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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怎樣規范提升舊體詩創作

      來源:文藝報 | 文暢  2017年12月29日06:53

      舊體詩詞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瑰寶,舊體詩詞的寫作已呈現繁榮發展的新局面,不僅一些老年人喜歡寫舊體詩詞,而且諸多青年人也喜歡寫舊體詩詞,這對傳承和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但是也應看到,在時下舊體詩詞的寫作中還存在諸多值得注意的問題,存在不小提升質量的空間。

      寫舊體詩詞應具有鮮明的時代性。任何時代的文學都是它所處時代實際生活的反映,必然打上時代的烙印,包括詩詞在內的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都離不開它所處的時代,都必然具有時代特色。具有時代性,是寫詩首先應當思考的問題。今天有人寫舊體詩詞,特別是寫抒發個人情感的那種婉約派詩詞,寫山水花木的詩詞,讀后看不出是今人寫的還是古人寫的,這樣的詩詞盡管藝術性再高也不能說是好作品,原因很簡單,就是它缺乏時代特征。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是寫舊體詩詞首先應關注的問題。

      寫舊體詩詞應具有時代性,就是要對當今我們所處的時代有個明晰的認識和理解。當今我們正處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偉大時代,在這樣的時代里,值得歌頌贊揚的事物實在太多了。因此包括詩詞在內的文學就應緊把時代的脈搏,弘揚時代主旋律,用文學特有的正能量來鼓舞人振奮人。不僅寫重大題材的作品應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即使寫名勝古跡、山川風物、花草樹木以及抒發個人情感的作品也應與時代相融合,打上時代印記。那種沒有任何時代印記的詩詞,只能看作是文字嬉戲,實不可取。講時代特色,既要頌揚新時代的真善美,同時又要批評為人痛惡的假丑惡,這都是“詩言志”之“志”的指向。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詩能為千古傳唱,就是因為它對腐朽社會現象作了深刻批判。問題成堆,視而不見,仍在一旁吟風賞月,這豈不失去了詩人的社會良知?是否敢于揭露和批評問題,關系到是否有見地、有膽識、有氣魄、有責任感的問題。

      寫舊體詩詞應把人民群眾作為寫作主體,群眾是文學反映和服務的主要對象,任何體裁的文學都離不開人民群眾。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明確指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這是文藝創作的根本方向。寫舊體詩詞應正確處理文學與人民群眾的關系,這主要應從兩方面理解。一方面,文學作品是寫給人民群眾看的,要讓群眾喜歡看。唐詩宋詞歷來是群眾所喜歡的文學樣式,在十幾億人口的中國從小學生到初懂文墨的成年人,幾乎每個人都能背誦幾首詩詞,這是中國可貴的文化現象。我們今天寫舊體詩詞不是僅為自我欣賞,不是僅在幾個朋友圈內傳播,而是要給廣大群眾看,把詩詞寫得明白曉暢,這是群眾喜歡看的先決條件。群眾看懂了,明白詩意,才能堅持看下去,甚至背誦出來。倘要把詩詞寫得晦澀難懂,不知所云,或者詰屈聱牙,讀不順口,這樣的詩詞自然也就不為群眾所喜歡。白居易是當時頗受民眾喜歡的一位詩人,就是因為他的詩婦孺皆懂,明白曉暢。詩詞可以用典,這可增強詩詞的文化厚度和藝術品位,但用典不宜過多,也不宜過于艱深,用典過多和過于深奧,使詩詞古板難懂,也會削弱詩詞的藝術活力。言之有物,有內容,有意思,有啟迪,這是詩詞令人喜讀的又一條件。一首詩詞人們讀后,總得有所收益,對內容和意識,都得有所思,有所悟,有所得,讀了還想再讀,這便是好詩詞。人民群眾是最值得信賴最有權威的藝術鑒賞家,凡文學作品都要過群眾鑒定這一關,僅孤芳自賞,或少數人捧場,這都是文學作品脫離群眾的表現。目前寫舊體詩詞值得注意的是,有的人不在選材的嚴謹上、意思的深刻上、藝術的鮮活上、啟迪的新穎上下功夫,總喜歡在文字的艱深古奧上用力,以顯示有學問,豈不知恰恰是這種艱深古奧影響了詩詞藝術活力,也影響了多數人對詩詞的閱讀。題材引人入勝,這也是詩詞讓人喜歡看的重要條件。我們不是題材決定論者,但應看到任何時候文學作品的題材都很重要。重大的、新穎的、與民眾利益密切相關的題材,把這樣的題材轉化為詩詞,群眾就喜歡看。反之,那些司空見慣、平淡乏味、無關群眾痛癢的題材,無甚新意的題材,縱然費力寫出了詩詞,群眾也不屑一顧。魯迅曾說“選材要嚴,挖掘要深”,這對寫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都有指導意義,詩詞創作亦然。

      把詩詞群眾作為創作主體的另一面,則是充分描寫群眾,特別是注意描寫基層群眾。人民群眾是社會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創造者,以人民為創作中心,這是必須堅定的根本創作方向。事實上,在當今的中國社會,各種震驚世界的人間奇跡、各種舉世聞名的先進業績、各種光彩照人的風流人物、各種優美高尚的道德情操,都為各行各業群眾所創造,都存在廣大人民群眾當中。群眾值得大書特書,應當贊頌歌詠,舊體詩詞題材的重點應是人民群眾,不僅寫群眾的業績,還要寫群眾的生活狀態、道德情操、理想追求、愛憎情懷、是非認知、人性光環等等,諸多有意義的群體和個體都可化為詩詞的藝術筆墨。同時我們還應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關心群眾的生活疾苦和創業中遇到的困難。這也是詩詞作者應有的社會責任,以群眾之樂為樂,以群眾之苦為苦,做群眾忠誠的代言人。這方面值得書寫的題材也很多,這樣的作品,肯定廣受群眾歡迎。寫這方面作品,一要寫得準確,既不回避,也不夸大;二要寫得深刻,盡量透過現象看本質,分析問題的深層原因。應當說,這樣的題材比只是贊頌的題材更難寫。

      寫舊體詩詞應具有嚴格的規范性。這里所說的規范主要是指詩詞格律而言,寫舊體詩詞必須按格律寫,否則就是“出律”,“出律”就不規范。中國古詩在歷史衍進過程中,到唐代產生了巨大變化,大致分為古體詩和近體詩也稱今體詩兩種。近體詩講嚴密的格律,古體詩一般叫古風,依古詩而寫,形式自由,不受格律束縛。從格律上看,長律(又叫排律)、五律、七律以及律絕(絕句分律絕和古絕兩種),都要按格律規定寫。詞也講格律。詞本是古代配樂的歌詞,配樂分調,調分短調、中調、長調,種類很多,格律要求同樣很嚴格。古人說“調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聲”,不僅字講平仄,還規定在什么地方押韻什么地方不押韻,所以作詞是按統一的詞譜填詞。

      詩詞規定得也很嚴格,有防止失對、失粘、孤平、合掌、三仄尾、三平尾等多種禁忌,但詩詞格律又并不難學和掌握。現在已出版了不少講詩詞格律的書可供學習,這些書對詩詞格律講得都很具體明白,對格律的主要之點押韻、平仄、對仗等規定都有明確介紹分析,想懂得詩詞格律,這些書是必須看的。有些人覺得按格律規定寫不自由,所以寫格律詩又不符合規律規定,弄得不倫不類,貽笑大方。首先應當認識,詩詞格律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則,是千余年的實踐。已成為規則就必須遵守,這不是自己愿不愿意而是按不按規則寫作的問題。就像京劇的腔調,該唱西皮調就必須唱西皮,該唱二黃調則必唱二黃,這是藝術規范,不能憑自己喜好亂來。其次,這也是藝術自身的要求,按詩詞格律寫詩詞,會增加詩詞的音樂美、和諧美、勻稱美、均齊美,提升詩詞的整體藝術品位。對這個問題,還是聞一多先生說的既形象又有說服力。他在《詩的格律》一文中說:“恐怕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戴著腳鐐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只有不會跳舞的才怪腳鐐礙事,只有不會作詩的才感覺格律的束縛。對于不會作詩的,格律是表現的障礙物;對于一個作家,格律便成了表現的利器。”凡長時間按格律寫舊體詩詞的人都會感到,開始時是有束縛之感,可是寫的時間長了,習慣了,不但沒有了束縛感反而覺得是在追求藝術感,有追求藝術美的享受,而違反了格律卻覺得很別扭。藝術也有個從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痛苦到快樂的演變過程。

      最后,再談談當今寫舊體詩詞是用古韻還是用新韻好。漢字的聲韻在不同時代、不同歷史階段都有很大變化。唐代雖然國家頒發了統一韻書,可是到宋代聲韻就發生了很大變化,以后又在不斷變化。僅以新中國建立之初的50年代到而今,有些字的發音變化就很大,比如當今的傾(qīng)向,那時候叫傾(kēng)向、宿(sù)舍那時叫宿(xǔ)舍、教室(shì)稱教室(shí)、還(haì)有叫還(huán)有,等等,有很大變化。聲調也有變化,過去為平上去入四聲,當今為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寫詩詞應當根據字音的變化而變化,固定不變就違背了實際。特別是在全國推廣普通話的當今,寫詩填詞也不能與此相左,用新韻實為必然。王力先生在《詩詞格律》一書中也提倡用新韻,而有的同志今天寫詩詞還要特意注明是新韻,實無必要。還有的詩詞古韻新韻混用,更不可取。特別是今天的中小學生學習和練習寫舊體詩詞,尤應按普通話語音用新韻,以規范傳承古代文化。至于臺灣地區和海外僑胞,他們那里未推行普通話,也不能強求他們用新韻,而用古韻亦屬正常,看來用古韻寫舊體詩詞在一定范圍內仍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