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劇場《沈清傳》:舞之靈動,情深義重
瑩藍色的舞臺燈光下,巨幅綢帶代表的大海意象拉開帷幕,俏皮可愛的小姑娘躍然起舞,拄著拐杖的盲者陪伴在旁,對她疼愛有加,這是幼年的沈清和她的盲父。日前,一場在北京民族劇院公演的劇目——《沈清傳》,在寒意逐漸襲來的冬日,給現場的觀眾帶來了別樣的溫暖與感動。
該劇為國家藝術基金舞臺藝術表演人才資助項目,中央民族歌舞團青年藝術人才實踐劇場,中央民族大學“雙一流”學科建設重點項目,以及中央民族大學、中央民族歌舞團戰略合作項目。朝鮮族舞蹈教育家、中央民族大學教授池福子擔任本劇總導演,中央民族歌舞團青年舞者陶妍芃飾演沈清。
《沈清傳》是朝鮮族家喻戶曉的故事,主人公沈清生性善良,天真可愛。她與盲父的生活簡單樸實,尋常之中自有幸福。但是,長大后的沈清意識到雙目失明的父親生活有多么不易,她決定犧牲自己,忍痛離開父親,投身祭海,以此來換得父親重見光明。舞蹈劇選取了這一弘揚親情、傳遞人性美好的民間古典文學劇本進行改編,迸發出新的創意和活力。
舞蹈作為愛的語言
文學故事轉化為肢體表達,不著一字,言盡情誼。
本劇的舞美設計整體上簡約素雅,據舞美設計劉罡介紹:“隨著對劇情的深入理解,我認為沈清就是一個有著至真至孝傳統美德的鄰家女孩,在現實生活中也有很多類似的感人故事,所以這次不使用階梯式觀眾席,而是將表演區與觀眾席放在同一個平面,借助半包圍式的表演區給觀眾營造一種‘身邊故事身邊人’的感覺。”
導演將《沈清傳》的演出地點定在民族劇院的小劇場,在表演區與觀眾區之間用一些海礁石、漁網架等布景來暗示分割,其他大部分觀眾座椅安排在廊柱以內,增強了表演環境的流動性和情感表達的延展性。在這樣的舞臺設計中,一幕幕場景,一段段故事,父女深情,孝義精神,在跌宕起伏的音樂和靈動有力的舞蹈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主演陶妍芃曾表示,作為一名舞者,她想用年輕人的方式,賦予這個故事新的內涵,更好地將孝道文化通過舞蹈這種語言呈現出來,演繹出這些傳統美德。她期望自己表演的沈清比文學作品中的形象更顯堅韌和勇敢。
整場舞劇中,感人至深的一個場景是沈清跳海后,父親苦尋她不見。舞臺中央,舞者舞動著營造大海意象的白色大綢緞不斷旋轉,沈清和父親被“大海”隔開。綢緞在燈光照耀下光影粼粼,似水波似淚光。無法跨越的水波,暗示著陰陽兩隔,沈清和父親不斷地努力呼喚、相望,伸出手想要觸摸到對方卻無法做到。那便是天人永隔、呼喚不應的無言之愛,對至親深切的思念和對重逢的渴望,令在場觀眾不禁潸然淚下。
折扇和面具的創意視覺呈現
具有朝鮮族文化特色的折扇是本劇的一個創意核心,貫穿到了整個舞臺大視覺的設計之中。懸掛著的劇名用的是折扇,整場舞劇中也穿插了寫有 “祭”、“廟”、“孝”等字的扇子。
據本劇的總編導之一柯書劍介紹,在舞蹈設計編排上,巨幅折扇的運用,是作為環境移變與劇情轉折的提示點和強化點。那么,折扇不僅僅是演員手中的一個道具,更是融入到劇情當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承擔起了強化舞臺空間與劇情演變的功能。比如,當寫有“祭” 字的折扇出現時,提示進入沈清要在祭祀儀式中被投入海中的重要情節,瞬間調動觀眾情緒,扣人心弦。
此外,劇中擬人化的“假面人”形象也非常吸引人。“假面人”穿著黑色的連帽服裝,戴著以黑色、白色、紅色為主色調的不同圖案的面具,帽子是尖的,整體感覺偏向于“魔鬼”形象,還有點巫術意味。
面具在戲劇中的運用由來已久,是一種古老的戲劇表現手法,最早出現于公元前五世紀的希臘悲劇,當時由于表演人數問題僅作為道具使用。文藝復興時代,作為戲劇儀式之神圣象征的面具在歐洲被普遍地摘除。20世紀初,英國現代戲劇改革家戈登?克雷曾預言:“假面具將重返劇場。”在他看來,戲劇應該“超越于現實”,而人(演員)的面孔卻是“最現實的東西”,它會滯礙戲劇對現實的“超越”。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在《關于面具的備忘錄》中闡述了可以通過面具來展現人物內心的可行性,他提到,現代劇使用面具的主要價值是屬于心理學范疇的。現代劇作家面臨的課題是 “怎樣才能以最明晰、最經濟的戲劇手段,表現出心理學的探索不斷向我們揭示人心中隱藏的深刻矛盾”,他認為,運用面具就是解決這一課題的“最自由的方式”,面具是“人們內心世界的一個象征”。
在這個意味上,“假面人”暗示了某種黑暗和邪惡的力量在分隔沈清和父親,形成了虛實空間的轉換,構建出美好與殘忍的矛盾沖突,把人物內心的掙扎和矛盾挖掘得更為深刻,增強了戲劇性。
淺唱低吟,聲聲入心
“盤索里”是朝鮮族的說唱音樂,我國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盤”意思為在大庭廣眾下游樂,“索里”的意思是聲音或歌聲。“盤索里”是多種藝術的綜合,以唱為主,唱中帶說,將音樂、文學、表演、敘事融為一體。“盤索里”可以表達的情緒多樣,既可高昂也可悲傷,情感飽滿,整體音色聽起來低沉、悠揚而渾厚,聲聲入心。
盤索里《沈清傳》在“五大索里”中居于首位,另外四部是《春香傳》(情)、《兔子傳》(忠)、《赤壁歌》(義)、《興夫傳》(勤)。本劇唱段由朝鮮族歌唱家卞英花表演。總編導之一蘇婭菲介紹到,本劇中“盤索里”演唱是一次不同于傳統唱劇的大膽嘗試,將這種濃郁風格韻味的傳統藝術與創新性較強的當代戲劇相碰撞,不是簡單的伴唱,而是承載著多重功能的藝術表達,打開了更豐富的戲劇空間。“從第三視角講述故事的‘唱劇人’,用貫穿始終的敘事旁白將動人的親情與愛娓娓道來,有時又直抵人物內心,將演員的肢體情緒與唱腔的情感張力相融合,共同為人物‘發聲’。”
本劇有多個唱段,某些唱段配有一面大鼓,再加上現場拾音,保證歌唱者聲音的原汁原味。原生態唱法的干凈音質,各種聲音的音效得到恰當表達并互補融合,舞劇的氛圍和情緒被烘托得恰到好處。同時,“盤索里”唱劇還為戲劇的結構展開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唱段時而是劇情的轉折處,時而又承接時空的轉換。
朝鮮族把尊重老人看作是家庭乃至整個社會生活中極為重要的品德,因此沈清的故事也在民族文化中世代相傳,而孝在中華文明歷程中也已經踐行了千年。舞劇《沈清傳》將新時代倡導的“國風與家風”巧妙地融入到了現代藝術創作之中,使孝親美德的涵義在青年演員的藝術表達和觀眾的欣賞理解中得到更大的延展空間。(中國作家網 虞婧)
(攝影/何銘、王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