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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哈雷:詩人為時代“立法”

      來源:中國藝術報 | 哈雷   2017年02月13日09:05

      多年前我在一次福州市政協會上提出將福州市打造成詩歌城,引起多方面共鳴,當時很多委員認為這是一種有歷史擔當和社會責任感的詩人行為,是詩歌作用于生活的美好主張,也是詩人應該有的文化情懷。

      福州,是一座有著2200多年悠久歷史的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更是一座充滿詩意的城市。遠的且不說,近代以來中國的幾位重要女詩人皆在福建。冰心、林徽因、鄭敏、舒婷這四位福建籍的女性概括了中國現代詩歌史。詩歌,浸潤福州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成為這座城市幸福的底色;詩歌,滲透進城市的每一寸肌理,成為城市之根、城市之脈、城市之魂。

      “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藝術家要為自己所處的偉大時代書寫,也要為生于斯長于斯的這座城市書寫。這些年除了自己的詩歌創作外,我還致力于組織詩人下基層深入生活,讓福州詩人們通過采風,創作“接地氣”的作品,出版“映像”系列詩歌叢書,以幫助詩人出版作品集及舉辦研討會等諸多活動形式,有力推動詩歌文學創作發展,為打造福州詩歌城提供有力的文本支持,這也成為詩歌和這座城市的人民生活聯結的橋梁和紐帶。還創辦《海峽詩人》雜志,加強海峽兩岸詩人的友好交流。

      在福州的詩人群體當中有年輕時期起就一直堅守詩歌陣地的中堅分子,也有各個階層的詩歌發燒友,還有不少業余的粉絲,雖然在詩的藝術上來說還有許多精進的地方,但一腔熱情可感可敬。詩歌,在社會更迭中,讓福州這座城市的文化圖景五彩斑斕。偶爾在某家書吧里,會有大批詩人聚集在一起,朗誦歌吟;到某個高校的體育館,會遇見扯著大橫幅的詩歌朗誦會;甚至在劇院、在露天廣場、在游人聚集的風景區、在三坊七巷歷史古街,亦可碰上一場又一場聲勢浩大的詩歌盛會和詩歌快閃,讓人恍然:原來詩歌也可以讓城市的上空燃燒得云霞滿天? !

      我們的時代需要詩歌。詩歌對我們的情感,對于我們的思考,對時代的寄托,對我們養成良好的社會風氣、一個良好的人心取向都是有價值的,它不斷地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它讓生活更滋潤、情感更美好,詩歌培養了我們優美的心靈、高雅的情操,使我們哪怕面對極度的艱難也會把一切的困苦幻化成優美和優雅。所以我說,任何時代都需要詩歌。特別是在這物質發展迅速的時候,尤其需要詩歌。詩歌,它的優秀的作品不會消亡,偉大詩歌永遠會存在現實世界里面,還在不斷地激勵著我們。我認為朦朧詩時代的“自我”并不是小我,而是盈滿了人文情懷(比如舒婷) 、自然童話純粹美好的心緒(比如顧城) 、悲劇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比如北島) 。而反觀現在,我們的詩人在某些技術性的層面上進行一些語言探索、語言試驗,有突破;但是那些口水詩、下半身寫作,甚至還有標榜自己的詩就是垃圾詩等等,消解了詩人對時代、對歷史的擔當,也使詩人在人民的心目中失去了重量。

      一首好詩,是當代的,也就是與一個時代密切交融的、息息相關的。只要是和當代密切交融、息息相關的,它就有可能成為一首好詩。李商隱的詩寫得是極其個人的,而且是隱秘的;但是,它跨越了時間、空間,穿越千年還能喚醒我們曾經隱約感悟到的東西,這是一種普遍的人類的情感,這就是詩的偉大。

      如果認為詩歌是沒有門檻的創作,就不可能有“高峰”的作品出現。事實上任何東西都是有門檻的,打籃球、踢足球、畫畫、書法,包括裁縫,都是有門檻的。想要當個好詩人,門檻就更高。寫詩要經過漫長的積累。詩歌的發展歷程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從古謠諺的二言,到詩經的四言,再到楚辭的二言三言的雜言,再到漢魏的五言,到唐詩繁榮,又變成詞,然后又是元曲,再若幾百年后,到了“五四”時期,把舊體詩作為鐐銬全打破了,變成白話新詩,自由詩。但是無論詩的形式怎么變化,經典的好詩都和傳統的密切相關,都或多或少有著歷史的典故。郭沫若筆下涅槃的鳳凰,那原來是西方的不死鳥phoenix,五百年自焚再生,是沒有性別的,但是郭沫若把它和中國傳統的鳳凰結合起來。哪怕是象征派的戴望舒,“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丁香一樣太息的目光” ,丁香的意象是來自晚唐的詩人李璟“丁香空結雨中愁” 。再如他的《雨巷》 ,雨傘,長巷,是江南典型的景致,這是中國的傳統,一種地方文化的環境。雖然說時代過去了,但我們并沒有完全消滅歷史。所以說,寫詩歌至少得有這方面的知識,所以說,詩歌是有門檻的。低門檻,需要你有一定的學識;高門檻,需要你的文化靈魂的深厚。一個沒有文化自覺的人,沒有融在文化背景當中的人,沒有自己的感情思想的人,那是過不了詩的門檻的。

      有人說,詩歌后來一步步地走向衰微,跟國人生命氣息的流轉不斷走向衰微有關。我贊成這樣的說法!“五四”時期詩歌再次勃興,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詩歌盛極一時,這何嘗不是跟思想解放運動使個體生命變得神采飛揚有關?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詩歌又一次沉寂,直到九十年代后期網絡普及,私人經驗、身體話語大量入詩之后,一種由欲望和宣泄為主導的詩歌熱潮才再次席卷全國。在此之前,文學被思想、文化、知識壓抑已久,大詩、史詩、宏大敘事、個人命運感等觀念一統詩壇,在這個背景下,強調身體之于詩歌寫作的革命意義、強調身體話語在文學寫作中的合法地位,具有重要的價值。

      但現在若還停留在只看到生命的陰暗面,只挖掘人的欲望和隱私,而不能以時代的眼光、悲憫的情懷對待人、對待歷史,并試圖在理解中展示自己對生命的感悟,這樣的寫作很難在精神上說服讀者。因為沒有整全的歷史感,文化自信喪失,不懂得以寬廣的眼界看世界,作家的精神就很容易陷于褊狹、執拗,難有溫潤之心。

      詩不是茍且,她是俗世生活中溢出來的那最精彩的部分,是時代的精華呈現。如果現實是身軀,她就是最美麗的臉盤;如果現實是臉盤,她就是最流轉的眼睛;如果現實是眼睛,她就是映照在眼底的微笑;如果現實是微笑,她就是微笑里含著的一滴淚珠;如果現實是淚珠,她就是淚珠中閃動的夢……詩不僅僅是她個人的夢,她還折射出一個時代的巨大夢境。

      詩人的作品保持著情感的溫度和思想的質感。一部作品,就是一位詩人一段思想和情感的記錄。一部偉大的作品,是一個時代思想和情感的記錄!當代詩人應該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指出的“用生動的文學語言和光彩奪目的藝術形象,裝點祖國的秀美河山,描繪中華民族的卓越風華,激發每一個中國人的民族自豪感和國家榮譽感。 ”“觀照人民的生活、命運、情感,表達人民的心愿、心情、心聲,立志創作出在人民中傳之久遠的精品力作”為期許。

      習近平總書記在這次講話中還指出,“只有用博大的胸懷去擁抱時代、深邃的目光去觀察現實、真誠的感情去體驗生活、藝術的靈感去捕捉人間之美,才能夠創作出偉大的作品。雖然創作不能沒有藝術素養和技巧,但最終決定作品分量的是創作者的態度。 ”抒發人民之情與表現自我是可以統一的,不要人為地制造障礙。詩人應該想方設法進入公眾空間,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內心里,那是自私的,就是自我封閉的單人精神牢房。我們遺憾地看到現在許多人的創作完全封閉在自我中,自說自話,一旦詩人陷入這種狀態——不能通過詩人自己的感覺去觸摸這個時代,我會覺得詩歌就是病了,這就是一種傳染病,且病得不輕。偉大的詩人,偉大的時代的主要詩人,重申的是時代的觀點,所有詩都是“當代詩” ,所有的詩人都是“當代詩人” ,如果他看不到時代的精神,看不到人民的歡樂、痛苦或焦慮,聽不到人民的心聲,那就不是真正的詩人。詩人,是情感的抒發者,也是時代的代言者。從詩歌的歷史來看,詩人都有責任以絕對的、透明的方式去探索這個時代、融入這個時代,不然詩人怎么去理解雪萊所說的“詩人為時代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