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視覺中心主義傾向

      http://www.fxjt168.com 2015年03月16日07:41 孫鵬程

        隨著技術進步,一種審美視覺中心主義傾向在當代社會開始蔓延起來,這將給我們的認識帶來極大挑戰,我們需要正視這種傾向,并用理論的視角剖析它。

        國內外不少理論家認為,圖像轉向是一個確鑿的事實,被視為一個未來趨勢、新的發展趨勢,他們將圖像和語言對立起來,認為我們捍衛語言的焦慮狀況,恰是圖像轉向正在發生的確切標志。在他們看來,視覺是感性新解放的路徑。

        他們的觀點可以歸結為兩點,這兩點都是帶有審美視覺中心主義的:第一,圖像轉向是一個確鑿無疑的階段,一個視覺文化時代已經到來,這將是未來的趨向;第二,圖像轉向是一個感性的新解放,視覺被標榜為是一種新的感性權力。事實果真如此嗎?

        我們先看第一點。筆者要指出,這種圖像轉向將僅僅是社會發展的一個時代的某些階段,而這個新的時代實際上是由電子媒介而不是圖像主導的。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對“圖像轉向時期”、“視覺文化時代”、“電子媒介時代”等幾個詞進行剖析區分。

        國內外很多研究,一直將電子媒介時代等同于所謂“視覺文化時代”,將圖像轉向視為“電子媒介”時代的標志。這種簡單的劃分,筆者認為是來源對波茲曼、麥克盧漢等理論家的錯誤解讀,尤其與波茲曼對麥克盧漢的詮釋有關,作為對麥克盧漢詩學的顛倒,波茲曼對電子媒介持悲觀態度,尤其是對電視懷有一個舊式知識分子獨有的抵觸情緒,并且,他的這種強烈且不無道理的抵觸經過他優美的文筆、俏皮機智的例子、細微的詮釋深入人心,在對電視的負面效果上,他成功地駁倒了麥克盧漢。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他的方法論大部分取自麥克盧漢,他在理論上的創見,主要在于用比喻性的生態視角——實際上是道德批判視角來改進麥克盧漢的方法。他并沒有完全認識麥克盧漢在方法論上的意義。

        在整體上,尤其電子媒介的整體影響上,麥克盧漢的論述是無可爭議的,尤其是他談到的電子媒介是一種多感官參與的媒介,認為新的媒介開始重新裝配口語的多重感知,各種感官,觸覺、動覺、味覺、視覺和聽覺聯合起來,將被拼音文字廢除的聽覺空間重新找回,這里,他將各種感官視為新的電子媒介時代的標志,這的確是一種深刻的洞見:打電話、聽廣播、看電視、用網絡,尤其是電腦將以前的媒介,印刷也包容了進去,比如說目前方興未艾的網絡文學,電子媒介更具包容性,這些電子媒介都使多感官參與成為可能。如果說波茲曼在對電視的批判上,駁倒了麥克盧漢的話,那么,電子計算機及更新的設備的出現,恰恰證明了麥克盧漢的媒介論是準確的。新的技術證明了,電子媒介設備,恰恰是需要多感官參與,最新流行的各種新潮設備及新媒體藝術,可以作為這個論證的例證。

        應該說,電子媒介時代,不等于圖像時代,不等于視覺中心的時代。電子媒介時代,應該是多感官參與的新時代。

        因此,未來的時代,尤其是與印刷文化時代相對應的稱呼,應該是電子媒介時代,而不是視覺文化時代。盡管丹尼爾·貝爾曾經說:“當代文化正在變成一種視覺文化,而不是一種印刷文化。”但是,實際上,視覺文化時代與印刷文化不是相對的詞,甚至,印刷文化也是視覺文化時代的一種文化形態。從邏輯上講,尤其是從媒介角度講,印刷媒介時代應該與口頭媒介時代、電子媒介時代相對。

        而電子媒介時代,是一個抗拒視覺中心的時代,麥克盧漢筆下的電子媒介時代是先從“聽覺——觸覺空間”入手的,“聲覺空間既沒有中心也沒有邊緣”,“完全是非連續”,通過新的電子媒介,我們將重新從舊時代的噩夢中解放出來,尤其是從審美視覺中心主義中醒來,通過新感官和原始沖動的力量,重構我們的審美文化。而隨著他的論著研讀的深入,應該可以認為麥克盧漢感官理論是更注重全方位的:電子媒介時代將是多感官審美的,是多感官參與的審美活動。更進一步說,它并不排斥視覺,這是因為,新的媒介將原來的電子媒介轉換為自己的內容,視覺也將成為電子媒介的一部分,但將來的時代,將是多感官參與的。電子媒介中的電話、廣播、電視、網絡為多感官提供了現實基礎。而這一點,是視覺文化時代論者所不能反駁的。

        我們再看第二點,圖像轉向是一個感性的新解放,視覺被標榜為是一種新的感性權力。這是符合事實的嗎?

        我們也不得不承認,視覺中心主義由于涉及眼睛這個主要感知器官,在歷史上就有很強的沿襲性。但是,在很多時候,視覺是理性的助手。

        我們先看,在印刷文化遠未占據統治地位的口頭文化時期,最知名的理性主義者柏拉圖就將理性、光明、眼睛聯系在一起。在他的一個廣為人知的“洞穴寓言”中,眼睛與真實、理智之間的密切關系被詮釋得更淋漓盡致:一個偶然從禁錮中被解脫出來的原始部落人,走出了自己生活許久的黑暗洞穴,發現了外面的光明的世界,這個過程,被柏拉圖定位為人類發現更深一層真理的過程,一個發現另一個更神奇的高階世界過程,而這種發現,這種視覺的強化被賦予了劃時代的意義。

        這種對啟蒙(enlighten)之旅的敘事,是伴隨著一系列事物的等級劃分而展開的,對于柏拉圖來說,理性、太陽、光,是高階世界(可知世界)之同構者,而這些又同視覺息息相關,在肉體感官中,擁有與太陽、理性、光相提并論的資格,恐怕只有眼睛。眼睛成為理性感官和認知的霸主,與其它感性屬性被壓抑,是同一個過程,或者說,眼睛正是依靠理性之名,才隱蔽地得以在感官中成為新的“國王”。

        隨著理性社會的發展,視覺功能越來越現出它的負面一面,它越來越成為理性主義的幫兇,盡管在過去它參與了現代文化與現代社會突飛猛進的過程。在理性主義的操控下,視覺功能發展得過了頭。

        郭沫若曾把輪船上的“煙筒”冒出的黑煙比作是“二十世紀的名花”,“黑沉沉的海灣,停泊著的輪船,進行著的輪船,數不盡的輪船,/一枝枝的煙筒都開著了朵黑色的牡丹呀!/哦哦,二十世紀的名花!/近代文明的嚴母呀!”

        正如曾繁仁指出的,如果不注重多感官在審美活動中的作用,許多審美分析是有很多問題的。在這里,某種視覺中心主義體現得非常明顯的:“一枝枝的煙筒都開著了朵黑色的牡丹呀!/哦哦,二十世紀的名花!/近代文明的嚴母呀!”這幾句詩最典型的體現了視覺中心主義的弊端,這種視覺中心主義的審美方式視覺沖擊、忽視聽覺、觸覺、嗅覺等多感官參與,作家完全忽略了那黑色的煙筒中冒出的黑煙的刺鼻的味道,忽略了機器沉悶的嘶吼對人的聽覺的折磨。審美不僅意味著視覺感官需要付出努力,更需要聽覺、嗅覺、觸覺的同時多方面參與,這對習慣審美視覺中心主義的人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課題,這種美學上的視覺功能單一癥,完全無視大時代的大污染,與他藝術上的視覺中心主義有著密切的聯系。

        所以,我們要指出,這個圖像轉向時期,圖像霸權并不是如一些理論家所指出的那樣,是感性的完全勝利,相反,這種圖像轉向是單一理性最后掙扎的象征。

        實際上,只有在一種個體的感官解放上,一種非被操控,尤其是非被消費經濟操控的感官解放中,新的自由和解放才成為可能,正如馬爾庫塞所說,只有重建感性,才有可能將人從現存世界中解放出來,而在其中,多感官參與的感性,才是真的感性解放。

        不可否認的是,在電子媒介來臨之時,尤其是電子媒介時代初期,可能會有一個相當長時間的圖像轉向時期,這是理性社會發展到一個社會轉換的臨界點,但通過系統的轉換,電子媒介不僅將有新的、以往未有的東西,而且將使以往媒介成為它的內容,網絡出版恰是將以往的印刷媒介內容包含了進去。但是,這種所謂圖像轉向所表現出來的一種圖像霸權以及這種圖像轉向時期所體現出來的視覺中心主義,恰是我們需要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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