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欣:給科幻文學加點油加點鹽
來源:現代快報 | 王凡 2018年02月11日14:08
劉慈欣說,和現實主義文學相比,創作科幻小說的靈感更加來源于閱讀 劉慈欣 供圖
祖籍河南,長于山西,中國科幻小說代表作家,亞洲首位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得主。 自1999年處女作《鯨歌》問世以來,劉慈欣已發表短篇科幻小說三十余篇、出版長篇科幻小說六部,十次榮獲中國科幻最高獎“銀河獎”。他的長篇代表作《三體》三部曲被普遍認為是中國科幻文學的里程碑之作,將中國科幻推上了世界的高度。
作為亞洲首位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得主,劉慈欣被譽為“中國當代科幻第一人”。那部令他聲名鵲起的《三體》,也被視為中國科幻文學里程碑式的作品。
不過,劉慈欣對待獲獎,一直以來都比他的讀者們冷靜得多。成名之后,他依然生活在山西陽泉這座小城,和這個圈子并非刻意地保持著距離。人們在期待《三體》之后會有什么杰作,而他始終不疾不徐。
這種平靜的生活狀態與他把想象力發揮到極致的天馬行空的科幻創作似乎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蘊藏在背后的,是他仰望星空的人生哲學和探索世界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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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劉慈欣受到矚目,是因為《三體》,但其實早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他一邊在發電廠擔任計算機工程師,一邊就利用業余時間出版了十余部小說集,連續數年獲得中國科幻文學最高獎銀河獎。
“我從小就是科幻迷,喜歡的時間長了,就有想寫的愿望。最早的創作開始于高一,是外星人的內容。那時也投過稿,但沒能發表。”接受現代快報記者采訪時,劉慈欣這樣回憶著科幻創作的源起。
劉慈欣說,和現實主義文學相比,創作科幻小說的靈感更加來源于閱讀。不過,他認為喜歡科幻文學的人讀的其實都一樣,自己的閱讀并沒有特別之處。他最早讀到的科幻是蘇聯的科幻小說,后來接觸西方的,像儒勒凡爾納的作品、喬治威爾斯的作品,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接觸到西方比較現代的科幻文學,像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等人的作品都給過劉慈欣滋養。
有讀者說,劉慈欣作品帶來的生活啟示用一句話來總結便是:活著不只是柴米油鹽,還可以仰望星空。像“詩和遠方”一樣,“仰望星空”如今也成了一種人生態度的追尋,劉慈欣似乎起到了某種引領作用。
“星空是神秘、宏大、深邃、廣闊的,人在星空面前,感到自己很渺小。特別是從科學角度了解了宇宙之后,更有這種感覺。”
“這個感覺大家其實都一樣。”談到閱讀的時候,他這么說,談到星空的時候,他又說了一樣的話。他將自己歸于一類人之中,“有些人很現實,有些人力圖脫離現實,接觸更深遠的東西。作為一個科幻小說作者,我肯定是后者。”
而星空在他眼中從來沒有失去過神秘的色彩,“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星空的未知更多了。”劉慈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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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慈欣的作品素來以強大的敘事能力與豐富的想象力著稱,既有宏大的架構,又有深刻的思辨性。今年1月,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劉慈欣作品集《朝聞道》,書中收錄了劉慈欣的中短篇代表作《帶上她的眼睛》《朝聞道》《思想者》《中國太陽》等,該書被列為教育部新編初中語文教材指定閱讀。
對于中國科幻小說走進教材,劉慈欣感到非常欣慰。“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從小學到中學,課本里的閱讀一直是以現實主義為主流的。隨著時代的發展,文學除了現實主義題材之外,還出現了超越現實的題材,這其中就包括科幻小說,描寫未來、地球之外的事情、人和自然、宇宙的關系。科幻進教材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否則就跟不上時代了。”
劉慈欣認為,科幻小說展示的是一種我們以前不太習慣的、但卻與時代相適應的思維方式。“讀科幻會讓孩子看問題的視角更為廣闊,用更多元的視角看待世界,借助于想象力、創新能力,來構筑未來的各種可能性。科幻關注的不是現在,而是未來,給人的潛意識里灌輸這樣的理念——世界是不斷變化的,生活是不斷變化的。”
盡管科幻在教材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但不可否認,在中國,科幻文學還處于小眾的地位。劉慈欣介紹道,中國科幻作家群體規模比較小,長期寫作、發表科幻小說的也就二三十人。他說,一次參與中國作協大會,參會的3000名作家中,他是來自科幻界的唯一代表。雖然小眾,但是整個群體也很有特色,“在中國所有的作家群體里,科幻作家群體是學歷最高的,很多人都有博士學位。”除了少部分作家,像他、王晉康、何宏偉、韓松算是年紀比較大的,大部分科幻作者都是比較年輕的80后、90后,“他們的意識、眼光、思維方式非常現代,視野非常廣闊,這是與傳統主流文學最大的區別。”
不過,劉慈欣坦言,科幻作家中有影響力的少,大部分只在科幻圈里有一定影響力,而且大部分科幻作家是業余的,只能在工作的間隙去寫,所以目前主要的創作是短篇和中篇,長篇的數量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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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劉慈欣,當然繞不開雨果獎,這一公認的最具權威性和影響力的國際科幻大獎,堪稱科幻界的諾貝爾獎。劉慈欣2015年摘得雨果獎,也成為該獎項自1953年設立以來的首位亞洲獲獎者。
但是,劉慈欣對獲獎卻一直表現得很冷靜,甚至“低調”到沒有現身頒獎現場。時隔兩年多,說起沒有去現場領獎的原因,劉慈欣笑道:“不是我不想去。我不久前剛從美國回來,去了和雨果獎齊名的星云獎,因為考慮到星云獎更有希望獲獎。雨果獎其實是因為一個提名者退出,《三體》才有機會被替補提名。雨果獎是在當天才知道結果的,如果我知道我得了雨果獎,我肯定會去了。”
他也澄清了這種“冷靜”,“作為一個開始的科幻迷,后來的科幻作家,我其實是看著雨果獎作品長大的。對于我來說,雨果獎就像天上遙遠的星星,什么時候都能看得見它,但不會想到它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很高不可攀的一個獎項。現在居然自己能獲獎,當然很高興。但是,從我自己來說,我寫科幻最終的目的是寫給讀者看的,我最看重的還是讀者的反映,獲獎值得高興,但不是我寫作的最終目的。”《三體》獲獎的更大意義于他而言,是中國科幻小說開始有更多可能站上世界的舞臺。
收獲殊榮后,劉慈欣的生活沒有與以往有太多不同。他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不愛交際,微信只用來收發信息,在媒體上也曝光不多。
劉慈欣說,這也并非刻意回避。“我住的地方偏遠,不在大城市。還有精力有限,去北京參加活動,來回也得一天。像我這個歲數,50多歲,誰都一樣,干事業的人,不會花那么多時間在社交上。”他每天有固定的時間閱讀、看電影,而科幻閱讀只占一小部分,他還愛科學、軍事、歷史、文學類讀物。
他筆下構筑的科幻世界,充滿著澎湃的激情,藏滿了宇宙文明史中科學與技術創造出來的超越常人想象的神跡。人們被他帶到一個嶄新的世界,嘖嘖稱嘆于他的奇思妙想,在馳騁于他文字的同時,對頭頂的星空產生更多的敬畏。
“科幻作家所能做的是讓人們產生對宇宙和太空的興趣,可以說,這是微不足道但又可貴的努力。我寫的科幻小說,希望描寫渺小的人和宏大的宇宙之間的關系。其實我所有的科幻小說,都只想表達一個宗旨,就是想講一個好看的故事。”劉慈欣說道。
《三體》花費了他太多的氣力,之后,劉慈欣一直在沉寂。他甘于寂寞,也勢必會在寂寞中再度爆發。
對話
科幻文學
不是預測未來的
讀品:中國科幻作家中,您能脫穎而出,您思考過其中的原因嗎?
劉慈欣: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總體來說是心態吧,對生活之外更廣大更宏大的事物的好奇心、向往,對大自然的熱愛,對人和自然關系、人和宇宙關系的思考。但是這些東西并不是很特別的東西,很多人都有,并非這些東西造就了今天的我。作品取得今天的成功,有作品本身的原因,還有機遇。
讀品:中國科幻文學的現狀,會不會讓您的創作背負上一些使命感?
劉慈欣:坦率地說,沒有,寫作的目的是著眼于創作,不是為了帶動中國科幻。當然,如果我能做到這樣那很好,但這并非是我寫作的目的。我寫作的初心還是基于對科幻的熱愛。
讀品: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人們會認為,科幻文學會具有對未來的預測性。比如經常在科幻小說中出現的人工智能(AI)的話題現在非常熱門,您怎么看?
劉慈欣:AI從科幻小說誕生那天起,就在科幻小說里出現,對寫科幻的人來說,AI不是什么新鮮東西。但是現實中的AI和科幻中的AI有本質的區別,科幻中的是想象出來的,現實中的AI是真正實現的。科幻文學不是預測未來的。那是一個誤解。《1984》《2001》,這是兩本科幻名著,這兩個年代都過去了,你去看一下就明白,書中描寫的這兩個年代和真實的兩個年代,差別有多大。所以科幻小說是可能性的文學,把未來的多種可能性排列出來,至于說哪種可能性變成現實,科幻小說沒有能力去預測。
讀品:很多三體迷們關心電影《三體》什么時候上映?
劉慈欣:我只是團隊的一員,電影的主要創作者不是原著,是導演、編劇、制片人。我不好去說電影相關的消息,電影一直在做。
讀品:請談一談您目前的創作。
劉慈欣:我一直在努力地構思,但是進展比較慢,想寫一個和《三體》不太一樣的題材。希望2018年能有一些比較好的想法,進而能很順利地創作出一部新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