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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徐志摩著譯版本瑣談

      來源:文藝報 | 張元珂  2016年11月16日07:09

      徐志摩實際創作時間大概只有10年左右,但留下的作品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相當可觀。代表作主要有:詩集三部:《志摩的詩》《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散文四部:《落葉》《自剖》《巴黎的鱗爪》《秋》;譯著三部:《瑪麗 瑪麗》《贛第德》《曼殊斐爾小說集》;小說集一部:《輪盤》;劇作一部:《卞昆岡》(與陸小曼合著)。另有《志摩日記》《愛眉小札》《徐志摩全集》等由后人編輯的著作若干。

      《志摩的詩》:新文學版本中的珍品

      線裝本由現代社出版、中華書局代售。這是徐氏第一部自編詩集,鉛印、豎排、仿宋字體,宣紙(分厚本、薄本)、連史紙印刷,無序跋,無版權頁。封面“志摩的詩”為徐氏所書,扉頁有“獻給爸爸”字樣(有人說此為凌叔華手跡,待考)。唐弢藏有三冊,兩厚一薄,其中一冊印有“光武藏書”字樣;上海圖書館所藏最為珍貴,扉頁上有徐氏毛筆題詞:“幼儀,這小集是我這幾年漂泊的一點子果實,怕還沒有熟透,小心損齒。志摩 九月上海”。“幼儀”,即張幼儀,為徐氏前妻。兩年前,徐氏登報離婚,并宣稱“我將于茫茫人海中訪我惟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種石破天驚之舉也算在文人群體中開了西式離婚的先河!此番題字贈書,語調頗為幽默、俏皮,足見其人性之真純,難怪沈從文如此評價他:“他為人心懷坦蕩,毫無機心。一團火一樣熱的心,且特具感染力,影響到不少當時年紀較輕的朋友熟人,我就是其中之一。”(沈從文《序》,1983年香港版《徐志摩全集》第3頁)

      關于線裝本的初版時間,陳從周說,“《志摩的詩》大約在年底出版,中華線裝本,后由新月書店再版。”(《徐志摩年譜》第43頁)陳氏以編年法述譜,這段文字列于“1924年”欄目下,可斷定他認為該詩集的初版年份為1924。裘樟松認為,“筆者推測,初版本出版的具體時間,當在1925年3月10日徐志摩出國訪問前。”(《〈志摩的詩〉初版本考》)劉富春認為,“《志摩的詩》初刊本,北京現代社1925年8月出版,上海中華書局代印,為現代社會文藝叢書第二種。”(《徐志摩的第一本詩集》)可見,學界有關線裝本初版時間的認定存在不同聲音。那么,線裝本到底初版于哪年哪月呢?

      從《殘詩一首》(1925年1月15日,《晨報·文學旬刊》)、《雪花的快樂》(1925年1月17日,《現代評論》1卷6期)等詩歌的發表時間及收入初版本后的細微修改情況,可推知,陳從周的認定有誤;裘樟松從詩作創作時間入手認定初版本出版年份,也僅僅是“推測”,故認定也不準確,因為在初版本中還有幾首不能確定具體寫作時間的詩;劉富春的認定是基于以下幾則廣告:“志摩的詩——現代文藝叢書之一,這是徐志摩親自選定的一本詩集;這詩集是上海中華書局代印的,約一月內可以出版。”(1925年3月4日《晨報副刊》)“北京的現代社又出版了《文藝叢書》兩種……一種是《志摩的詩》,是徐志摩君的詩集,其中有好幾首不曾發表過,書用中國宣紙印,聚珍仿宋字排,完全是一部線裝書。”(1925年8月10日《小說月報》第16卷第8期)“志摩的詩現代社文藝叢書第二種出版了……下星期起在現代評論社(北大第一院)發賣。書印兩種,宣紙厚本定價一元四角,白連史的定價一元,卻是聚珍宋字精印的線裝書……”(1925年8月29日《現代評論》第2卷38期)據此,劉福春認為線裝本初版時間為1928年8月。我覺得,這是目前最具說服力的認定。

      線裝本共收《這是一個懦弱的世界》《我有一個戀愛》《雪花的快樂》《去罷》《自然與人生》《灰色的人生》《東山小曲》《落葉小唱》等共55首詩。這些詩歌大都寫于徐氏1922年回國后的兩年內,作為人生第一部詩集,其意義當然重大,但出版后,徐氏對之不是很滿意。他說:“我這一本當然是一碗雜碎,黃瓜與西瓜拌在一起,羊肉與牛肉燒成一堆,想著都有些寒傖。……那首《斷橋》簡直不是東西……那十八首里卻沒有一兩首站得住的。”(1925年10月17日《晨報副刊》)這種不滿情緒在兩年后依然濃厚:“我在短時期內寫了很多,但幾乎全部都是見不得人面的。這是一個教訓。……在這集子里初期的洶涌性雖已消滅,但大部分還是情感的無關闌的泛濫,什么詩的藝術或技巧都談不到。”(《猛虎集》序言)說自己的詩集是“一碗雜碎”,是“情感的無關闌的泛濫”,這是謙詞,也乃實情。詩情高漲,不可遏止,如火山噴發,如大江東流,這也是靈感型詩人所共有的內發體驗與詩藝實踐。

      此后,他又對線裝本中的詩做了刪減和文字修改,于1928年8月交由新月書店出版(一般稱為“重排本”,共收詩41首)。從線裝本到重排本,其內部變化主要有:刪除《自然與人生》《雷峰塔》《青年曲》《太平景象》等15首詩;刪去《沙揚娜拉》前17節,僅保留最后一節;新增《戀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對有些詩句做了修改。由此可看出,那些藝術性較強,現實感濃厚,思想性突出,特別是間接表達其政治理想的詩篇都被保存了下來;那些內容平庸、藝術稚嫩或粗糙的篇目全被刪掉。這反映了徐氏在新詩思想、觀念及藝術上的新發展。此后的各個版本,比如1930年1月、1931年2月、1931年9月,都以1928年重排本為母本,不斷再版。重排本備受讀者喜愛,單在新月書店就再版了6次。

      《翡冷翠的一夜》:

      書籍裝幀與文字的完美結合

      新月書店(上海望平街161號)1927年9月初版,分甲種和乙種本,正文共140頁,收詩52首。甲種本紙張厚實,頁面稍糙,定價6.5角;乙種本紙張稍薄,頁面光滑,定價5.5角。這兩種版本,唐弢都有收藏,皆為毛邊本。封面左側題有“翡冷翠的一夜 徐志摩著”,右側為江小鶼畫作,內容為翡冷翠維基烏大橋風景——天上繁星點點,遠處城墻綿延,近處波光微漾,眼前枝葉浮水。畫面空間感很強,也別具美感。

      卷首除有“翡冷翠的一夜 志摩自署”外,最顯眼的是登有徐氏情書(手稿)一封,云:“如其送禮不妨過期到一年的話:小曼,請你收受這一集新詩,算是紀念我倆結婚的一份小禮。秀才人情當然是見笑的,但好在你的思想,眉,本不在金珠寶石間!這些不完全的詩句,原來是不值半文錢,但在我這窮酸,說也臉紅,已算是這三年來唯一的積蓄。我不是詩人,我自己一天明白似一天,更不須隱諱……我不能不鄭重的獻致給你,我愛,請你留了它,只當它是一件不稀希的古董,一點不成品的念。” 落款為“志摩 八月二十三日,花園別墅”。

      初版本有環襯,紙面為淡綠色。中間折疊處為一書柱,層層壘起,直插云霄,頂端坐一俯首并腿在全神貫注讀書的裸體美女,身后是一輪大大的彎月。書柱底面兩側繪有裸腳美女,她們或站或坐,皆在認真讀書。所不同在于,甲種本上的書柱及美女為深藍綠色,乙種本則為白色(紙面為淡綠色)。

      1928年5月新月書店出再版本。“翡冷翠的一夜 徐志摩著”豎排,看上去,比初版本更緊湊。目錄中的個別題名有微改:將“‘我要你’(Arthur Symons)”改為“‘我要你’(譯)”;將“半夜深夜琵琶”改為“半夜深巷琵琶”。這樣改動也僅是文字修正,與內容和主題無關。此版本的裝幀、紙張、篇目、內容、封面大小與初版乙種本基本一致,但封面畫有別于初版本。再版本封面繪有一位美女。她濃眉、大眼、長臉,披著頭巾,表情豐富。她坐于花樹叢中,獨自低首凝思。

      《翡冷翠的一夜》的封面裝幀、環襯設計、封面題字、作者手跡、正文內容都堪稱一流,故初版本和再版本都是新文學版本中的珍品。唐弢收藏的再版本為毛邊本,內頁有唐弢印和“珍華 一八、一〇、”簽名字樣。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影印本,大都去掉了環襯,質量和效果也都很一般。

      《自剖》《落葉集》等:

      現代書籍裝幀藝術的經典之作

      新文學版本的書籍裝幀也可以看作是一個相對獨立的藝術門類。它的興起與發展幾乎是與“五四”新文學運動同步進行的。新文學作家堅持反對舊文學,建立新文學,這不僅在具體的文學創作實踐中得到全面貫徹,也在書籍裝幀上(特別是封面)逐漸形成了與之相匹配的外在形態。晚清以降,伴隨西方文學藝術的東進,我國圖書裝幀藝術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其中,由傳統形態向現代形態過度,成為不可阻擋的潮流。不僅很多藝術作品是“中西藝術結婚后產生的寧馨兒”,書籍裝幀亦然。

      封面設計是書籍裝幀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魯迅、聞一多、豐子愷、葉靈鳳、陶元慶、錢君淘、司徒喬、曹辛之等眾多作家或藝術家的參與新文學版本的封面設計,更使得這一藝術獲得了獨立的存在和發展。徐氏著譯版本的封面設計出自聞一多、江小鶼、司徒喬之手,其唯美、現代而又不乏傳統氣息的設計風格,很好地體現了新文學版本設計立足文本、兼容中西、多元生發、自由創新的特征。包括前述《志摩的詩》《翡冷翠的一夜》在內的徐氏版本都堪稱新文學版本裝幀藝術的經典之作。

      現代特征明顯。《巴黎鱗爪》由新月書店初版于1927年8月,32開道林紙印刷,扉頁“巴黎的鱗爪”為陸小曼題寫。1928年2月、1930年1月分別再版、三版。封面為聞一多設計:以黑色為背景,女性的紅唇、媚眼、纖手、秀腕、美腿、玉足呈不規則狀嵌于畫面各處。“徐志摩 著”以印章形式鈐印于左下方。它給人以極強的視覺沖擊——一種凌亂、艷麗、魅惑、肉感的體驗瞬間而至。《自剖》由新月書店1928年1月初版,同年10月再版。扉頁“自剖文集”為作者所署。書有環襯,同《翡冷翠的一夜》初版本。封面為徐氏肖像漫畫,表現手法極為大膽、前衛——一把紅色利劍把其面容分成兩半,“自剖 徐志摩”緊貼頁面左上方。利刃劈臉,不合常規,真乃寓言。不曾想,徐氏生命的終結來得如此之快!這兩個版本的封面設計充分體現了新文學版本封面裝幀的現代特征。

      視覺效果突出。《巴黎的鱗爪》以濃艷的色彩搭配、凌亂的身體符號和不成比例的空間區隔反映一個帶有負審美色彩的現代主題,《自剖》以漫畫式肖像和紅色利刃表達某種莫可言明的意緒和主題,《輪盤》(中華書局1930年4月初版,為《新文藝叢書》之一種)封面上彼此咬合的齒輪被繪以黃、藍、白、黑諸色,《瑪麗、瑪麗》(【愛爾蘭】司帝芬士著,徐志摩、徐性仁合譯,1927年8月初版、1931年7月三版)封面用淡綠、土黃、白色(紙張空白處)分別描繪瑪麗的衣服、頭發和白皙皮膚,都突出色彩和圖形(不規則)的表意作用,都有圖案鮮明的環襯。這給人的視覺沖擊是無比強烈的。

      傳統寫意盡顯風流。《落葉》封面上數片楓葉隨風飄落(葉色介于紅黃之間),畫面空靈秀逸。它們翩然起舞,舞姿輕盈,與作者氣質和詩歌風格類似。書名與作者名字以美術字題之,布局勻稱,灑脫飄逸,與整個畫面意境融為一體。《猛虎集》封面設計為聞一多所做。深赭黃色紙底,黑墨色虎紋,盡顯中國傳統寫意筆法之美妙。畫面簡潔,寓意深刻,給人以野生的力感和自然的動感。這兩個版本的封面設計很好地體現了新文學圖書裝幀朝向民族化發展的趨勢。

      封面肖像別具一格。徐氏和陳源合譯《曼殊斐爾》——商務印書館1924年11月初版,為《小說月報叢刊》第3種,后又單獨譯曼殊斐爾7篇作品,結集為《曼殊斐爾小說集》,交由北新書局出版——1927年4月出版,為《歐美名家小說叢刊》之一種,印1000冊,同年7月再版——封面畫為司徒喬所做,繪一長發美女,與星月山石為伴,浮于海面,抱琴而歌。美女面影模糊,內容不以具象顯,卻給人美感和無盡的想象。《贛第德》——北新書局1927年6月初版,凡爾太著,共30回——封面上繪有一長臉、留胡、長袖、戴高帽的老者。他似乎正在若有所思地彎腰走路。人物肖像以紅色線條勾勒,背景則以黑色線條呈現。很明顯,人物被做了變形處理,即只在紅黑兩種顏色和紙面背景色的相互映襯下,讀者方能看出老者的大致輪廓。《卞昆岡》——新月書店1928年7月初版,與陸小曼合著,卷首有余上沅序的封面由江小鶼設計。整幅畫面極似古埃及的人像石雕,寓意極為抽象。人騎在牛背上,一手握牛角,一手撫牛背,牛從魚身體上邁過。單從此,我們無法窺知劇作的內容和主題,所以,《卞》的封面畫只具形式意義。

      《愛眉小札》《志摩日記》等:

      徐氏經典化之路上的試金石

      1931年11月19日,徐氏因飛機失事而不幸離難。肉體去了,但精神永在。詩人之死反而進一步加速了其經典化之路。趙家璧、陸小曼、陳從周為此做了很大貢獻。趙是編輯家、出版家,作為徐氏的學生,他首先發起了編輯和出版徐氏著作的活動;陸提供了大量的徐氏資料,并主編《徐志摩全集》,功不可沒;陳除了寫作《徐志摩年譜》外,于特殊時期保存未出版的《徐志摩全集》(清樣)做出了很大貢獻。徐氏離世后出版的單行本基本由趙和陸編訂,封面印有“徐志摩遺著”字樣。

      《秋》1931年11月20日付排,11年27日初版,趙家璧編。該書列入《一角叢書》第13種,首印5000冊。1932年11月20日再版,印2000冊。初版本卷首有《志摩遺像》《志摩遺墨》(寫給趙家璧的一封信)、《寫給飛去了志摩》(趙家璧),收入《秋》(徐氏在暨南大學的演講稿)、《翡冷翠日記四頁》(英文)。這本書可能是最早出現的由后人編著的著作。趙家璧在《篇前》中說,“志摩的《秋》,是前年在暨南大學的演講稿,從未在社會刊物上發表過,這是一篇極美的散文,也可以說他對中國思想界發表的一點切實可取的意見。原稿在今夏交給我,原題為《秋聲》,他說聲字不要他,因而成了現在的書名。”

      《云游》1932年7月由新月書店初版。陸小曼編。卷首有陸小曼《序》,云:“其實我也同別人一樣的崇拜他,不是等他過后我才夸他,說實話他寫的東西是比一般人來的俏皮。他的詩有幾首真是寫得像活的一樣,有的字用得別提有多美呢!有些神仙似的句子看了真叫人神往,叫人忘卻人間有煙火氣,他的體格真是高超,我真服他從什么地方想出來的。……散文也是一樣的流利,有時想學也學不來。但是他缺少寫小說的天才,每次他老是不滿意,我看了也是覺得少了點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我這一點淺薄的學識便說不出所以然來。”初版本收《云游》《你去》《在病中》《火車擒住軌》《愛的靈感》等共13首詩。

      1936年逢徐氏誕辰40周年之際,趙家璧出版了《愛眉小札》。這是徐氏與陸小曼通信、陸小曼日記的合集,列入《良友文學叢書》第24種。共出了兩個版本:1936年1月的“真跡手寫本”,只印了100冊;1936年3月的鉛印布面精裝本,印3000冊。1939年4月,又出了普及本。1940年1月出了普及本再版。1943年2月,值志摩逝世10周年之際,趙家璧在桂林再次出版該書。在此過程中,趙家璧分別在《良友》第114期(1936.12.15)、115期(1936.4.15)、117期(1936.6.15)、141期(1939.4.15)撰寫文學廣告,不遺余力地大力舉薦。在這些版本中,手跡本顯得尤其珍貴。關于手跡本的品相,趙家璧有詳細介紹:“灰藍色布封面,天地頭很寬的雪白連史紙,十行蘭格中,作者用毛筆寫下秀麗的手跡,字里行間,表達了當時詩人一團火熱的真情,單單那個古色古香的狹長本子,令人一見就心愛;我們當時影印了100冊真跡手寫本,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留了。”(引自香港1983年版《徐志摩全集》第11頁,趙家璧《序》)手跡本流傳至今,已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1947年3月,《志摩日記》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哈爾濱路258號)初版。陸小曼編,列入《晨光文學叢書》之一種。卷首有《小曼序》、徐氏遺照、與陸小曼的合影照、徐氏手跡。內收《西湖記》《愛眉小札》《眉軒瑣語》《一本沒有顏色的書》《小曼日記》。封面設計也很有特點:左側“志摩日記”豎排,“徐志摩譯作”橫排,左下方插入作者照片一幅,“晨光文學叢書”位于左上方邊沿處,封面空間布局勻稱,視覺感好。1948年9月再版時,封面照片更換為徐氏與陸小曼的合影照。徐氏生前寫了很多書信,但留存于世的并不多,所以,《志摩日記》中的“日記”已是極為難得的研究資料了。

      《徐志摩全集》:

      不斷“全”起來的資料匯編

      《徐志摩全集》版本眾多,我們常看到的主要有以下幾種:1.臺灣版:梁實秋主編,張幼儀協助,1969年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出版,共六輯。第1輯為紀念文章與年譜(包括少量未刊稿),第6輯為遺文,其余4輯均為影印徐志摩著作的單行本。這是徐氏第一套全集,但也可能是最不全的全集。2.香港版:陸小曼主編,趙家璧協助,1983年10月商務印書館香港分館出版,分五集,包括詩集、散文集(甲、乙)、散文集(丙、丁)、小說集、戲劇·書信集,所收文章也不全;1988年,商務又出了一套增訂版,共四卷,由吳宏聰、胡叢經編訂。前后共九卷,可組成完整的徐氏全集。3.三人合編版:1991年7月,由趙遐秋、曾慶瑞、潘百生合編,廣西民族出版社出版,共五卷。4.韓石山版:韓先生寫過《徐志摩傳》,也編過全集,2005年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共分八卷:第一至三卷為散文,第四卷為詩歌,第五卷為小說、戲劇和日記,第六卷為書信,第七卷和第八卷為翻譯作品。第八卷后面附有徐志摩“著譯系年”和“單本著作目錄”。這個版本資料收集比較全,校對上也下了功夫。5.顧永棣版:顧先生長期從事徐志摩資料收集工作,由他最新編訂的《徐志摩全集》于2015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包括《詩歌卷》《散文卷》《評論卷》《小說戲劇卷》《日記卷》《書信卷》共六卷,總計285萬字。顧版資料收集也比較全。

      1983年香港版《徐志摩全集》最具傳奇性。它名稱原為“志摩全集”,由陸小曼主編,后改為“徐志摩全集”,分別由沈從文、陳從周、趙家璧作序。其中,作為全程參與者的趙家璧撰寫的長序不僅詳細記述了全集從策劃、資料搜集、編纂、出版的全部過程,還涉及到胡適、凌叔華、陸小曼、林徽因、梁實秋、陳從周等眾多人物以及與之相關的文學事件,所以,這也是一篇很重要的文獻資料。這個早在徐氏逝世一年后開始醞釀、1935年正式排上日程的編纂工作,穿越抗戰烽火,三年內戰,其間又屢遭人世糾葛,直到1983年才最終完成使命。之所以說它具有傳奇性,不僅因為跨越幾個時代才得以面世,更因為它在歷史境遇中一次次“化危為安”的經歷讓后人感慨萬分。比如,假如沒有陸小曼、趙家璧這樣的視全集為生命的資料搜集者、整理者,假如商務印書館沒有派人精心編校、排版,打好紙型并將之完整保存下來,假如商務印書館沒有將打好的清樣稿歸還原編者陸小曼,假如特殊時期陸小曼沒有將清樣交給陳從周,假如在“文革”時期陳從周沒有將清樣稿交給北京圖書館保存……這一系列“假如”只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它也就可能消于塵世了。

      韓石山版的《徐志摩全集》除了在資料收集及校對方面下了大功夫外,在編纂體例上也有所創新。一是采用“分類編年體”體例。關于它的特點及好處,韓先生說:“這是以上幾種全集都沒有采用的辦法。一則是因為,徐志摩生前、死后出版的單本著作,約占他全部著譯的2/3,且體例多不講究,以單本著作為框架,勢必龐雜凌亂,無章可循;再則,既是全集,就該由遠及近,有條不紊,便于閱覽,也便于索檢;最重要的是,全集應顯示出作者成長的軌跡、為文的全貌,體現他文學上乃至文化建設上的成就。要達到這樣的效果,還是分類編年體為佳。”二是將散文卷置于詩卷前。韓先生認為“將散文卷置于詩卷之前,不完全是數量上的考慮,而是考慮到他的散文在他的全部著作中的分量。”(《我編〈徐志摩全集〉》,《山西文學》2005年第6期)韓版全集共八卷,散文占了三卷,足見散文在徐氏文學創作中的地位。編選體例上的創新反映了編者不同尋常的眼光和對徐氏創作成就的新認識。

      香港版、臺灣版都陸陸續續進入中國大陸。其中,香港版由上海書店影印出版,但韓版、顧版依然是目前資料收集最為齊全的版本。盡管如此,上述幾種全集仍有待完善。陳子善先生就做過考證,認為至少有以下資料當編入全集:以徐志摩筆名發表的《祀孔記盛》《記駱何堃全誼事》等文言文;以本名徐章垿發表的《漁樵問答》《論臧榖亡羊事》《說發篇一》《貪夫殉財烈士殉名論》等文言文;《社會主義之沿革及其影響》和書評《樂士康莊》《自由國家之社會》;致劉海粟、江紹原、丁文江和《致〈羅賓漢〉主撰》等佚簡;1923年在北京《晨報》上發表的《為什么不?》(最早由陳子善先生考證出的);徐氏各種題詞,比如前述給張幼儀的贈言。除了上述資料外,我覺得,徐氏在國內外的通信亦有待發掘。特別是在國外的通信,目前,我們能看到的似乎只有《徐志摩英文書信集》(梁錫華編譯,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79年3月初版),這方面的資料應該還有不少。

      《徐志摩精選集》:

      大眾普及讀本中的典范之作

      徐氏全集的讀者大多為專業研究者或鐵桿粉絲。各種選集更是層出不窮,有些版本不但長銷,而且暢銷。近年來,一種精選型、裝幀雅、小開本、集影像與文字于一體的大眾普及版徐氏選集漸成氣候。其中,2016年7月齊魯書社出版的由王任編選的《徐志摩精選集》特別引人矚目。本書為《民國文學名家精選集》(總主編為王任)中的一種,以時間為序,收入《再別康橋》《雪花的快樂》《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偶然》《火車擒住軌》《我有一個戀愛》《雨后虹》《翡冷翠山居閑話》《致梁啟超》等詩歌、散文、書信代表作,并配有珍貴的歷史照片(三張徐氏本人照,一張徐氏、林徽因與泰戈爾合影照,一張《〈北平晨報〉關于徐志摩遇難的報道》照),卷末有《編后記》。編者將本書定位為“大眾普及讀本”,但其裝幀設計極具特色——除有環襯(上有徐氏頭像照片)外,封面有淡藍色外包封,書脊采用鎖線露背裝,使得本書極具觀賞性、典藏性。如此雅致新穎的書籍裝幀,與徐氏的優美文字相輔相成,捧之,總讓人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