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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直面現(xiàn)實 呼喚理想——評話劇《雨夜》

      來源:文藝報 | 鄭永為  2017年12月22日06:55

      現(xiàn)實主義戲劇有著恒久的魅力,它直面社會現(xiàn)實,揭示深層人性,勇于拷問靈魂。而生活中的某種“現(xiàn)實主義”卻充滿了功利色彩,它唯利是圖、崇尚權(quán)力,致使人們遺失了理想,迷失了方向。理想與現(xiàn)實,是一個恒久的話題,話劇《雨夜》就是一部冷峻思考這一問題的作品。劇作者李寶群站在理想主義的立場,恪守現(xiàn)實主義的戲劇精神,對現(xiàn)實社會的功利人生觀進行了無情的批判。

      深深的夜色,陣陣的雨聲。在一座貌似豪華卻難掩陳舊的別墅客廳里,分別20多年的同學又聚到了一起。他們每個人都有各不相同的路,每個人都代表著社會不同的群體,但是他們同樣要面對理想的坍塌,同樣要面對霧霾重重的現(xiàn)實。莎莎是旅居海外的華人,她對學生時代的戀人舊情難忘,而當初為了前程離她而去的杜海,如今已是掌控城市建設(shè)的高官。黃五和劉小花現(xiàn)在是一家子,一個開出租,一個做家政。林軍成為了靠給名人樹碑立傳蹭飯吃的文人。護士徐曼渾渾噩噩,看韓劇、混日子。律師費強道貌岸然,卻利欲熏心、更漠視公平。同學聚會的召集者是即將遠赴重洋的昔日明星——白夢,而她學生時代的戀人、身患絕癥的趙明,卻是惟一未被邀請的同學,因為他掌握了杜海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江大橋與九嶺隧道的坍塌是這座城市永遠的痛,白夢的建筑商前夫因此鋃鐺入獄,黃五與小花年少的孩子也葬身其中,而造成如此惡果的原兇卻是杜海的貪婪。穩(wěn)健而豁達的杜海頗具長者風范,他位居要職手眼通天,待人親切卻不失威嚴。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孟江大橋是宏偉的,九嶺隧道是壯觀的,別墅是豪華的,杜海更是顯赫的,然而,這些浮華的最終結(jié)局卻是坍塌。孟江大橋坍塌了,九嶺隧道坍塌了,豪華別墅坍塌了,杜海的人生也坍塌了,更為可怕的是,表面上坍塌的是一座座建筑,更深層則是精神與信任的坍塌。并且,這些化為了揮之不去的霧霾,成為彌漫在整個社會的心理陰影。于是,逃離成為了最后的選擇,可是“心里充滿了霧霾,就算逃到天邊,也逃無可逃!”無論逃到哪里,“我們是一群沒有家園的人”。

      話劇《雨夜》有夜的深沉,也有雨的冷峻,更有現(xiàn)實主義的殘酷與無情。理想的幻滅、情感的失落、人生的殘缺,給人一種交織著的疼痛感。“現(xiàn)實主義”大行其道,理想主義全面潰敗。杜海也曾有“藍天夢”,可最終面臨的卻是深淵;白夢也曾無限風光,而最終卻難逃一場虛幻;林軍也曾有他的文學夢,但也不得不以寫“軟文”度日。在現(xiàn)實而功利的追逐中,現(xiàn)代人的情感失落了。莎莎與杜海是相戀的,但最終敗給了權(quán)力;白夢與趙明也曾相戀,但也不得不敗給金錢。只有黃五和小花似一支“麻醉劑”,他們相依為命,有著樸素的愿望,盡管難逃人生的殘缺和苦楚,卻擁有一份真實與安寧。然而,總是有人會醒來,哪怕醒來的是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或者,也只有即將離去的人,才有這份勇氣去揭示現(xiàn)實。趙明就是這樣一個深藏著戲劇主題的舞臺形象,他也曾迷失,也曾迫于現(xiàn)實奴顏卑膝,但在生命的盡頭,他終于選擇做一回真正的人,他說:“人,不能變成狗,做過狗的人,不能到死還是一條狗!”于是,他不約而至,給這個雨夜帶來了一場風暴,并最終使這場聚會成為了一場人性的審判。

      《雨夜》是相聚,也是一場告別。白夢要告別的是浮華的生活,趙明要告別的是屈辱的人生,杜海要告別的則是貪婪的生涯。《雨夜》是告別,也是趙明和杜海兩個人的葬禮。一個曾經(jīng)的現(xiàn)實主義者,在告別生命之際努力找尋著理想;另一個將理想變成現(xiàn)實的成功者,卻再也無法將現(xiàn)實變回理想。風暴中,這也是很多人的葬禮,只有埋葬了貪婪的人性,只有告別了功利的人生,才能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直面現(xiàn)實,呼喚理想,這正是話劇《雨夜》深刻的主題意蘊。

      作為國家藝術(shù)基金資助項目,話劇《雨夜》于當代人最為熟悉的生活場景中,發(fā)現(xiàn)了社會深層的焦慮與痛楚,描繪出社會各個階層的欲望與失落,給人痛感,令人深省。這里有情感的迷失,有人生的蒼涼,也有榮耀與驚恐。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一幕幕生活的場景,讓人們在舞臺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因而產(chǎn)生了深度的共鳴。

      李寶群是現(xiàn)實主義戲劇的標志性劇作家,《長夜》《雨夜》和正創(chuàng)作中的《殘夜》是其寫給當代人的三部曲,他說:“現(xiàn)實題材的創(chuàng)作越來越艱難,但我不想輕描淡寫地寫,我還是希望有自己的體驗和要表達的東西。”話劇《雨夜》采用“三一律”的戲劇結(jié)構(gòu),戲劇文本提供了豐富的思維密度,同時,在舞臺呈現(xiàn)上也顯得穩(wěn)重而不乏新意。導演吳曉江在保持純粹的話劇語言的同時,用影像賦予了舞臺斑斕的色彩和一種當代藝術(shù)的設(shè)計感。通過導演的精雕細琢,演員的表演樸實而準確,與人物和諧地融為一體。

      沈陽話劇團留給中國舞臺的最深印記是上世紀80年代的“探索三部曲”,1987年2月,《搭錯車》曾在首都體育場舉行千場盛典,被曹禺盛贊為“大話劇”。此次晉京,通過《雨夜》的成功演繹,沈陽話劇團的新一代表演團隊實現(xiàn)了脫胎換骨的提升。《雨夜》不僅標志著沈陽話劇的復蘇,同時也是其再度崛起的全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