程”——在氣態大行星周圍建立太空城,意圖在地球毀滅后, 保存人類文明的科幻構思是相類似的。那么,在《流浪地球 2》中, 會不會有人提出脫離流浪中的地球,到這些氣態大行星的周邊去建立太空城呢?

      除了以上 4 條“外患”故事線, 內憂的部分也大有文章可做。說到底,就是要給地球一個必須馬上重新回到宜居帶的迫切理由。這方面的劇情,倒是可以從生態的角度去好好做做文章。因為當初選擇帶著地球一起去流浪的最大理由,就是只有在地球緯度上才能最大程度地實現保證人類生存的生態循環。但如果地球在宇宙航行的過程中,這個生態循環出現了當時人類科技無法解決的問題——比如,疫病、輻射、基因變異等等。需知,木星外核的液態金屬氫產生的電流和木星的快速自轉賦予了它強大的磁場, 木星的磁場強度大約是地球的 14 倍,是太陽系內強度僅次于太陽的磁場源。在地球和木星進行過親密接觸后,會不會通過對地磁場的影響,造成地球生態出現致命問題, 乃至崩潰?這都是編劇可以好好著墨的地方。

      《流浪地球》作為中國商業科幻大片的突圍之作,其意義如何強調都不過分。

      在好萊塢已經全面轉向“超級英雄”漫改電影的情況下,《流浪地球 2》這種面向星辰大海,謳歌命運共同體的太空科幻大片,也有著超越國界的時代價值和文化價值。如果說《流浪地球》的成功是一場中國電影的突圍戰,那么《流浪地球 2》就注定是一場遭遇戰, 是對中國電影整體制作能力和水平的全面考驗。

      作者:劉健(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科幻創作研究基地學術委員)

      本文原刊于《科學大觀園》2021年2月上(總第6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