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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為什么寫科幻文學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王十月  2019年02月27日08:48

      我一直被定義為現實主義作家。過去的2018年,卻集中在《人民文學》《十月》等刊發表了一批科幻小說,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長篇科幻小說《如果末日無期》。一個現實主義者,突然寫起科幻小說,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于是總有人問我,你為什么寫科幻文學?

      我想,我寫科幻文學的原因,首先是科技飛速發展,特別是人工智能的發展,讓幾年前的科幻變成了今天的現實,作家理應直面這一生活。

      我是個現實主義者。現實主義者的思維方式,讓我在寫作時,一直將如何書寫當下放在至關重要的位置。我生活在廣東,可能對于當下的現實生活,有著和內地作家不一樣的感受。在東莞許多工廠,機器人已經取代人工,許多舊職業在消逝,許多新職業在誕生。智能手機已經成為我們身體的延展。作家知道怎么寫農民,寫傳統的工人,小商販……對當下新生的職業人群卻相對陌生。當我們聲稱所寫是現實主義時,卻很難看到今天或者明天將要來到的現實。我想寫不一樣的現實主義,一種屬于未來的現實主義。我想寫的生活,可能發生在今天,也發生在不久的未來,但我希望讀者讀到它們時,忽略它的幻想性,更多關注它的現實性。于是,我提出了“未來現實主義”這個概念,并開始實踐。

      我寫科幻文學,還出于對未來世界的好奇與憂心。

      那么,我們該如何確定真實?谷歌首席未來學家庫茲韋爾認為,人類將在2045年實現永生。而我們現在的世界,我們的道德,法律,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文原則,都是基于人類會死這一大前提的。如果人類真的永生了,世界將會怎樣?在我們的文明傳承里,許多上古神話傳說,在科技爆炸的今天和不遠的將來,是否會被論證為不只是傳說?我們是否應該去懷疑,我們文明中那些遠古傳說本身并不是傳說,而是人類的記憶碎片。一個現實是,人類生活在迷宮之中,卻從未甘心困守迷宮……而這一切,皆為文學創作提供了無限可能性。我寫下了對科技發展的憂心,更有讀歷史讀來的困惑。同時,我又為科技發展歡呼。我矛盾而困惑,一面享受著科技發展帶來的紅利,一面憂心忡忡。于是,我小說中的人物,也在面對我的困惑。小說中,退之先生反對利用科技控制人類的思維,并以不懈努力打敗大反派,毀掉蜂巢思維矩陣。他因此成為英雄,并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可是200年后,外星生物入侵,人類面對降維打擊束手無策。到那時人們發現,如果當年的蜂巢思維矩陣還在,人類將有能力對付外星生物入侵。此一時,彼一時。退之成了罪人,當年的大反派成了含冤的英雄。歷史總是如此吊詭。我們該為所處的時代負責?還是為未來的世界負責?《如果末日無期》,就是各種困惑與矛盾的集中展示。

      再有一個原因,是想寫一種不同于當下中國流行的科幻文學。就我有限的閱讀與了解,我們的科幻文學,多重視“寫什么”,重視在“科幻”二字上下工夫,所謂科幻有余而文學不足。我想在“怎么寫”上做出一些努力,讓科幻性與文學性,達到一個相對的平衡。

      我將小說分為六個部分,5個章節加一篇后記,每個章節相對獨立又不可分割,就像立方體,每個面相對獨立,但只有6個面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立方體。而在時間線上,我用了莫比烏斯帶的模型,讀者在過去、今天與未來不停轉換的敘事迷宮中穿行。回到文題,我為什么寫科幻,我想借用《如果末日無期》責編付如初的評價來回答:

      “《如果末日無期》扎根現實的土地,對未來做出警示和預言,促使人反觀自己,反觀腳下的土地,或許才是未來現實主義的真奧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