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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散文:氣韻高妙、異彩紛呈的新世紀

      來源:文藝報 | 王冰  2016年09月30日09:29

      中國新世紀的散文,既有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氣韻”,強調儒家的“中庸之道”,推崇“中和之美”,又有道家那種化解心靈塊壘的方式,最終會因體驗化為妙悟,從而進入那種出世之后的超然與達觀,同時包含自五四新文化運動而來的現代性,以及由現代性的奠基帶來的啟蒙思想理性、進步的價值觀。

      進入21世紀以來,伴隨著國家的發展與整體文學狀況的繁盛,散文寫作者個人的生活經歷、個性特征、思維形式、審美理想和寫作方式等發生了轉變,散文創作迎來了再度繁榮。這一時期,散文寫作者生活空間的擴大、寫作精神的相對自由,寫作主體意識的提升與寫作心態的相對平和,對散文創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新世紀以來,很多散文家從他們自己的內心出發,經過精心的辨別和篩選,盯準了自己精心挑選的某個領域,進入到生活的深處和思想的深處,進入到其中的細部中去,用思想的利器將它剖開。他們的創作力圖在繼承中國散文傳統的進程中,進入到更為深廣的創作領域和更為精致的審美藝術中,出現了一個色彩繽紛、異彩紛呈的散文新世紀。

      新世紀的散文創作承接了新時期以來老一輩作家的散文創作精神,并在這種精神的滋養和帶動下成長、成熟起來。他們秉承一以貫之的精神,關注人的心靈和生存現實,用散文來表達自己對于世界人生的理解。尤其要提及的是,在大多數散文寫作者遺忘了散文寫作的精神傳統之時,仍有不少散文家在散文的領域中開疆擴土,創作出了一批令人滿意的優秀之作。

      散文發展的時代背景

      新世紀以來時代的發展和變遷,為散文創作注入了新的內容和基本動力。社會層面的豐富多彩和巨大體量,為散文寫作提供了無限延展的寫作可能。而且,在散文創作的行程中,散文家對于時代認識的自足和自信,使得他們的散文在關注現實的能力方面有所提升,由此使得自己筆下的散文變得深刻,變得飽滿,變得有了厚度。眾多作家的散文真摯、熱愛、憂郁,有訴說、辯解、剖析時的戰栗和激動,有心靈的煎熬與疼痛,更有現實生命的激情,體現著自己獨特的寫作價值。

      其次,個體主體性的普遍興起是新世紀以來散文家的獨特要素,正是散文家自身修養的提升帶來的主體性的強化,使得這個時期的很多散文在境界上是有所提升的,一種厚重之氣開始在整體的散文創作中慢慢產生,有一種特有的情懷從這些散文中滲透出來。很多散文家的作品充滿著對人生存的苦難意識、憂患意識和終極關懷,從而使自己文章的內蘊豐富,具有一種強大的沖擊力,以此促成了一種散文新的力量,這也成為了新世紀散文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此外,新世紀以來的散文作家的審美標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是新世紀散文呈現出與以前時代散文不同面貌的原因之一。散文所要求的諸如審美要素,不僅包括形式的美感,更包括情感的濃度、思想的厚度、道德的亮度、題材的寬度等,以及散文中隱忍的憂傷之美、猛烈之后的沖淡之美、調侃之下的血性、悟徹生死的豁達等,這是一個作家在歲月的洗禮和磨礪中才會漸漸形成的,而新世紀以來社會各方面的極大發展以及由此帶來的很大的寬容度,使得散文作家的創作能夠全面深入地將個體精神和情感用較為自由的存在方式和書寫方式表達出來。這也是新世紀散文發展的重要因素。

      各具特色的個體創作

      就創作的個體而言,新世紀以來產生了眾多優秀散文作家和散文作品。其中,賈平凹的散文開朗、豁達、勁健、安謐,并有幽默情趣不時流露。他的散文與其獨特的人文情懷和人格修養有關,有一種佛氣、鬼氣,還有一種儒家和道家之氣。在靈悟妙覺之間,他能從一種直覺感性進入到一種四者一體的融合。比如《〈老生〉后記》,作者在文中帶著道家的煙氣娓娓道來,認為命運是一條無影的路,有太多的變數,滄海桑田,沉浮無定,其中有參悟,有達觀,有擔心,有希望,在煙氣騰騰中,一切恍如夢境,又真實閃爍。

      王蒙近年的散文創作不斷,他的《秋水的余響》《文學中的詩與數》,寫出了人生哲理。其中后者,作者從“天數”開始講起,聯系著漢語中的“氣數已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詞語,講到了文學中的數字,然后由此引出了一個數字的游戲,延伸到了數學上的悖論,可謂滿是禪機,處處見到作者在時間流逝之后領悟到的智慧,見到作者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人生境界。

      雷達的《皋蘭夜語》既能站在高處俯視,又能將山川景色擁入懷中,抒寫了世事的變幻、人間的滄桑、渺遠的情思,情感質樸、自然深厚,其中那些對世態人情的揣摩,對人對物的情深意厚的表達,對風土人情的熱愛,對一些人生的疼痛和人性的深處思索,對文學和作家的關注的脈絡和痕跡,都使之走到了文學創作的高地之上。

      李敬澤的《小春秋》體現了作者的智慧,其中的《寤生二三事》《二子同舟》《一盤棋》亦莊亦諧,是作者智慧的外顯。文章表面寫歷史,矛頭卻是指向當下的諸多現狀,里面有作者面對古人的傾慕和對今人今世的嘆息,或讓人觸目驚心、或讓人忍俊不禁。在《春秋的老實人和天真漢》中,作者用歷史人物的老實和天真,來影射現實中人的聰明與詭詐,讀來有意思也有意義。

      鐵凝的散文之所以韻味微婉,正而有禮,重情志而歸于無邪,與她寫作的內心秩序相關。可以說,鐵凝散文的秩序就是她內心天性向善的秩序,是她后天秉持文化傳承的秩序,她散文的方向就是心靈的方向。《會走路的夢》體現出的美學及價值取向,無不顯露著作者思想的真實豐富,文字所關懷的領域的深入寬廣。

      馬麗華由東海之濱走向西藏那片神秘的土地。神奇美麗的西藏給她帶來了新的靈感,西藏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以及藏文化,都給了馬麗華一種新的存在和把握命運的方式以及寫作方式。可以說,西藏獨特的風情物性和人文精神,造就了馬麗華散文中鮮明的地域特色和真實色彩。

      張承志的散文真摯、純潔、深邃、博大、慈愛、憂郁,有心靈的煎熬與疼痛,有訴說、辯解、剖析時的戰栗和激動,充滿著熱情卻非常敏感。他相信人的善,但又總是發現人們靈魂中的瑕疵,因此他的散文掩蓋著的,常常是對自己民族的掙扎和奮爭,顯示了明亮、深邃、高雅的境界。

      筱敏在散文中傾聽著從歷史中慢慢傳過來的回聲,并用盡全力把它用散文的形式做成了一座精神的雕塑,凝結著歷史的回憶,藝術的凝聚、良知的感悟。她以慎重而準確的方式,體驗著現存的和已經逝去的各種殘酷的秘密,寫出了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種種精神被一點點毒化的過程,讓我們體驗到一種噴射而來的苦痛的撕扯。

      杜麗的散文是她本人智慧的彰顯,她用散文與心靈對話,闡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她在散文中顯現的智慧有其文學實用性的一面,但其中更多的應該是作為文本的內斂性、道德性的外在表露,它超脫、聰明、甚至有些冷峻,如此才能使得她的散文遠大、深廣、有力度、有美感,有探索內心世界的深邃,有面對人類苦難的悲憫。

      斯妤的散文寫作從愛開始,流淌著一種愛的暖流,也是一種愛意的呈現和回歸。她用自己的真實情感來抒寫一種樸素、簡潔的愛和愛本身的魅力。在她的散文里,對自然的推崇、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贊頌,無不與愛相關,這應該是她真實心態的外在體現。

      潔塵習慣用警覺而迷離的一瞥來打量讀者和這個社會,她在把生活轉換成藝術的同時也把藝術轉換成生活,讓我們覺得藝術與現代生活之間的界限正在消失。她從內心體驗出發,撥開紛亂的生活表象,通過觀察人生、描摹世態,對于人的存在、人的心靈世界進行探尋和追問,寫出了靈魂的悸動、精神的痛楚,柔美又不乏理性。

      格致的散文給人展現了一片新的天地和生機。她將自己選擇的內容重新組合、規定、安排,使之達到一種別樣的狀態,從而給了我們一種震蕩,一種新的穿越散文美的途徑,并由此在散文體式上獲得了一種嶄新的風格和意義。

      周曉楓站在彼岸世界來對這個現存的空間進行理性審視,她試圖解讀諸多精神領域的疑惑,比如人活著就必然遇到困窘的原因;無論如何掙扎、以何種方式生活,人總要背負無奈悲哀的困惑……她開啟了一扇反方向思考的理性之門,引領著人們進入一個熟悉或者說是習慣了的世界,卻又能走在一條變遷了的道路之上。

      周濤追求的是一種對蒼茫生命的解讀,他具有時間的縱深性,也具有空間的廣闊性。進入他的寫作中的不是一種細密細膩的東西,而是一種更為廣闊的領域在他思想中滲透出的東西,這也是他散文的內心的光線以及所及的景象。

      祝勇的天性中有一種對歷史真相、文化真相的向往,也有一種對于真相探入的能力,他對歷史和文化有一種解剖的欲望,有一種還原細節的沖動。他將枯燥的歷史生動化,將史料進行合理的想象與推測,在時間和空間的行走中尋找出其中蘊含的秘密,試圖拼接出一幅真實的圖景,以此來構筑自己的散文王國。

      農村題材散文

      就寫作的內容和題材來看,很多散文家是觸及了各種領域的。比如農村題材依舊是眾多散文家最為鐘愛的。同樣的,在十幾年來的散文創作中,農村題材的散文創作依舊占有很大的比例,其中的優秀之作也是很多的。比如周曉楓的《紙藝里的鄉村》、傅菲的《南方的憂郁》、劉醒龍的《像詩一樣疼痛》、郭文斌的《望》、 陳忠實的《我經歷的“鬼”事》、任林舉的《上善若水:糧食與大道》、吳佳駿的《河岸上游蕩的生靈》、彭學明的《流年》《湘西年味》、蒼耳的《鄉村琴師》《那飄忽的微咸氣息》、南帆的《火車駛過田埂》、李曉君的《鄉村愛情故事》、劉羢的《樹倒了》、阿慧的《迷失鄉野》《雪地胎羊》《泥娃》等等,都懷揣著對于鄉村的懷戀,將在時間深處湮埋的與農村相關的往事翻了出來,并在自己的創作中更加突出主體的感受色彩,力圖尋找出鄉村中那些被人忽視的事物和故事來進行創作。

      尤其要提及的是,任林舉的長篇散文《上善若水:糧食與大道》,文章是專門寫糧食的。作者從人類歷史的脈絡和背景中來觀察糧食,圍繞我們曾經的災難來寫糧食對于我們的意義。糧食如此重要,但那些真正的糧食生產者卻不能把握自己那把握不定的命運。糧食里有驚濤駭浪,但現在的我們似乎已經不知道了,所以作者能這樣專門去寫糧食就很有意義了。

      《我們在稻谷上睡了一個冬天》是帕蒂古麗的散文,文章的語言很有靈氣,比如“那一年,地里的稻谷還沒有收回來,大雪就像盜賊一樣從南山那邊撲過來,搶奪了村莊里收割的喜悅。”比如寫人們從稻田里回村的時候,是“一步一回頭,好像那些稻谷會在他們哪一次回頭時,一下子從雪窩里躥出來,躥到他們跟前”,這些都是很有靈性的句子,是長時間的寫作實踐之后才能得到的。

      歷史題材散文

      歷史題材的散文寫作也是新世紀以來散文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很多散文作家把歷史視為自己的金礦,通過進入歷史,還原歷史、敘述歷史、解析歷史展示自己進入散文創作的能力。這些作品貫穿著作者對于歷史和現實的獨有認識和深入思考,有些甚至試圖通過還原歷史的真實細節和真實的情景來進行創作,從而避免陷入對于歷史進行陳述和對于故事進行演說的創作迷局。穆濤的《董仲舒說冰雹》《東漢末年的兩次文化大清洗》《禮儀之邦的底線》《給力的細節》《談何容易》《董仲舒的查史方法》等,都是精致短小的讀史感悟,寓意深邃,借古諷今,鞭辟入里。

      馮秋子的《1962:不一樣的人和鼠》,將記憶中封存的情景又展示出來。那個年代,人民帶著饑餓和無法解決的恐慌去掙扎著生存。雙腿浮腫、面色蒼白的母親只能去挖黃耗子洞里的糧食——莜麥和黃豆。糧食都被人挖走了,百般無奈中,“耗子們紛紛選擇了絕望之旅:上吊”,鼠都到了這般田地,人的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馮六一的《指模》是一篇讓人心驚扼腕的文章,雖然“很多字跡耐不住南方潮濕歲月的侵蝕,模糊不清了”,我們依然透過那些漢奸的躲閃眼神,看到了他們心中的陰沉、兇殘、狡詐、不甘、無奈、猥瑣、驚恐。

      其他的,比如蔣藍的《為天空命名》、耿立的《悲哉,上將軍》、陳恭懷的《閃亮的白帆》、崔濟哲的《滹沱河的記憶》、北島的《父親》、劉心武的《好一趟六合拳》、蘇叔陽的《不會忘卻的師友》、王安憶的《我的阿姨們》、馬識途的《難得的歡會》、陳洪金的《清驛:遠去的宦影》、龐培的《童年冊葉》、祝勇的《文淵閣:文人的骨頭》,都是具有積極探入歷史的個性化寫作,其中透出的不僅是一種沉重的氣息,更有一種從遠處凝視的特有光澤。

      對于智慧的表現

      一篇好的散文,必須體現出作者的某種智慧,散文之所以為散文,其優勢和特長就是能夠直接抒發感情和展示智慧,所以散文對于智慧的要求是必須的。新世紀以來,一些散文作家對于這種智慧著重展現,這種散文的數量和質量也是新世紀來重要的成績之一。

      謝宗玉的《〈死囚漫步〉:死刑之辯》《活著和抒寫都是奇跡》《殘酷風俗的價值》《靈肉相搏的〈苦月亮〉》《無效的“道德死刑”》,都是很有見地的文章,比如他這樣寫到,“幾千年來中國簡直就沒有知識分子,包括惟皇權是尊的屈原在內,都不算什么知識分子。”這讓我們在驚悸之余,似乎也感到了作者文章中某種偏執的合理性。

      蔣子龍的文章總透出他作為前輩優秀作家的質感和智慧,他的文章像貼了一層布幔,不知不覺就將人的思維給蓋住了。《人書俱老》寫出了自己的大師兄陳國凱的性格特點,也寫了作者與失去說話能力的陳國凱之間心靈的交匯與交流,寫出了兩人不需要語言的喜悅與友情。《近十年來的花邊》里面有三篇文章:《天下美事》《金玉良言》《氣死人不償命》,也非常老到,透徹耐讀。

      陳希米的《讓“死”活下去》長歌當哭,作者追問和思考并重。其中對于生死、愛情、誠實、孤獨、時間、永恒、生存意義等問題的追問,時時閃爍在字里行間,散發出炫目的智慧之光,是作者在經歷了切膚之痛、心靈的大悲傷之后才有的。

      王彬的散文是他長期潛心琢磨切磋,頗得創作要義的結果。他的散文嚴正、充盈,充滿了生活的意趣與參悟,比如他的散文集《舊時明月》,寫得頗為興味盎然。這種興味,應該源于他的淡定圓融。如此,他才能對于筆下的景物、人情、事理,不慍不火,審視玩味,娓娓道來。

      另外,敬文東的《腸胃的精神分析》《悲憫與詛咒——關于魯迅的絮語》《失敗的偶像——有這樣一個戰士》、張承志的《紅葉的暗示》、茱萸的《凝視與諦聽》、王開嶺的《一個人的精神地理》、王躍文的《我們把肉體放在何處》、白描的《被上帝咬過的蘋果》、安然的《哲學課》、雷達的《今天怎樣看帝王之愛》、王學泰的《“康雍乾”三朝對于上人的馴化——再說清代有經學無儒學》,在歲月蹉跎中打開了人生的隱秘之路,是一種歷經白云蒼狗之后揭示生命本真的寫作。在這類散文中,散文作者隨著生命的沉浮而沉浮,隨著自己的體驗而思索行走,文中的每一個文字都蘊涵著寫作者滾燙的生命血液和深刻的生命思索。

      對人的關注與表現

      對人的關注和表現也一直是散文寫作中的主題之一,在新世紀來的散文寫作中,對于人物的描寫依舊能夠體現散文家對于生命本身的思考和悟力所能達到的程度。從散文中所回溯和抒寫的人物來看,其中,既有對歷史深處人物的重新解讀,也有對現代背景下的人物的判斷和展示,它所體現出來的是散文創作中應該具有的寬度。閻晶明的《魯迅:古人云散盡,余亦等輕塵》《魯迅:起然煙卷覺新涼》抓住了魯迅的穴位和脈絡,寫了魯迅一生交纏在他身上,始終不能去除的兩點:死亡和煙卷,內容相當翔實確鑿。作家以對魯迅的深入研究,寫出了魯迅面對友人死亡時的悲傷和敬重,是很結實的散文佳作。

      楊獻平的《身體內的閃電與玫瑰》是寫身體的,對于身體這個感覺四周的惟一渠道,作者是敏感的,當然這源于他附在身體之上的思維是敏感的,所以他能感受到身體內的那種病態一樣的巨響,像一塊巖石,又像一團棉花,恐慌、驚悸、恐懼,在看到所有事物面目詭異之時,體驗到一種無力、無奈與蒼涼的快樂。

      遲子建的《落紅蕭蕭為哪般》、葉爾克西·胡爾曼別克的《新娘》、江子的《井岡山往事》、薛憶溈的《一個年代的副本》、孫郁的《〈民報〉拾趣》《〈奔流〉》瑣記》、葉兆言的《萬事翻覆如浮云》、李曉君的《山靜日長讀鶴林》、丁三的《精衛填海》,都是可以圈點的散文作品。

      城市題材的抒寫

      有些散文作者舉著現實的旗幟,把社會現實的狀態或直接或隱語式地加以表露,于是那些不可遏制的生存欲望、生存的快樂與痛苦,便在其間突現出來,對此,對城市題材的抒寫與創作是有所收獲的。比如吳佳駿,他在《在重慶的碼頭上流浪或飛奔》一文中,寫了自己從農村走向城市的艱難,寫了自己像游魂一樣飄蕩在城鄉之間,感受到的那種周圍的景色的灰暗與寒冷。塞壬的《匿名者》、安黎的《農民工》、周聞道的《企業病·陣痛史》、宋唯唯的《深圳簡筆》、鄭小瓊的《東莞生存詞》、江子的《歧路上的孩子》、張生全的《城市變形詞》、譚延桐的《城市的心臟》、納蘭妙殊的《租客》、閆文盛的《職業所累》等,也都真實寫出了城市的各個側面。

      新世紀以來,散文之所以呈現出如此繁盛的面貌,原因很多,除了上面所談的,其中還有一種,就是這些散文作家對于中國散文的精神的繼承和發揚。我們知道,中國散文的精神來源主要有三,一為儒家的“載道”一派;二為道家的“言志”一派;三是西學東漸后的現代性。可以說,就是這些因素支撐著中國當下的散文創作,并成為其中的那顆跳動不熄的心臟。中國散文在探索宇宙、思索人生、觀注生命意識和理性精神上,應該得益于這些文化精神因素,并應成為眾多散文作品思想和藝術上的根據的。因此,中國新世紀的散文,既有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氣韻”,強調儒家的“中庸之道”,推崇“中和之美”,又有道家那種化解心靈塊壘的方式,最終會因體驗化為妙悟,從而進入那種出世之后的超然與達觀,同時包含自五四新文化運動而來的現代性,以及由現代性的奠基帶來的啟蒙思想理性、進步的價值觀。

      新世紀以來,現實生活日益多元化,人們的觀念日益復雜,進一步分化,這使這個時期的散文創作更加立體、多元和縱深。我們看到諸多散文作家在歲月的縫隙里游走,他們將自己步履所經的蒼茫,眼光所及的景象、心靈在時光照射下的變化,盡力地用散文的方式加以呈現。這個時期,老中青三代散文作家在歲月的縫隙里綻放或者游走,寫出了許多耐讀的優秀之作,由此呈現出了一個色彩繽紛、異彩紛呈的散文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