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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心系蒼生 筆書乾坤

      來源:人民日報 |   2016年12月02日07:37

      群賢畢至商文事,踵事增華進層樓,熱烈祝賀中國文聯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中國作協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圓滿召開!本版約請8位作家藝術家代表抒懷建言、暢談體會,以饗廣大讀者。

      ——編 者

      我以我寫薦軒轅

      王 蒙(作 家)

      寫出時代,寫出心靈,建立一個個文學的路標石,必須準備好付出一個又一個代價

      少年時代,革命與文學是我的至愛,是不可分離的整體。我知道了革命與共產黨,知道了魯郭茅巴老曹,知道了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它們比生活本身更加宏偉與高尚。它們懷著悲情一往無前。我12歲時愛背誦的詩句是:“我以我血薦軒轅!”我早早地參加了斗爭,一心想把締造新中國的激情和理想,把快樂和自勉乃至自責,把勝利與建設的無限風光守護下來,于是有了19歲動筆的《青春萬歲》。我繼續叩問生活,思索人生。原來寫作不易,你要克服許多你自己的偏見和自戀、狹隘和怯懦、空洞和虛榮,還有永遠不會沒有的不理解。如果說革命成功以后還會面對更多的困難和挑戰,那么好好地寫出文學,寫出時代,寫出心靈,建立一個個文學的路標石,必須準備好付出一個又一個的代價。你需要成長,需要經風雨、見世面,沿著文學的曲徑險徑,摸爬滾打攀登再攀登。

      生活不可能永遠處于悲歌狂飆、紅旗招展、吶喊震天的高潮之中,在相對穩定與和平的環境下,市場把文學藝術拉向娛樂消費,這倒也是很正經的產業,但我們畢竟沒有忘記憂患,忘記深刻、忘記創造與沉雄的權利。難道我們走到今天就只剩下了娛樂至死、空心搞笑、低級趣味了嗎?難道我們失去了醍醐灌頂、振聾發聵、清新俊逸、深摯熱烈的初心啦?難道理想的火焰不能繼續燃燒?純樸的愛憎不能繼續強烈?小說與詩歌,戲劇與文章不能再閃耀人性的新的輝煌了嗎?

      我曾經聽人說過寫小說好比娶媳婦,是年輕人的事。我早就聽說過“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的古語,正好我也在寫閱讀老莊孔孟的心得。但是“明年我將衰老”,今年我仍興致勃勃。我仍然注視著捕捉著生活的艱難與華彩,我急于告訴讀者一個又一個感動過我并且希望繼續感動大家的故事,我仍然懷念著可親可泣的好人、如詩如畫的場景、如火如荼的征程和那么多難解難分的紀念。我仍然不能忘情于文學,忘情于奮斗,忘情于大地,忘情于人民。我寫革命的豪邁、成長的代價、滄桑的熱淚、生活的芬芳、人心的不渝。年齡當然是愈積愈沉重,但是我還想寫幾篇結結實實的作品,對得起歷史,對得起生活,對得起文學在歷史上最珍貴的擔當與愛。

      為有源頭活水來

      蘇士澍(書法家)

      書寫者筆走龍蛇,書法成就高低與其風度、人品、境界緊密相連

      歷史上,黃庭堅常以“韻”來品論前人書法。書法是一門與國人的精神境界息息相通的獨特藝術。書寫者筆走龍蛇,其學識、修養、情感以及想象都會投射到筆底腕下,書法成就的高低也因此與書寫者的風度、人品、境界緊密相連。韻即不俗。俗與不俗,取決于書寫者人格、修養、文化等的高低。在當代書法家中,啟功先生的書法成就卓然于當代,其背后是他淵博的國學知識,寬厚、超脫、淡泊的人生境界。

      因此,對于當今書法藝術工作者而言,時刻認識到自己是人民群眾的一員,積極主動走到人民群眾中間去,在生活實踐中讀書修身,以德培藝,體悟“‘四有’書人”的深刻內涵,從而在為人民服務和與人民的真情互動中積極探求自身書法藝術的突破和升華,才能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書法藝術工作者。

      書法是生活的藝術,大眾的藝術,需要從生活中感悟升華,在人民大眾的觸動與共鳴中得以價值實現。作為一名優秀的書法藝術工作者,要想在書法創作上有所成就,就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也只有從人民大眾的視角和情感體驗來感受時代氣息,體悟生活中動人的形象、深刻的細節,進而喚醒與人民大眾強烈共鳴的真情實感,激發自己的藝術創造力,才能創作出為人民群眾所喜愛的優秀作品。也只有這樣,書法藝術才能在為人民抒懷、與人民共鳴、為人民所愛的良性互動中永葆活力和勃勃生機。

      漢字是中華文明傳承的標志。傳承和弘揚中華文明、中國書法藝術,還必須解決“下一代”和“傳承人”的問題。在今天這樣一個信息化時代,越來越多的人尤其是青少年已經寫不好字,不敢寫字,甚至不愿意寫字。書法藝術工作者和教育部門看到了這種危機,將書法教育全面納入了中小學教學體系,并組織編寫了中小學書法教材。今年我調研過近20個省的百余所中小學校,有一部分書法教育辦得好的地區和學校脫穎而出,應該說書法課堂已迎來了社會關注的良好勢頭。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有了書法藝術工作者的勤學修為,有了大眾的共鳴和熱愛,有了“后來人”的傳承和弘揚,中國的書法藝術必將迎來新的春天。

      情動于中形于聲

      葉小鋼(作曲家)

      動聽的旋律就在田間地頭,就看創作者愿不愿意走進田野,深入生活

      被稱作是“花叢里的大炮”的浪漫主義鋼琴詩人肖邦,不愿當亡國奴,雖后半生再也沒能踏上故土,卻將一腔熱血化作音符,寫下了著名的《革命練習曲》。作曲家聶耳的創作時間雖然短暫,但他創作出了《大路歌》《賣報歌》《新女性》等膾炙人口的歌曲,與他深入生活的最底層,對當時窮困的勞苦大眾懷有深厚感情是分不開的。古往今來,作曲家們創作了許許多多樂譜,但真正能深入人心的,卻是那些和人民在一起,叩問生命,給人以震撼的旋律。

      縱觀人類藝術發展史,許多優秀的藝術家雖然都有著獨特的才情,但如果不是對社會生活有獨特的見解,對人的社會性與時代的關系有深刻的認識,也很難有留得下的佳作。我在上大學的時候,一位同學無論是音樂技術水平還是藝術感覺都非常好,我們覺得就算再學三年五載也追不上,但最后卻泯然眾人矣。雖然有各種原因,但也說明僅僅靠演奏技術和音樂藝術感是無法創作出動人心弦的作品的。只有把心貼近大眾,為人民而感而歌而創作,作品才會熠熠生輝。

      當然,現在的音樂界確有一些浮躁,在資本的強勢裹挾下,藝術工具化問題不斷凸顯。有的創作者以嘩眾取寵的做法吸引資本,機械化生產、快餐式消費,雖然生產出大量的音樂節目、作品,但只是烈火烹油,沒過多久就失去了蹤跡。還有一些人認為“外國的月亮就是圓”,無論是創作方法還是理論研究都言必稱西方。我雖然是從海外留學回來,卻著迷于中華民族傳統音樂的獨特魅力。《春江花月夜》這個曲子,每一句起始旋律都落在前一句最后一個音上,特別有技巧性;《二泉映月》的旋律一響起,人們眼前就能浮現出皓月當空、湖光粼粼的畫面;馬思聰的《思鄉曲》把對家、對故鄉的思念刻畫得淋漓盡致。有些人問,現在是不是好的旋律都用光了?其實民謠小調、地方戲曲這些動聽的旋律就在田間地頭,就看音樂創作者愿不愿意走進田野,抹去時間的灰塵,讓美好的音樂煥發新的光彩。

      音樂和其他具象藝術有所不同,它更多是潛移默化地陶冶人的性情和情操。而作為音樂創作者,更應該心中有對人民、對民族、對生命、對理想的愛,筆端才會有情,才能創作出好作品。

      根之茂者其實遂

      馮雙白(舞蹈家)

      文化自信源自民族璀璨歷史,更源自全新時代條件下贏得世界尊敬的文藝創造

      80多年前,中國現代舞蹈藝術先驅者吳曉邦在上海舉辦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場個人舞蹈專場演出。雖然這場演出只賣出一張票,但并沒有妨礙吳曉邦踏上為人生而舞、為人民而舞的藝術道路。吳曉邦的成功,一方面得益于他對西方現代舞藝術的耳濡目染和求知若渴,另一方面是他能夠深刻領會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無窮奧妙:曾經向蘇州道觀中的道士求取手印的意義,曾經深入民間挖掘整理儺文化深意,也曾經長期研習中國傳統繪畫之丹青意蘊,由此,在立志表現中國普通民眾生活喜怒哀樂的藝術方向上,做出了巨大的藝術創新,成為中國新舞蹈藝術的先驅。

      其實,百多年來,中國文化一直面對著如何對待“傳統”與如何走出自己的“新路”這個大問題。鴉片戰爭開始,社會上漸漸產生一種輕視甚至全盤否定本土文化的傾向,在文化自卑的心態下引入西方的評價標準來評判本土文化,優秀的文化藝術傳統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割裂和否定。但是,反觀歷史,真正不負時代的藝術家們,無不是深入傳統精髓而又能跨越窠臼,擺脫束縛,走出藝術創新之路的。當年魯迅評述屈原“逸響偉辭,卓絕一世”,概因為其作品在繼承了長江流域傳統文化精髓基礎上,發揚光大“楚辭”之體,對后世的文學發展乃至國人精神意象的確立均影響深遠。梅蘭芳在對待傳統上采取“遠紹紫云、近取瑤卿”的藝術態度,又秉持著旦角表演應該突破傳統、著力刻畫時代生活里女性多樣之美的觀念,潛心于創編新戲,其《天女散花》等劇目甚至對中國現當代舞蹈藝術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

      文化自信從何而來?尋找文化之根,重燃文化傳統之精神火炬,同時在傳統基礎上大力推動文化創新,成為建立文化自信的必由之路。文化創新如果離開對文化傳統的精研深磨,便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盡管可以喧囂一時,卻早晚會生命枯竭。而文化的自信,實在應該來源于傳統基礎上對時代生活的感悟、對藝術突破的自覺。當代的文化自信,不僅源自泱泱中華璀璨歷史,更應該源自全新時代條件下贏得世界尊敬的全新文化藝術創造。

      充實光大之謂美

      徐 里(畫 家)

      如果不反映時代特色,不能在內容、形式上謀求突破,后人能在我們作品中看到什么呢

      何為優秀作品?在我看來,它要具有兩種精神,一是中國精神,一是創新精神。

      “中國精神”四個字的內涵廣、闊、厚,弘揚中國精神,就要認真地對待我們自己的傳統文化,就要深入全面地學習、了解和繼承。美術工作者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把中國精神通過美術作品彰顯出來,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的軟實力。在創作中倡揚中國精神,并不代表排斥世界文明,而是倡導與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相互交流借鑒。

      另一方面,創新應該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鮮明的標識,它體現在現實社會的方方面面。如果我們的作品不反映時代特色,不能在題材、內容、形式上不斷謀求突破,那么50年、100年后,后人能在我們的作品中看到什么呢?

      結合數年來的創作歷程,我清晰地感受到中國精神是創作的內核,創新意識是技藝精進的動能。我的繪畫題材雖然跨越了油畫和中國畫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但是深追到底,都是以中國傳統的審美精神境界支撐這些形式上的表現手法。早年對西藏宗教題材油畫的探索使我的繪畫方式得以沉靜下來,也正是得益于這種沉靜,我開始對中國傳統的文化現象和精神進行深入探索與研究,讀了很多古代文獻和思辨哲學的書籍,也在油畫創作間歇研究書法,探索中國水墨意趣所在。然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長時間的浸潤并不是立即就能生發出藝術形式,這種精神意蘊是近幾年才從我的作品中顯現出來的,無論是意象油畫山水的當代語境表達方式,還是書法、水墨作品的文人法度,都是我對中國傳統人文精神的表達,而這種表達是具有時代氣息、蘊含當代審美觀念的。我想,無論是西方的油畫還是中國傳統的水墨,都應該是內心情感的一種外在呈現形式,是自己生活和學術積累的一種體悟。

      持續的學術積累和生活閱歷確實讓我對各種繪畫表達方式產生創作欲望,讓我的視野更加開放和多元。現在,我正在進行意象油畫山水的探索,但無論何種表現形式,都會以中國文化的精髓為本源,表現中國氣象和民族精神,凸顯一種具有中國人文精神個性的油畫表現形式。

      點點潤澤臻化境

      陳 彥(劇作家)

      那些歷史認定的巔峰之作對塑造民族的靈魂、心智和精神才是有用的,也是長久的

      文藝塑造人的巨大作用,是春風化雨的,是潤物無聲的,是滴水穿石的,而不是生粘硬貼的,不是熱粘冷裂的,不是強注倒灌的,不是雨過地皮濕的。其實從《詩經》開始,文藝就在修養人的道德與塑造人的性情、品格方面,發揮著潤物無聲的教化作用。文藝作品對人的情操的凈化、提升、引領、塑造作用,是不容置疑的,它的特點就是長期滴滲,點點潤澤,化物無聲。

      比如中國戲曲,數百年來,一直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文藝娛樂樣式,如果我們研究一下上了年歲老人的語言構成,就會發現,戲曲文化對他們深厚的浸潤。他們愛用戲里的人物故事進行比興,很多是來自“三國”、楊家將、岳武穆。說誰狡詐,就說那家伙像曹操;說誰心眼歹毒,好挖坑、陷害人,就說他是潘仁美、秦檜;再比如關中人說誰沒有信義,就會說這人是“奉承東”,“奉承東”是秦腔經典《周仁回府》里一個“賣友求榮”的小人;而說誰不孝順,就把他比作“大怪”“二怪”,這是《墻頭記》里兩個不養活老爹的兒子。總之,無論是戲曲人物的名字,還是戲曲唱腔,道白里入木三分的精彩句子,都是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的智慧表達。由此,讓人想到數百年來,戲曲藝術對一個民族精神人格的塑造過程,尤其是在資訊不發達的時代,戲曲甚至充當了歷史、社會、文化、政治,包括經濟交換形態的教科書作用。

      今天文藝的樣式越來越多,傳播方式也越來越廣泛,文藝作品一定是在充分把握創作規律后,按文藝的習性,關切歷史與社會脈動,創作出走心的作品,讓受眾去接受,去感動,去傳揚,方可真正發揮它的社會塑造功能;否則,“空心蘿卜”的、皮焦里生的作品會敗壞人的胃口,讓文藝淪為“硬胳肢人”的、“亂貼廣告標簽”的跳梁小丑。我們需要更多的精神鈣質,需要能拎起一個民族生命體統的文化建構,從而形成真正雄健的文化自信,這就更需要文藝去努力攀登“高峰”。唯有那些歷史認定的巔峰之作,對塑造一個民族的靈魂、啟蒙一個民族的心智、形成一個民族的整體精神風貌,才可能是有用的,也才可能是長久的。

      路漫漫其修遠兮

      麥 家(作 家)

      就整體而言,中國文學在海外的傳播還是不盡如人意,影響力還是很有限

      莫言、曹文軒、劉慈欣等作家近年來在世界上摘得了一些大獎,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中國文學已經受到世界關注,不過我不得不指出,就整體而言,中國文學在海外的影響還是不盡如人意,尤其是和外國文學在中國的熱度相比,中國文學在世界上的影響力還是很有限的。

      以我個人的遭遇來說說?!督饷堋愤@本書我寫了11年,被退稿17次之多。7年前,一位臺灣小伙子希望做我著作的海外代理人,可是轉眼3年過去,一本書都沒賣出去,我們都感到很失望。其間我曾無數次痛斥自己,那么愚笨,那么沒用,那么可憐,以致全部青春都可能為它廢掉。

      如今《解密》已被翻譯成33種語言,在上百個國家發行,沒有什么成績,只是有點意外之喜而已,因為這確實“偶然”。一位來中國旅行的劍橋古漢語博士,因為他的爺爺曾經是破譯家而買了我兩本書:《解密》和《暗算》。這兩本書又碰巧被轉給企鵝出版社的編輯,編輯碰巧又很喜歡?!督饷堋肪瓦@樣偶然地踏上了寰球之旅。

      改革開放以來,幾乎重要的外國文學作品都被介紹到中國,被一譯再譯,反復出版。相比之下,中國文學在海外至今仍是少有人識,能夠進入商業出版的更是少得可憐。多數西方出版商、媒體,甚至學者對中國當代文學的印象還停滯于封閉的鄉村、或扭曲的婚戀觀等偏狹之隅。這顯然是對中國文學,尤其是當代文學的誤讀。

      書如人,有命。回頭想來,這里面有太多的偶然和特殊因素,在這個過程中,我個人其實沒有什么選擇權。從一定意義上說,這也是中國當代文學走出去的普遍現狀。華語文學在海外影響還比較有限,所謂的“成功動作”與中國當代的國際影響力有關,但也有運氣的眷顧。

      《解密》的走出去,既不代表我麥家的東西寫得好,更不說明中國文學就此在世界上有了多大的轉機。我個人認為,現在中國某一個作家或某一部小說在海外“走紅”尚有一定的偶然性。從偶然性到必然性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好在現在我們已經出發了。

      研察世情發新語

      梁 鴻(作 家)

      文學中的現實并非只是客觀現實,也不只是思想深度,它是一部作品最深層的動力

      文學理論家伊格爾頓曾經說過一句話,“新的用詞和新的句型表示出人對現實的新的態度……從而在人們眼中展現出一個全新的世界?!?伊格爾頓強調語言的“變形與顛倒”后生成的“陌生化”,他認為這是文學創新的開始。但是,伊格爾頓忽略了進一步的追問: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作家能夠學會使用新的用詞并且展示出一種對現實的新的態度?

      當我們在談論《包法利夫人》《變形記》和《阿Q正傳》在世界文學史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創新時,我們談論的并不只是語言的創新,而是他們感受世界的方式變了。因為對世界產生了新的情感和認知,語言和象征結構也隨之發生變化。這兩者幾乎同步發生。想象一種語言,就是在想象一個世界。反之亦然。換句話說,一個作家如何體驗、理解世界,常常會決定作品的創新程度。否則的話,即使能夠嫻熟地運用新的語言形式,也只會流于空洞。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學,19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文學,20世紀的現代主義文學,“五四”時期的白話文運動,上世紀80年代先鋒文學的興起,在很大層面上都首先是因為人們對現實世界的理解發生了改變。即使場景相同,因為關于世界的理解不同,這一場景必然會呈現出不同的“風景”,即新的用詞和新的現實態度。

      回到當下的文學語境。整體來看,雖然作家對語言已經有鮮明的自覺意識,但在人物敘事和情感表達方面還有單薄的傾向。拋卻語言能力本身存在的問題,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作家對他所描述的現實世界并沒有真正的探察精神。作家總以為只要有感受就可以,可以根據一些朦朧的形象去妙筆生花,但其實不夠。試想,如果一個作家只是依據通常的社會意識去書寫“鄉村/城市”,如果對“鄉村/城市”的差別沒有真正的理解力,又怎么能夠對其中的人的精神傾向、情感形式及與社會的關系有足夠的理解力?換言之,對世界和現實“沒有新的態度”,很難產生“新的詞語”,更無法呈現一個“全新的世界”。文學中的現實并非只是客觀現實,也不只是思想深度,它是一部作品最深層的動力,隱秘地參與并決定作品的語言修辭和故事紋理。

      (人物速寫:羅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