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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小王子》的由來

      來源:文匯報 |  [法]克里斯多夫·吉利安/黃葒(譯)  2020年01月09日07:36

      本文選自黃葒譯《小王子插圖百科全書》(克里斯多夫·吉利安著),經(jīng)出版方授權(quán),交由《文匯報·筆會》首發(fā)。圖為法文版內(nèi)頁的圣埃克蘇佩里。

      傳記和人物原型

      《小王子》并非空中樓閣,故事源于作家的生活。它從作家的經(jīng)歷、結(jié)識的人以及童年的回憶中汲取靈感。

      可以說沙漠是這部作品的締造者。在圣埃克蘇佩里第一次飛往非洲的途中,他見識了沙漠,位于卡薩布蘭卡和達喀爾之間,在公司另一位飛行員勒內(nèi)·里蓋勒(RenéRiguelle)的陪同下。當時有吉堯梅的飛機護送他倆的飛機。任務(wù)結(jié)束得比預(yù)計得要早:由于飛機的連動桿被拉斷了,他們迫降在沙漠中。里蓋勒坐上了吉堯梅的布雷蓋(Bréguet)飛機,而安托萬一個人在沙漠中待了整整一晚。他帶著兩把手槍等待救援。坐在飛機下的他,正是《小王子》中由于飛機故障墜落在撒哈拉沙漠上的飛行員的寫照,“比一個在茫茫大海上遇難飄在小木筏上的人還孤獨”。圣埃克蘇佩里后來在《人類的大地》中提到了這一樁往事:“我思考著自己當時的處境,迷失在沙漠中,危機四伏,孤身一人在沙塵和星星之間,因太多的寂靜而遠離了過去的生活圈子。因為我知道,要是飛機找不到我,要是明天摩爾人不來殺我,我就要耗上幾天、幾星期、幾個月才能回到伙伴們中間。在這里,我一無所有。我不過是迷失在沙塵和星星之間的凡人,意識到的唯一甜美就是呼吸……”

      1935年12月,當他參加巴黎到西貢的長途飛行時,他的飛機墜毀在利比亞的沙漠中。圣埃克蘇佩里同他的機械師安德烈·普雷沃(AndréPrévot)在難耐的炎熱中游蕩了三天。由于沒有儲備水,兩人必死無疑。幸而一隊貝都因人救了他們,這隊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就像故事中突然出現(xiàn)跟飛行員說話的小王子一樣。

      我們也能在圣埃克蘇佩里的回憶中找到故事中另一些人物的原型。狐貍讓人想起作者在朱比角任職時收養(yǎng)的那只墎狐。蟒蛇的靈感來自他在阿根廷的生活。猴面包樹是當他在飛卡薩布蘭卡-達喀爾航線期間,在塞內(nèi)加爾中途停靠時的記憶。點燈人并非來自他的想象:小安托萬“真的”遇見過他,在他去圣莫里斯德雷芒度假期間。至于那個商人,或許應(yīng)該在他身上看到馬塞爾·布約-拉封(Marcel Bouilloux-Lafont)的影子,這位實業(yè)家從拉泰科雷手中購買了圖盧茲-圣路易(塞爾加爾)郵政航線,創(chuàng)立了郵航總公司。

      在奈莉·德·沃格(Nelly de Vogué)看來,小王子這個人物的創(chuàng)作應(yīng)該是受到了皮埃爾·蘇德魯(Pierre Sudreau)的啟發(fā)。在二戰(zhàn)后成了一位政治家之前,這個當時年僅12歲的男孩,就和小王子一樣,經(jīng)常圍著一條圍巾,圣埃克蘇佩里曾是保護他的大哥哥,稱他為“小皮埃爾”。

      作者母親給他講過的故事,以及他童年看過的書都是萌生《小王子》的種子。瑪利亞·卡明斯(Maria Cummins)的小說《點燈人》(L’Allumeur de réverbères),或是作者安德烈·莫洛亞 (André Maurois)親自送給他的《36000種意志的國家》(Le Pays des 36000 volontés),都可能對 《小王子》的創(chuàng)作有影響,《潘帕斯草原上的人》(L’Homme de la pampa)也一樣。儒勒·蘇佩維埃爾(Jules Supervielle)在這本書開篇的題詞中這樣寫道:“夢想和現(xiàn)實,玩笑和苦惱,我為曾經(jīng)是孩子的我、曾經(jīng)讓別人講故事給我聽的我,寫下這本小說。”這也是《小王子》的緣起。

      圣埃克蘇佩里本人也曾在《人類的大地》中預(yù)告了《小王子》的到來。除了沙漠、火山、王國這些在《小王子》中我們可以對上的線索之外,他還提到了一個由父母領(lǐng)著的小男孩,關(guān)于這個小男孩,他寫道:“傳說中的那些小王子與他別無二致。”

      出版人約稿

      是誰想出了創(chuàng)作《小王子》的點子?要準確地指出這本書的由來并非易事,因為有大量證詞都聲稱自己是始作俑者。1942年,在阿諾德(Arnold)咖啡廳的一次飯局中,伊麗莎白·雷納爾(Elizabeth Reynal),出版人尤金·雷納爾(Eugene Reynal)的妻子,對圣埃克蘇佩里當時一邊聊天一邊畫的一個“小家伙”很好奇。雷納爾同他的合伙人柯蒂斯·希區(qū)柯克(Curtice Hitchock)剛一起出版了《風、沙與星辰》——《人類的大地》美國版。1934年,二人成功出版了帕米拉·特拉弗斯 (Pamela Travers)的小說《瑪麗·波平斯阿姨》(Marry Poppins)。希望能再獲成功,二人建議這位法國作家也交給他們一個面向青少年讀者的文本。“圣埃克斯”對這個想法很感興趣。兩位出版人希望是一個有關(guān)圣誕的故事,這樣剛好可以趕上年末的節(jié)慶。他們在11月簽定了合同,并預(yù)付給他3000美元:如此一來,圣埃克蘇佩里所要做的只剩下動筆了……

      另一些認識作者的人也聲稱對《小王子》的誕生有所貢獻,例如作者在紐約的紅顏知己西爾維婭·漢密爾頓(Silvia Hamilton)。她聲稱圣埃克蘇佩里是在她家汲取了靈感,創(chuàng)作出某些人物的。她的卷毛狗就很像一只綿羊,她的拳師犬漢尼拔像老虎,她一個金色頭發(fā)的洋娃娃也很容易讓人想到小王子。法國女演員安娜貝拉說圣埃克蘇佩里想要寫一個童話的想法產(chǎn)生于他們一起讀安徒生的《小美人魚》。畫家海達·斯特恩(Hedda Sterne)看見作家時不時在涂涂畫畫一些小家伙,便鼓勵他可以自己來完成書中的插圖。圣埃克蘇佩里起初是想請在美術(shù)學院結(jié)識的畫家朋友貝爾納·拉莫特(Bernard Lamotte)畫的,他曾為《空中飛行員》畫過插圖。但是幾稿嘗試都被認為過于寫實、過于灰暗、不夠“天真”,未能得到作者的賞識。在圣埃克蘇佩里所結(jié)識的人中,好些朋友,例如導演雷內(nèi)·克萊爾,都聲稱為“圣埃克斯”提供過繪畫材料。探險家保羅-埃米爾·維克托(Paul-émile Victor)讓圣埃克蘇佩里發(fā)現(xiàn)了水彩鉛筆……

      但或許不應(yīng)該在其他任何地方去尋找《小王子》的源頭,除了在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本人身上,除了在小時候母親讀給他聽的故事給他留下的讓他驚嘆不已的記憶中,除了在他對童話故事的喜愛中。“我們非常清楚,童話是生活唯一的真相”,他在《寫給未知女人的信》中這樣寫道。

      《小王子》的草圖

      在1943年小王子“官宣”形象面世前,他的形形色色的樣子被描繪在很多畫中。盡管它們從未被確指就是小王子,盡管他的身形與書中的不完全一致,但這些外形有著驚人的相似。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之前一直在畫一些小人,在各式各樣的介質(zhì)上:活頁紙、各種發(fā)票、小學生的作業(yè)本、桌布、餐廳的菜單、記事本或是手稿。它們有時站在一個鮮花盛開的花壇中,正如小王子站在他的星球上。

      例如,在戰(zhàn)爭剛開始,安托萬應(yīng)征入伍時寫給雷翁·維爾特的一封信中,小王子站在云上,這朵云飄浮在地球上空,其形狀讓人想起后來B612小行星的樣子。

      另一幅送給內(nèi)麗·德·沃居埃的畫了一個正在高談闊論的人,他站在一個類似于星球的東西上。由于沒有日期,在研究圣埃克蘇佩里的繪畫作品的專家看來,這幅畫應(yīng)該是在20世紀30年代末或40年代初完成的。

      我們所認識的小王子并非像變魔術(shù)一樣,從作家、畫家的想象力中突然萌發(fā)的。它是持續(xù)創(chuàng)作的結(jié)果,是作者終其一生,出于興趣,不斷拿起畫筆的成果。

      手稿和校樣

      西爾維婭·漢密爾頓交出了《小王子》最初的手稿,目前存放于紐約摩根圖書館與博物館。該手稿一共存在四份打字版,在這四版上都有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增添和修改的不同內(nèi)容。其中一版存放于美國奧斯丁。作者曾將它寄給他經(jīng)常合作的譯者劉易斯·加朗蒂耶,但由于飛機事故,他未能翻譯《小王子》。另一版歸法國國家圖書館所有,它是從鋼琴家納迪婭·布朗熱(Nadia Boulanger)那里得到的,而納迪婭又是從圣埃克蘇佩里那里獲贈的。第三個版本,源頭不詳,于1989年由蘇富比拍賣行在倫敦售出。至于第四個版本,它歸繼承人龔蘇蘿所有。

      校樣——在出版的術(shù)語中,特指一本書的首次印刷,是為了方便校對,而不是用于出售——本是屬于女演員安娜貝拉的,在一次拍賣中被一個收藏家買下。巴黎航空航天博物館接受了一份與最終出版內(nèi)容一致的打字稿。

      所有這些文本為我們了解《小王子》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非常寶貴的幫助——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本人沒有留下任何能夠幫助我們理解他創(chuàng)作方法,或是了解他靈感來源的資料。他唯一明確指出的僅限于他在《手冊》中寫下的幾行字:“方法:重讀童年時讀過的書,完全忽略掉幼稚的、不起任何作用的部分,從始至終記下通過畫面?zhèn)鬟f出的祈禱和觀念。”

      由于作者在手稿、在不同的打字版上做出了不同的修改,要么是增補的內(nèi)容,要么是異文,所以在定稿中有些畫并沒有被采用。例如在蘇富比拍賣的那一版中有超過一百處作者親自做出的修改。這些不同的版本見證了作品的創(chuàng)作,讓我們了解到更多圣埃克蘇佩里在寫作中不斷探索的細節(jié),讓《小王子》的創(chuàng)作過程更為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