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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央嘉措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亦是追求真我的一生。這種對于真我的、本性的追求,對于后世的貢獻更為經典。倉央嘉措在詩里、在故事里、在典籍里,在百姓心中亙古不衰,這種被歷史和時代奉出的珍寶,值得人們不斷地體會。
——題記
五幕劇,勾連出詩人成長的青春歲月
2015年12月27日,京城飛雪。在雪花的陪伴中,中央民族歌舞團首部舞劇《倉央嘉措》在民族劇院首演,引領觀眾走進著名詩僧倉央嘉措內心純凈的詩意世界。該劇是2015年度國家藝術基金最高資助項目,由國家一級導演、中央民族歌舞團團長丁偉擔任總導演,國家一級作曲家李滄桑,著名舞臺服裝設計師麥青等國內知名藝術家聯袂打造。
舞劇《倉央嘉措》由五幕組成,分別是《山南的春天》、《幾年后的寺廟里》、《幾年后的宮里》、《拉薩八廓街》、《數日后的宮里》。流淌的時光,勾連起倉央嘉措從無憂無慮的少年成長為青年詩人的歲月。
《山南的春天》,以藏族傳統歌舞形式“打阿嘎”開幕。連綿的群山下,人們在收獲的莊稼地里,手持木夯,邊唱邊跳。“打阿嘎”是藏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養成的一種伴隨勞動歌舞的習慣。歌舞能使繁重而機械的體力勞動變得輕松、愉快,既提高勞動效率,又使勞動者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少年倉央嘉措與母親在“打阿嘎”的人群中,盡情享受豐收帶來的喜悅。孩子時而趴在母親背上撒嬌,時而給母親揉肩捶背,其樂融融。在娛樂活動中,母親既為倉央嘉措在彎腰拾哈達、拔河、“跳山羊”等活動中的精彩表現而驕傲,又為他激烈運動導致的小擦傷而心疼不已。遠遠地,一群陌生人走過來圍住倉央嘉措,認定他是那轉世的活佛。一切世俗的喧囂,戛然而止。
在《幾年后的寺廟里》,少年倉央嘉措在經師的指點下修行。他不僅博覽群書,苦學佛教典籍,還深入喇嘛中間,從他們的辯經過程中汲取養分。昔日的懵懂少年,在寺院的誦經聲中漸漸成長。然而,思念總是抹不去的。母親的突然到來,讓離家的少年萬分驚喜。他想像兒時那樣,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聽她親切的叮嚀,而現實的身份卻讓他手足無措。于是,所有的思慮都凝結在那匹長長的紅色袈裟上。
在《幾年后的宮里》,數十位華貴典雅的囊瑪舞者,頭戴三角形綴珍珠珊瑚頭飾,在六弦琴的伴唱聲中緩緩登場。權貴們一邊歌舞賦詩,一邊悄議政事,傾軋政敵。少年初長成,但意氣風發的青年倉央嘉措因其尊貴的身份,被權貴意圖操控,而這險惡的用心怎能玷污他純凈的靈魂?睡夢中,家鄉的親人一一出現。昔日的歡歌笑語,變成虔誠的頂禮膜拜,就連母親,也一步一叩首向他走來。“我是誰?我當何去何從?”黑暗中,歌聲響起,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愁苦的青年:“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之王。流浪拉薩街頭,我是唐桑旺布。”
在《拉薩八廓街》,美麗單純的姑娘波姆和親人們跳起熱巴舞,沿街賣藝。領隊的白發老人念念有詞,頌揚天地日月、山川河流,青年舞者在鼓鈴聲中跳躍騰轉,舞姿矯健。舞者腰間的短裙上,系著用羊毛編織的辮條,辮條隨著舞步上下翻飛,為舞者增添了幾分瀟灑靈動。波姆的熱巴舞跳得好極了,帶鼓平轉如行云流水,高低擊鼓若急流奔涌。久在紅墻之中的倉央嘉措,被這八廓街上的生動畫卷所吸引。當波姆姑娘的牛尾鼓槌掉落在他面前,兩人四目相對時,美好的情愫油然而生。然而,這萬萬不可。一段若即若離、沒有肢體接觸的雙人舞,呈現了兩位青年內心的煎熬與灼痛。
《數日后的宮里》銅鈴聲聲,對自由與純凈世界充滿向往的倉央嘉措,如折翼的鳥兒四處碰壁。“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怕誤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舒展雙臂,孤獨地思考著。“潔白的仙鶴啊,請把雙翅借我。不會遠走高飛,到理塘轉轉就回。”最終,倉央嘉措擺脫一切桎梏,堅定地向著那個綻放著藍色蓮花的詩意世界,緩緩而去……
巧用心,民族舞劇藝術的重大收獲
舞劇《倉央嘉措》以其精良的制作、深刻的內涵得到了觀眾的喜愛與肯定。2015年12月27日至29日的幾場演出,場場爆滿,2016年1月5日至7日加演的3場演出門票也幾近售罄。許多專家在觀看演出后,給予該劇高度評價。
“舞劇《倉央嘉措》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是中國民族舞劇藝術的重大收獲。”中國舞蹈家協會主席馮雙白說,“民族舞劇是我國舞劇創作的主流。現在,有很多人喜歡借用外來語言創作舞劇,比如芭蕾舞劇、國標舞劇,甚至街舞劇也出現了。《倉央嘉措》吸取當代藝術觀念,又不失民族文化傳統的韻味和特點,在繼承和創新方面作了重大探索,實現了重大突破。”
“這部劇編劇巧妙,是大寫意的,又落在人情深處。它把藏族深厚的文化藝術傳統與劇中人物的性格、氣質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了難得一見的符合人物性格和舞蹈沖擊力的作品。”馮雙白認為,該劇選材重大,立意深刻,舞蹈編排、結構處理充滿詩意,服裝設計既符合特定歷史時期的文化特色,又有助于塑造人物獨特的性格及對沖突的表達,深沉大氣的音樂也為該劇增色不少。
馮雙白尤其贊賞該劇在男子獨舞創作方面的成就。“這部劇充分發揮了舞蹈演員的天賦,體現了編導的藝術水平與良苦用心。”他說,比如,青年倉央嘉措的扮演者將雙臂翻轉于身后,在歌聲當中輕輕擺動雙臂的姿態非常優美。以往,用雙臂表現孔雀、鴻雁的姿態在女子舞蹈中比較常見,但是在男子獨舞中表現這種富有意境的形象還非常少。劇中,演員不是單純地模仿仙鶴的舞動,而是通過雙臂實現對內心飛翔的寫意,令人耳目一新。
習近平在2014年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追求真善美是文藝的永恒價值。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讓人動心,讓人們的靈魂經受洗禮,讓人們發現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靈的美。舞劇《倉央嘉措》正是這樣一部讓人動心的作品。
“舞劇《倉央嘉措》通過情感這條線,把人物心路歷程刻畫得很深刻、很清晰,也很感人。它打動了觀眾欣賞舞劇的情懷,自始至終呼喚著內心的激動,不同凡響。”中國舞蹈家協會分黨組書記、秘書長羅斌說,舞劇《倉央嘉措》以情感為線索,實現對人物情感豐富性的補充,突出了人物的高度,觸動了觀眾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它通過簡潔大氣、有穿透力的表現方式,將古意與當代氣質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在藝術表述上具有縱深感。它打破了民間舞不易于敘事的瓶頸,把故事編織在肢體里面,用肢體語言形成段落,體現了一部優秀藝術作品的追求。
羅斌對劇中的群舞印象深刻。在他看來,無論是“打阿嘎”、囊瑪舞、熱巴舞,還是辯經,這些群舞中都有生活元素,是對藏族舞蹈生成空間的表述,是對舞劇環境、情感、情節的表述,不溫不火,恰到好處。“舞劇中的群舞,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與劇情水乳交融,不可剝離。”他說。
除了舞蹈編排,舞劇《倉央嘉措》在音樂、服裝、燈光、舞美設計等方面也具有很高的藝術水準,有力地提升了該劇的藝術品質。
“舞劇《倉央嘉措》的舞美設計色調豐富而厚重,很好地體現了倉央嘉措在現實人生的情感與宗教情懷之間的內心沖突與協調統一。”中央戲劇學院舞臺美術系教授章抗美說,世界被人類觸摸的范圍越來越廣,而西藏還保留著豐富的自然美。正是這豐富的自然美,造就了倉央嘉措的情懷,及其放眼寰宇、具有強烈自然氣息的雋永詩篇。而對大自然的藝術刻畫,也是舞劇《倉央嘉措》的一個特色。劇場觀眾入口處擺放的壇城畫、投影的酥油花圖案給人遐想的空間,舞臺上搖曳的酥油燈光、霞光中的雪山布景,讓人仿佛置身神秘而充滿詩意的雪域高原。
“舞蹈是用肢體形象來言說的。舞劇不同于一般的敘事方式,它不是小說,更不是論文。好的舞蹈,應當是詩化的。舞劇《倉央嘉措》正是通過方方面面的精心打磨,呈現出一個詩意的世界。”章抗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