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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王永苓

王永苓，四川瀘州人，作品見《星星》《散文詩世界》等刊物。

 

作品欣賞：

山中（組詩）

山中

 

鐮刀。借我收割山脈的夜色

光芒返還

茅草。借我一只哨子

混進夜鶯的劇場

語言，割下一座山的寂靜

女人的歌謠繞過所有

陡峭

我，一只蒙塵的土陶

試圖用清水裝滿一切

流云，月亮和山川……

放在她的姓名旁邊

試圖請一顆石頭

放進故鄉

 

額外的雪

 

她應該需要一支火柴，劃亮

雪的童話

在巴顏喀拉山

沒有什么雪是不應該的

除非，她放出牦牛

再多幾個跋涉者

也只是多了幾堆額外的白

她烤著柴火，旋轉的雪粒子

撲騰著在窗上

難熬的季節，我無法融化的唯一

來自無法走近或者疏遠

眼睛里的傾塌

 

白色信封

 

這封信注定要擱置，在我動筆以前

它成為一個無瑕的少女

寫給愛人，完全可以裝進一整支

大雁隊伍

寫給故鄉，也可以

收容一塊漂泊的墓碑

直到她成為一個少女，赤裸裸地

露出棱角和惶恐

我取下我的心臟，貼成郵票

遙寄。

給誰呢？在不長不短的二十幾歲

讀完，這一生的紅白喜喪

 

茶花傳記

 

給你一場荒唐的雪，邀請你

凋謝春天

春寒是一種遙遠的漣漪，牽引我

找到了荒岬

找到了鐵做的土壤

 

山上的古寺敲落經聲，一些

返回彌遠的冬天

剩下的，組成這場荒唐的低雪

你身上的奧妙

在我的鼻息中聚首

 

你在大霧中穿上白衣，震撼我的蒼茫

你低垂而歡喜的頭顱，成為廢墟上的絕世吟誦

 

露水通過你流向我，不能去詮釋

這白色花嫁的幸福之源

下墜，再下墜

我回蕩在綠色錯落的高樓間

觸碰過的地方，屬于春天

 

想起來了，你應該擁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我徹夜在看不見的塵埃里找尋

我奔赴在山海交疊的版圖中

試著去記起開放時

輕輕吐出的小小花蕊：故鄉

 

破窗而入

 

蟬聲破窗而入，因此

夏天碎了一地

一個男人破窗而入

于是我得以呼吸

在光陰的角落里，總有

破碎的玻璃

從自然，從人的回憶

掉落

那時像褪去的蟬殼

成為十幾年來，不斷

破窗而入的理由

這天，黃昏破窗而入

成為一個事故現場

而我

還在等一個人

來收拾

 

本期點評：符力

十年前，當代杰出詩人雷抒雁先生仍健在，他結合自己的創作和閱讀體會，對青春詩會學員說：“一定要把自己視為事件的親歷者，把你的心靈滲透進去?！彼挠^點，指向文學最基本、最可貴的特質：真實。顯然，那是他針對空洞、虛飄、浮泛的篇什所提出的，可靠又有效的解決方案。在語言表達效果上，與“真實”相關、相通的評價有許多，比如：準確、形象、生動、銳利、傳神、精妙等等。在詩句“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里，杜甫只用一個“深”字，就把安史之亂導致長安城池破敗、草木荒涼的景象寫得如在眼前，讀來有身臨其境之感，讓人覺得可信，甚至禁不住為之感嘆。這就是“真實”自帶的魔力。讀到王永苓斷句合理、語感很好的句子，便發現作者雖是大學在讀生，卻顯示了她貼著生活、摸著心去寫作的自覺。詩中的人物、細節，及情感關系，即使是虛構，也足以憑借質樸的語言和真切的情感來打動人心。因為這樣的語言狀態和表達效果，吻合了上述雷抒雁先生的看法，也反映了作品在表現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兩方面所達到的較高水平，使人愿意相信這是詩人掏心掏肺寫出來的文字。組詩中的幾首皆側重于個體的情感抒發，而不是現實觀照和價值批判。這反映了校園詩人尚未涉足紛繁復雜、瞬息變化的社會生活，有待拓寬視野和豐富經驗，以及培養寬闊的人文關懷之心；也正因為如此，作者才跟絕大部分青年詩人一樣，既喜歡在思想和幻夢中天馬行空，又傾心于語言的“煉金術”，于是，便寫出了一些整體上讓人讀來如墜五里云霧，局部卻充滿巧思之靈光的作品。在這組詩作里，《山中》和《茶花傳記》相對突出地彰顯了作者的想象力和語言才氣，另幾首則相對樸實一些。其中，不少句子頗有意境，值得品讀：“春寒是一種遙遠的漣漪”“你在大霧中穿上白衣，震撼我的蒼茫”“從身體深處，抬起一輪沉甸甸的月亮”“我奔赴在山海交疊的版圖中/試著去記起開放時/輕輕吐出的小小花蕊：故鄉”“我，一只蒙塵的土陶/試圖用清水裝滿一切/流云，月亮和山川……”當然，詩歌里的語言“煉金術”并不好掌握，一旦操作失誤，火爐里就會流出品相不佳的鐵疙瘩，以致費心費力又沒能把整塊金鋼煉得完美無瑕，應引起注意：“我取下我的心臟，貼成郵票/遙寄。”“蟬聲破窗而入，因此/夏天碎了一地”“語言，割下一座山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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