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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少數民族作家:文學沃野,駿馬奔騰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獲獎作家談
      來源:中國作家網 |   2020年09月15日07:34

      編者按

      8月23日,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在京揭曉,25位作家和5位譯者分別獲得長篇小說獎、中短篇小說獎、報告文學獎、詩歌獎、散文獎和翻譯獎,展現出新時代少數民族文學生機盎然的新氣象。

      中國作家網特邀其中的9位作家,聽他們真誠講述自己進行創作時的經歷與感悟。在這些文字中,我們能夠感到作家們對日常生活的細致體察,對精神世界的悉心觀照,以及對人類命運的深刻思索。他們的作品蘊含著作家們對于新時代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希冀,同時,不同民族的獨特氣質和文化魅力,繪就了少數民族文學生機盎然、欣欣向榮的美妙畫卷。

       

      海倫納《青色蒙古》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長篇小說獎

      我常想,蒙古人心靈的底色到底是什么樣呢?草原是寂靜的,也是孤獨的,牧人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生活著,追尋著屬于自己的愛和樂。其實,我開始寫這部小說時只想表達草原上普通牧人的人生軌跡。后來許許多多的見聞,讓我忽然感悟:如果沒有國家的統一,哪來少數民族的和平、安寧、美好的生活呢?作品的主題隨之升華了。科爾沁草原上的潮爾沁(演奏馬頭琴說唱,民間藝人)世家三代人為主線,濃縮了清朝初期科爾沁蒙古人近百年的歷史和心靈世界。筆下的人物活靈活現躍然紙上,我也自然生活在他們中間,幾乎和主人公互換角色,我成了他、她,為他們的快樂而笑,為他們的悲傷而哭。戰爭、命運、愛情,幾乎牽連著每個家庭、每個青年男女,面對命運,從抗爭到順從,美好的愿望與現實的沖突,以及對愛的無所適從。最終,主人公納欽夢見了神駒雪白馬,上蒼恩賜他琴桿上戴著馬頭的一把琴,他似乎用命運拉響了這把馬頭琴,低沉憂傷的旋律仿佛在訴說著千千萬萬蒙古人的心語:渴望和平、安寧、自由、愛情……

       

      潘紅日《駐村筆記》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長篇小說獎

      中國的脫貧攻堅是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大壯舉,是這個偉大時代最值得濃墨重彩大書特書的歷史事件。2013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湖南十八洞村考察時,首次提出精準扶貧重要理念,于是我主動向組織部報名,申請到精準扶貧攻堅第一線,成為了廣西羅城仫佬族自治縣黃金鎮寺門村駐村第一書記。其實,文學創作也需要“駐村”,即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如果不深入到精準扶貧、精準脫貧攻堅第一線,潛心駐扎下來,與人民群眾親密接觸,我是無法寫出這部作品的。在我的這部小說里,每個扶貧工作隊員、駐村干部都可以讀到屬于自己的故事;每個駐村第一書記、幫扶干部和幫扶對象都可以從小說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呂翼《馬嘶》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中短篇小說獎

      《馬嘶》肯定是從胸腔里迸發出,粗獷的,生澀的,野性的,豪邁的。作品中,馬的悲喜就是人的悲喜,馬的嘶鳴就是人的嘶鳴,馬的生死就是人的生死。烏蒙山區、金江江岸是我的衣胞之地,也是我的精神家園,注定這一生我將無法離開、無法忘卻,也無法回避。作品以之為背景,寫動物之痛,寫人物之苦,寫時代之變,寫民族之間的碰撞、交流與融合,寫世道人心的起落、輾轉與澀重,力圖表達一個底層負重者對世界的張望。其間既有個人恩怨情仇,但更多家國情懷。我讓作品中的人物互相補濟,命運經緯交織,以繁復的方式呈現。那些人,那些物,給我哀愁與歡樂,給我墜落與振奮,讓我失望后再滿懷希望。

       

      馮娜《無數燈火選中的夜》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詩歌獎

      《無數燈火選中的夜》,是無數的燈火選中了夜還是夜晚選擇了無數的燈火?是詩人選擇了詩歌,還是詩歌在不斷挑選并嚴苛地檢視著詩人?在日常生活和游歷中,在對自然、社會、歷史的持續觀照中,詩歌發出時代的回聲。少數民族文化與現代文明的撞擊和融合,不僅是個體生命經驗的體悟,更包含著一個詩人對人類文明和人類共同命運的深刻內省和執著關注。我曾在《勞作》一詩中寫到,“我并不比一個農夫更適合做一個詩人……他用一個寓言為我指點迷津”,詩人也如農夫,在屬于自己的領土上耕作,試圖說出時代的寓言。“我并不比一只蜜蜂或一只螞蟻更愛這個世界/我的勞作像一棵偏狹的桉樹”。然而,在長年累月的關于詩歌的勞作中,我比從前更加熱愛這個世界,也更珍視人類對無垠世界有限而又寶貴的投入。我想,這也是詩歌對人的教育。

       

      馬占祥《西北辭》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詩歌獎

      《西北辭》的抒寫是我生活的縣城,以及沿著同心縣走出去的途徑上的風物人事。對于小縣城的生活,在四十多年后,才發現很多新鮮的東西我還沒注意到,很多小秘密依舊在觸碰我的感官,我不厭其煩地用詩歌來描述和展現。“西北”這個詞對我而言是一個時空概念,古詩十九首中《西北有高樓》,尤其打動我。在這本詩集的詩歌里,我試圖表達的是多民族的日常生活情狀,在西北的粗糲中的精細的美和圖畫。西北可以用宏大敘事的方式去解構的太多了,我寫下的或許只是一部分,進入的切點和視角很小,但這些恰好是我發現的,我捕捉到的,令我樂此不疲的,能給我驚喜和詫異的點,或者,在此之后,我依舊會沉醉于這種微小的喜悅和溫暖。

       

      王華《海雀,海雀》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報告文學獎

      《海雀,海雀》里寫的是一位村支書,一位時代楷模。為了改變海雀的生態,讓村民們過上好日子,他苦苦尋找擺脫貧困的路子。為了追求長效的良好生態,改變海雀人居環境,他帶領村民在那片不適合人居的土地上種樹,并用一輩子來呵護那片林子。但是,我想寫的,是一位父親。這位父親,為了村民能吃飽,一次次將家人阻擋在發放救濟糧現場之外;這位父親,在看到自家孩子餓得不行的時候,忍痛殺掉家犬為孩子們熬湯;這位父親,曾多次把懶惰的村民當兒子一樣痛罵,罵完又幫他植樹;這位父親,把石漠地上的每一棵樹苗當成孩子。那可是一萬多畝苗林,他每天都要巡視它們一遍,它們倒了,他扶起來,它們渴了,他澆上水,它們腳下的泥給風吹跑了,他從旁邊捧來為它蓋上……它們終于長大了,長成了一片森林,而這位父親,也老了,也病了。他要離開海雀,要離開他的村民、他的妻兒,還有他的樹林了。臨時前,他囑咐兒子將他埋進林子,死后他還要守護那片來之不易的森林。

       

      朝顏《陪審員手記》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散文獎

      寫作《陪審員手記》,相當于面前擺著一塊難啃的肉骨頭,它既誘人,又充滿了挑戰。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刃去剔開它,又需要有嫻熟的技藝去駕馭它。典型案例的有效擇取,事件人物的追蹤探尋,涉及問題的深度挖掘,無不考驗著一個作家多方面的把控能力。這是一個不斷修正自己認知和見解的過程,事實上,每一個案件都和我們身處的現實緊密關聯,呈現出人之為人最為潰敗的鏡像,我需要放下個人的好惡和成見,需要磨礪直面苦痛的勇氣,還需要思考觸及的角度,觸須伸出多長多遠,伸往哪一個方向。我希望這部作品不僅僅局囿于法律的范疇,它還應該關乎世道人心,關乎人性的幽微處,甚至,關乎人類文明的走向。從而,實現文學與歷史、與社會、與人世接通的意義。

       

      李達偉《大河》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散文獎

      《大河》寫怒江,寫怒江的一些支流(其中一些已經斷流,一些依然流淌不息),寫生活在潞江壩的那些少數民族與自然世界的關系,寫我與這個世界之間產生的心靈上的碰撞。在《大河》里,大河既是現實之河,又是有著強烈隱喻的河流。《大河》中,單數章節的敘述者是“我”,偶數章節是“你”,每個章節后面有個“補”,希望通過這樣的形式讓文本龐雜和豐富一些。《大河》中,寫了很多人,那些在怒江邊生活著的與我成了親友一般的人,像老祖,像抄寫貝葉經的老祖的丈夫,像其他一些民間藝人,像一起教書的那些朋友等等,他們用樸實與熱情接納了我這個外地人,并用他們的命運不斷滋養著我的寫作,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由一群人的命運匯成的大河。

       

      哈森譯《天上沒有鐵絲網》

      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翻譯獎

      蒙古族著名作家阿云嘎的中短篇小說集《天上沒有鐵絲網》,由我從2010年開始選譯的六篇小說組成。阿云嘎的小說,以精于民族文化精髓的提煉,以樸實內斂的筆觸,冷峻悲情的風格,深深吸引了我。六篇小說,從各自角度出發,集中表達了作者對蒙古地區文化傳統與人文精神的頌揚與詢喚:良善近乎卑怯的牧民出走,找尋失落家園;神槍手紆郁難釋,與狼群惺惺相惜;龐然如怪物的汽車左沖右撞,打破牧民古老穩固的生態;不受規約的女子,彪悍中卻自有堅守……

      譯完《天上有沒有鐵絲網》一篇后,偶然的機會,我到了呼倫貝爾新巴爾虎左旗,正值遇見那里剛剛拆掉了鐵絲網。那一日,我有幾回莫名地淚眼婆娑,根本無法克制自己。回想起來,“天上有沒有鐵絲網”的“困惑”讓我的心憂傷已久。

      我十五年如一日地進行文學翻譯,自始至終,全然是因為心靈的召喚,因為熱愛蒙古文化,熱愛我所選擇的文本。希望通過我的翻譯,讓更多的人們更深刻地了解草原上的一切,從而抵達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大好境地。我選擇翻譯為事業,此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