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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過于真實”的后果

      來源:文藝報  | 劉書亮  2016年09月19日09:21

      虛擬現實影像內在的自由全景與大視野特征,讓一種更具臨場感和沉浸感的體驗成為可能。再加上精度愈來愈高的畫面,虛擬現實的逼真魅力已經成為無法忽略的觀影與互動趨勢。但我們對真實性的追求是否應該是無盡的?是否存在某種“過于真實”所帶來的弊端?

      事情要從一場夢說起——它是我對這個問題最初的思考。

      數日前,我做了一個頗具真實感的夢。在夢的開頭,我和幾位朋友計劃搭車去圖書館找一位教授。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告訴我,這個夢是一款電子游戲。聽了這話后我不敢有絲毫怠慢,心想一定要努力玩好這個游戲。于是在這場夢的全程我都非常認真仔細。

      和朋友們上車后,我發現他們一個個默不作聲,卻好像時不時看我一眼,似乎等待著與我交談。我就像尋找游戲線索那樣,逐個和他們說話,不停地互動。他們所說的每句話我都試圖記住,生怕自己漏掉一點信息。

      到了圖書館,我四處張望,不知該到哪里去找教授。剛才車上的對話竟沒有一句是有用的。我發現圖書館里人出奇地多,有一群人正排隊做著什么,或許是借書之類。我用為數不多的游戲經驗告訴自己:去看看這群人,肯定能發現些什么,說不定就能問到教授的下落。于是我走到隊伍后面,開始和隊伍里的每個人強行攀談,但終究一無所獲。

      并沒有什么突發事件或夢中驚嚇,但這時我猛然醒來,發現自己渾身是汗,非常疲憊。我意識到在這個“游戲”中,我把身邊的人、事、物都當作尋找線索的希望,不斷地觸發事件。但作為一個環境如此逼真的夢境和游戲,目之所及,可能有用的東西或者可以選擇交流的人太多了,而實際上多數內容都不見得有什么意義,對我的游戲目標沒有任何貢獻——如果說它和我們日常生活的“真實性”有什么相似之處,那正是這種“多數內容缺乏意義”的狀態。我們的生活充滿冗雜的信息,而不像好萊塢主流電影那般,交代出的細節往往都對主線劇情有所暗示,“快留意一下這個小東西”之類的特寫提示在虛擬現實美學中是不存在的。

      虛擬現實的真實感顯著提高,意味著我們不得不留意更多的東西;或者說作為虛擬現實交互中的行動主體,我們可能認為一切都是有用的——這非常有可能讓我們陷入不知該留意什么的境地。

      我的一位同門師兄曾向我講述,來自索尼的Magic Lab實驗室創始人理查德·馬克斯在2016年的一次會議上做過一場有關虛擬現實的演講,其中提到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在一個虛擬現實項目中,場景里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餅干。餅干做得非常逼真,細節充足,以至于項目測試中的很多受試者都把手伸過去想要拿起它——但事實證明他們抓了個空,因為餅干原來只是普通的陳設,不能做任何互動。

      而這正說明,造型的過度真實,會導致虛擬現實體驗者的興奮和特別注意,吸引著他們好奇地前去一探究竟。和我夢中那種故事情境的過度真實感同理,如果太逼真的事物在一個虛擬現實空間出現過多的話,或許將導致用戶在空間內不知所措;如果其各種試探又不能得到足夠的反饋,會讓用戶覺得缺乏成就感,以及失望和疲勞。在傳統電子游戲的創作中,制作者們早已經學會了使用“發出幽光”“特殊標記”等方式緩解玩家的心與眼的疲勞;但如果我們在虛擬現實中加入這些東西,似乎真實感就會大打折扣。

      因此,虛擬現實究竟應該多么趨近現實,這或許是創作者需要長期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