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讓我們相聚 ——在魯院第三十四屆高級研討班開學典禮上的發言
來源:文藝報 | 2018年04月09日15:01
夢幻之地
□安 寧
我是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的一名老師。我出生于山東的泰山腳下,那里人口稠密,給予我源源不斷的關于人與人關系及其彼此困境的創作靈感。7年前,我又定居于內蒙古,那里人煙稀少,在草原上,人更多地是面對天地、自然和內心。恰恰是這樣孤獨的直面自然的生存狀態,讓人類的靜默更接近于藝術與哲學。而這所有的人生歷經,又因有了寫作的饋贈,讓我的生命不論行走至何處,都始終豐盈。
很多個深夜,當所有人都睡了,就連天空和大地的呼吸也變得很輕,仿佛這個世界從來不曾存在。我結束每晚的寫作,站在窗前,看向漆黑夜色中沉睡的萬物,常常忍不住問自己,我為什么要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倦不休地寫作,將工作之外的時間,幾乎全部給予了孤獨?
我想,這樣一個問題,或許每一位寫作者都曾經在深夜中問過自己。世界充滿了喧嘩與誘惑,而寫作,并不能帶來多少世俗的利益,那么,我們為什么還要永不停歇地寫下去?或許,在不同的人那里,會有不同的答案。但對于所有熱愛并一生堅持寫作的人,最為終極的答案,一定是我們需要寫作,就像我們不能沒有靈魂。它是所有孤獨寫作的個體,與這個世界進行對話的最為有效的方式。世界上沒有哪一個人,可以像寫作這樣,在暗夜中默默陪伴,讓我們的生命變得更為飽滿,可以跳出瑣碎庸常的世俗生活,在文字創造的世界中,敬畏于生命的高貴與尊嚴。
此刻,恰是生命給予的這份饋贈,讓來自天南海北的我們,相聚在這里,并將開啟4個月的美好旅程。而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問自己的另外一個問題是,我為什么一定要前往魯院,從一名大學老師,重新回到已經陌生的學生身份?無疑,魯院是作家的搖籃,是文學的圣殿,多少作家在關于魯院生活的記錄中,都用無比深情的筆觸這樣描述此處的學習歷經。而我,卻更愿意將魯院視為創作最為理想的夢幻之地。這里蘊藏著我對于寫作所有的渴求與期待,我將會遇到有趣的靈魂,汲取文學的營養,獲得寫作的指引。我將重新開始對于文學與創作的思考,在更為廣闊的歷史視野中,審視自我創作中的局限與問題;在與依然充滿著青春激情的靈魂的碰撞中,尋找最適合于自己的寫作的方向與道路,并不斷提升對于人與自我、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世界關系的認知的高度。
而這樣一段因暫時脫離了工作和世俗生活,變得無比純粹的夢幻般的人生歷經,必將長久地影響我此后的創作。我呵護這樣一個閃爍著純凈光澤的夢境,猶如呵護寫作在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位置。而此刻,正是萬物復蘇的春天,夢,才剛剛開始,這多么美好。
文學是生命打開的方式
□包 倬
春天已經來臨,草長鶯飛,世界蓬勃,我們以文學之名相逢。很榮幸在接下來的4個月里,能感受北京的春夏,共同沐浴文學的圣潔之光。這是萬物生長的季節,它充滿了寓意,沒有比這更好的相逢時機。天下因有文章而光明,愿文學和友誼,永遠照亮我們的內心。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因為文學,我們一見如故。于是,我想談幾個跟“故”相關的詞。
第一個詞是:故事。
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在瑞典學院發表演講,主題就是“講故事的人”。對于一個寫小說的人來說,世界是由故事構成的。故事是構成世界的沙石,小說是通天塔。馬爾克斯認為,“小說是用密碼寫就的現實,是對世界的一種揣度。”即使如《百年孤獨》那樣的作品,仍然是“沒有一行字不是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的”。15年來,我一直在想,小說是什么?小說從哪里來,又指向何方?一個人的思考如盲人摸象,我寄望于這段時間的學習,能夠解我心中之惑。
第二個詞是:故鄉。
我的故鄉在四川涼山,這是一個以音樂和貧窮著名的地方。我們習慣在“涼山”前面加上“大” 字,其實是為了彰顯故鄉在我們心中的地位。那是一片像拉丁美洲一樣的土地,神秘、荒蠻,那里生活著畢摩、歌手、詩人……而我只是那片土地上的一朵蒲公英。今年,我已離開涼山20年。“作家這種職業,他的技巧、他的構思才能,甚至他細膩隱蔽的敘述手法,應該是在青年時代就融會貫通。我們作家就跟鸚鵡一樣,上了歲數,就學不會說話了。”這同樣是馬爾克斯的觀點,如果真如他所說,那我們寫下的文字,其實就是故鄉的底色。故鄉就是世界,故人就是世人。
第三個詞是:故去。
我曾經讀過劉震云的一篇文章,《文學解決了生死問題》。他認為文學有一個作用,這個作用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其他的學科、任何民族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這個問題是生死的問題。人都會死,這可能是最大的悲劇。但是文學人物卻不會死,賈寶玉、林黛玉,他們不但沒死,而且也沒老。所以,等待著作家的,正是寫下那些不死的靈魂。
文章千古事。這些年,我漸漸明白,寫作是一種宿命。我將讀書、寫作和思考,等同于生命本身。我寫下疼痛、欲望,以及人世的艱辛,只為發出一只螞蟻的吶喊;我寫下夢想、希望、堅韌和善良,只為彰顯人世之光。如果將文學從我的生命中抽離,那就是將骨頭從我身體里剔除。葡萄牙作家佩索阿在《惶然錄》的開篇寫道,“一旦寫下這句話,它對于我來說就如同永恒的讖言。”如果真有永恒的讖言,那么,我要寫下的一句話是:一個被文學之神眷顧的人,應該將畢生的心血獻給文學,就像亞伯拉罕向上帝獻出以撒。
草木向榮 文學常青
□胡竹峰
今年我34歲,上第三十四屆作家高研班,這個巧合很有意思。34歲的男人,說老不老,說年輕不夠年輕,再當一次學員,更有意思。社會是關注文學并支持作家的。
能來到魯院學習,這是對我過去寫作的認可,也是對今后的期待。寫了十幾年文章,寫了十幾本書,得了點名得了點利,這名利像做夢一樣不真實,恍恍惚惚。來魯院的目的就是要讓自己清醒,知道缺什么,軟肋在哪里。
作家從來不是培養的,但作家需要文學的氛圍、文學的心境。魯迅文學院有光榮的過去,當代文學界許多大人物都曾在此進出。此刻站在這里,一是為了魯迅,一是為了文學。魯迅是現代文學的高峰,他的作品成為白話文范本之一,是中國文學優秀的傳統。人的能力有限,精力有限,一生干不了幾件事,我也放棄了很多愛好,只是安心寫作,覺得選擇了一件有可能做好的事。我這代人開始不再年輕了,光陰無情。胡適先生寫過這樣的句子:
偶有幾莖白發,心情微近中年。
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很多人都說文學很難,但也容易,因為快樂,所以享受。還有人說文學不創新就沒出路,沒出路就沒出路。寫作不是為出路,是為喜歡。寫作是我自找的。我尊重創新也看重創新,但我更在乎繼承與生長。我目前是從事散文創作的,我覺得散文更應該繼承,然后讓文本慢慢生長。
余英時先生曾告訴我,一定要讀同代人的文章,因為有行情,一個人做學問寫文章,要知道行情。我的好朋友包倬,作為一個優秀的同行,他寫作懇切鉆研,給了我很好的榜樣。很多前輩作家出門會帶幾本書,帶上電腦,在旅途中也不放棄閱讀與寫作,他們為我做了很好的示范。
正月里去池州山里看儺戲,遇見兩句話,一句掛在禮臺上方:嚎啕神圣。一句寫在村里祠堂的后門,人敬神自靈。這兩句話也讓我再一次體悟出文學神圣,文心要誠。
我不善交際,但愿意和諸位學友多交流多溝通。山有包容鳥自知,感謝魯迅文學院這座大山讓我在此讀書學習,開始另一段文章生活,4個月的課程是一次修整。文學正需要十年樹木的精神,愿我們欣欣向榮,愿師生情常青,愿同學情常青。我們從未停止前進到更廣闊文學世界的步伐,我們一直在路上。
責任與守望
□秦 曉
我是一名空軍軍官,猶記得15年前的一個冬日,我作為干事陪同政委輾轉6個小時的山路來到佛爺頂雷達站,探視慰問春節依舊堅守在那里的4名戰士。趁政委在雷達站內噓寒問暖之際,我溜了出來,遠遠地看見一名戰士在不遠處站崗,走近一看是一名皮膚黝黑、嘴唇干裂的老兵,于是我和他閑聊起來。我問他:“班長,你當多少年兵了?”他對我說:“12年了,在佛爺頂待了12年。”我驚訝地問他,在這樣一個山勢高、霧氣大、溫度低的地方一堅持就是12年是怎么做到的?“責任。”就這兩個字,從他嘴里貌似輕盈地蹦了出來。當時我卻被這兩個字所震撼,甚至刻意從他的眼神中去尋找哪怕一絲的不真誠,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著說:“咱是當兵的,站崗放哨、保家衛國是職責,雖然條件艱苦點,生活孤獨點,但想想咱這雷達站是為了保障空軍的飛行,責任重大使命光榮嘛。”他轉過頭沖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旋即又轉了過去,緊握鋼槍凝視著遠方,我拿起隨身攜帶的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刻,準備作為新聞報道的素材,剛打算離開的時候,老兵又開口了,“秦干事,題目就叫做守望吧。”是的,從此“責任”與“守望”這兩個從老兵嘴里說出來的詞,始終推動和鞭策著我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經歷了戰火與硝煙的洗禮,共和國最大的心理需求是撫平戰爭創傷的同時,對自己的革命經歷與戰斗歷史進行文學敘述,作為軍旅作家應該以報國為民的責任意識,本著對國家負責、對社會負責、對軍隊負責、對戰爭負責的態度,守望在軍旅文學的精神高地,多為民族、為國家、為人民創作出反映民族和軍隊的英雄主義精神的文學作品。
軍隊改革如火如荼,強軍之路再啟新征程,作為軍旅文藝工作者的一分子,我感到肩頭責任更重,同時也清醒地認識到,軍旅作家的文學創作既要靠藝術才華,更要靠政治自覺,因此我期待在魯院學習的4個月里,淘洗思想強塑靈魂,讓魯院即將給予我們的浸潤、滲透和滋養,化作今后創作的智慧和力量,為宏揚我們的民族精神,謳歌我們的人民軍隊作出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