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學的共性和多元:“2018國際寫作計劃”走進思南讀書會
來源:中國作家網 | 虞婧 2018年05月11日09:53
5月8日晚,由上海市新聞出版局、上海市作家協會、中共上海市黃浦區委宣傳部主辦,魯迅文學院、思南公館承辦的“世界文學的共性和多元”思南讀書會在上海思南文學之家舉行。來自魯迅文學院“2018國際寫作計劃”的9位外國作家與上海的文學愛好者們進行交流。讀書會圍繞詩意、敘事、多元等主題單元,分三組展開對談,翻譯家、作家、出版人黃昱寧主持了本場讀書會。
當今世界,全球化已成為不爭的事實,隨著國際交流日益頻繁,世界各國文學也在彼此碰撞中不斷激起新的火花。探尋共性,包容多元,一直是各國作家關心的話題。
詩歌翻譯:交流與背叛
斯洛文尼亞詩人芭芭拉·保加可尼克、墨西哥詩人弗朗索瓦斯?羅伊、法國詩人多米尼克·歐塔維進行討論
詩歌一直被認為是最難翻譯的文學體裁。那么,詩歌可以翻譯嗎?什么樣的詩歌,在穿過語言的重重阻隔之后,仍然能傳遞出動人心魄的詩意?來自斯洛文尼亞的詩人芭芭拉·保加可尼克、法國詩人多米尼克·歐塔維和墨西哥詩人弗朗索瓦斯?羅伊,從詩歌翻譯的角度開啟了有關“詩意”的討論。
“詩歌是一種很特別的語言,詩歌寫作具有獨創性。”芭芭拉·保加可尼克認為,比起普通語言,詩歌語言更為有趣,而詩歌寫作可以更深度地挖掘出普通語言難以激發出的思維潛力。提到翻譯,芭芭拉認為翻譯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對于作為小眾語言的斯洛文尼亞語而言,翻譯外國的文學作品使這種語言獲得了來自世界文學的養分,使其形成更豐富的文學文化傳統,而她本人也受益于此。“我真正有比較好的寫作感受,是從我學習了另一種新的語言開始。我學習了其他語言之后,再回歸母語的時候有了一種新的視角,發現我原本沒有發現的東西。只有跳出原來的語言圈,才能挖掘出新的東西。”不同語種之間的交流不僅是文學流通的基礎,更是突破固有文化的重要力量。
“翻譯就是背叛。”多米尼克·歐塔維認為,詩歌是詩人對自己說話,不是對別人說。詩歌要表達的內容和表達本身是不可分割的。從某種意義上說,詩歌翻譯不得不背叛原來的版本。好的翻譯就像是一個人從一間屋子搬到另一間屋子,那個人自始至終沒有改變,他的靈魂是不變的。這對詩歌來說確實比較難,所以可能只有那些通俗的、大眾的詩歌才可能擁有相對忠實的譯本。
在弗朗索瓦斯?羅伊看來,文學離不開翻譯,沒有翻譯就沒有文學的傳播,尤其是一些小眾語言,如果沒有翻譯就更無法傳播。每種語言都有自己的特點,比如中文的語音語調就像歌唱一樣好聽。對于翻譯來說,重要的是能夠充分調動譯入語的特點,碰到實在不可譯的情況,就可以選擇擱置不翻譯,或者換成另外合適的詞。
盡管詩歌的可譯性問題仍待解決,翻譯仍然是語言流通、文學交流的基礎,詩人與譯者也在創作、翻譯的過程中以謙遜的姿態不斷摸索,在不同的語言文化中傳達詩意,更好地搭建起世界文學交流的橋梁。
在不同的敘事傳統中反思前行
捷克作家大衛·扎布蘭斯基、意大利作家雪蓮、丹麥作家歐爾森探討小說敘事
每一個小說家都是好的敘事者,在被問到是否受到中國讀者熟悉的捷克作家哈謝克、昆德拉、赫拉巴爾、克里瑪等的敘事傳統影響時,來自捷克的小說家大衛·扎布蘭斯基坦言,現在捷克的作家分為兩個派系,一個就是趨向哈謝克、赫拉巴爾等的寫作方式,這個派系的作家更多一些,另一個就是昆德拉系,而他自己的敘事更傾向昆德拉,他希望能通過尖銳的視角、批判性的文字觸摸真實的生活,分析當下的現實。
既是作家同時又擔任丹麥高級官的歐爾森表示,自己的小說離不開真實的工作、生活經歷。因為警官職業背景,小說內容經常會涉及犯罪,但并非在刻意創作所謂犯罪小說。罪犯也是普通人,有時善惡在一念之間。他只是想通過踏踏實實的敘事,還原日常生活的本來面目,塑造比影視劇里更真實的罪犯形象。即便如此,他的犯罪小說并不采用非虛構寫作,因為很多內容涉密,他也不希望侵犯別人的隱私。
來自意大利的翻譯家、小說家、漢學家雪蓮認為中國小說與西方小說的敘事傳統有著很大的不同。中國小說比較重視故事情節,還有角色與角色的關系,一切都集中體現在人際關系上。西方文學個人主義色彩濃烈,角色好像變成了一個獨立個體,完全對自己的身份和命運負責,而周圍的人甚至整個社會有時候好像是多余的、不太重要的。西方文學用激情、肉感、夸張的方式表達浪漫主義情懷,而中國文學則是充滿詩意的。處理現實主義題材時,東西方差異更大,西方文學里戲劇性事件的描述比較殘忍嚴酷,有時會讓讀者產生不適,而中國作家會用特別的幽默感來處理。意大利讀者就很喜歡中國作家的這份幽默感。
敘事方式正是小說家選擇的講故事的方式。無論受什么樣的敘事傳統影響,每一位作家都在自己選擇的敘事方式中,或傳承或顛覆,以其獨具個性的敘事表達,溯源歷史、書寫現實。
在多元中探尋共通的文學精神
越南作家周光勝,韓國學者金泰成,智利詩人、學者羅伯特·艾多交流探討
讀書會的第三組對談嘉賓有著豐富多元的背景和身份。來自韓國的金泰成先生,既是學者也是翻譯家,多年來一直致力于中韓文學的研究和交流。在被問及中國當代文學在韓國的接受度時,金泰成談到,韓國讀者接觸的更多的是中國50、60后作家作品,所以認識中國的視角也主要來源于這部分文學作品。但他認為,中國社會變化很大,韓國讀者也需要從70、80后作家的作品中了解中國,韓國出版界非常需要這個代際的作家作品,他目前正在著手翻譯中國70、80后作家的作品。他翻譯中國文學作品的主要目的,也是通過文學作品更具體地了解中國,探尋中韓文化的共通之處。
談到世界文學的多元性,拉美文學的獨特現象不容忽略。在世界文學版圖上,拉美是重要的文學疆域,但也容易被固化,比如很容易就被貼上“拉美文學=魔幻現實主義”、“智利詩人=聶魯達”等標簽。來自智利的詩人、學者羅伯特·艾多坦言,拉丁美洲最好的文學時代似乎的確是20世紀上半葉,文學作品中的異域風情和夸張手法強烈地吸引了讀者。但現在這種風格已經不是主流了,拉美文學本身是很多元的,有一些作品的特點在魔幻現實主義作品當中是看不到的,比如獨特的敘事視角、對歷史的回顧態度、奇幻色彩的運用等新的表現手法等。此外,羅伯特·艾多說到自己非常喜歡中國古典詩歌,自己的詩歌創作也受到了李白、杜甫等詩人的影響,并用西班牙語為大家朗誦了自己的一首詩作。
我們討論世界文學的多元發展,通常會考慮到跨民族、跨語言、跨文化,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范疇是跨門類。越南作家、導演、編劇周光勝認為,文學和電影總是交織在一起,并相互影響,不少文學作品被改編成電影,特別是著名的文學作品,好的影視文學作品一樣傳達出好的文學精神。但市場引發的趨利現象也會對文學創作造成負面影響,他認為,當作家為了收入,用大量時間編寫影視腳本時,他們的純文學創作就會減少,作品的質量也受到影響,這一點需要注意。
世界文學碰撞交流、多元發展,機遇與挑戰并存。在跨越地域與文化的國際性文學交流中,只有尊重獨具特色的區域文學、文化,尊重文學本身的特質,才能發展真正多元的世界文學,探尋出真正共通的文學精神。(攝影:杜湘濤、虞婧)
現場認真聆聽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