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夢想照進現實

      http://www.fxjt168.com 2013年09月18日08:28 肖江虹

        很小的時候,語文老師問我:你的理想是什么?幾乎沒有思考,我說我要當個作家。老師立刻就笑了。我不怪他,他差不多60歲了,問過很多學生這個問題,那些小時候豪言要做科學家政治家的,最后都做了農民。我的老師笑完后,又問我:為什么要當作家呢?我說當作家有面子。我的老師很真誠地對我說:其實,當個村支書更有面子。

        我的童年屬于典型的放養。父母總有忙不完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對我們兄妹進行有效管理。雖然物質上極度貧乏,但精神卻很自由。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總是主宰著我。放牛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牛,會不會遭到這些原本就是牛的家伙的排擠;看見村子里面最邋遢的那個人,就想他身上的虱子會不會為了搶奪一塊肥沃的地盤而進行群毆。

        沒日沒夜的遍地亂跑,讓我和那片土地建立了樸素而深厚的感情。如今,一旦空閑下來,我就會回到那里住上一段時間,聽老人們絮叨往事,看風掠過村莊,聞烈日下苦蒿的味道。我小說的場景和人物,幾乎都和那片土地有關,只要一想到他們,我就特別來勁。

        后來,父親調到鎮上做了一名中學老師,我也跟著到了鎮上。做了中學教師的父親這個時候騰出手腳準備教育我,但是為時已晚。放養時間太長,圈養幾乎不可能了。我的初中生涯和課本關系不大,眼睛長年累月都在一個女孩子身上。不過很遺憾,那個女孩對我幾乎就沒有正眼瞧過。我愛的人不愛我,弄得我極度自卑,就開始把大把的時間用來閱讀。

        那陣子我們鎮上有個租書的小鋪子,里面有金庸全集,借回來就開始讀。按理說,初中二年級文化水平閱讀金庸小說已經綽綽有余了,可悲的是那些書全是盜版,而且盜得還很不要臉,有時候一整段都不知所云。于是先怒火萬丈地問候了盜版者的祖宗十八代,接著就開始自己組織文字,盡量讓上下文能有效地銜接。等把金先生的15部村級盜版書讀完,我的作文水平居然冠絕全班。老師一次在給同學讀我作文的時候很興奮地表示:肖江虹的作文有濃郁的古典氣息。

        整個初中,最接近文學的一次經歷發生在生機勃勃的初春。在一次全省的作文比賽中,我居然獲了一個優秀獎。除了拿到50塊錢的獎金,那篇作文還刊載在了省里面一本很有名氣的教育類雜志上。聽說有獎金,就謀劃著無論如何得買條香煙孝敬我的輔導老師。等獎金到手,這個計劃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一群狐朋狗友三下五除二就把獎金消滅得干干凈凈。吃人嘴軟,一幫人抹著嘴對我阿諛奉承,說你將來肯定是個作家。本來還心有戚戚,一聽這話,立刻就樂得屁顛屁顛的。前段時間搬家,我居然在一個舊箱子里翻出了那篇文字,才讀了一段,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高中學校有個小型圖書館。最喜歡《三國演義》,這本書至今都是我的最愛,讀了多少遍記不住了。反正很多精彩段落都能背誦,比如隆中對、舌戰群儒、罵死王朗。我甚至能說出書中每一個人的名字,包括那些一出場就給干掉的可憐蟲。

        不用說,閱讀讓我的語文成績一騎絕塵。每次考完試,語文老師拿著我的試卷笑得花兒都謝了。其他科目就慘了,到高三畢業,我連一個簡單的化學方程式都配不平,化學老師有次咬牙切齒地對我說:我敢肯定,你的腦髓是豆渣捏的。嚴重的偏科,上好大學不可能了,最后上了一所師范院校。我特別沮喪,父親卻高興得又唱又跳,逢人就說:后繼有人了,后繼有人了。

        我的大學波瀾不驚,惟一驕傲的事情就是讓我的同桌成了我的妻子。記得寢室夜談的時候還有室友跟我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反擊他: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學這個惟一的成果為我后來的寫作生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些年來,不管寫得好不好,妻子都一直默默支持我,她經常對我說:商人官員常見,作家不常見,你要真成了作家,就相當于我們家養了一只大熊貓。

        于是就開始寫。

        磕磕絆絆寫了兩年,電腦里有了一個專門堆放文學作品的文件夾。直到《百鳥朝鳳》發表后,引起了一些關注。這樣就更得意了,心想快了,就快成個作家了。

        遺憾的是,這些年一路寫來,發現自己離一個作家越來越遠。說這個話,不是矯情,是來自心底最真實的焦慮。曾經一段時間,對作品的產量有近乎變態的追求,上一個剛寫完,就開始迫不及待地謀劃著下一個。一段時間文學期刊上沒有自己的名字,就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慌,就怕別人把自己給忘記了。于是沒日沒夜地寫,寫得手腳酸麻脖子僵硬兩眼發直還不罷休。瘋狂制造了一堆殘次品,沒有一個突出,只有腰椎間盤最突出。

        到了不得不思考的時候了。夜晚躺在床上,捫心自問,對文學,你還抱有虔誠和敬畏嗎?對生活,對人心,對人性,你認真思考過嗎?對自己的文字,你有十年磨一劍的耐心嗎?

        閑時翻閱那些曾讓自己沾沾自喜的文字,居然全身冰涼,心如死水。

        在這個屬于速度的時代,每個身影都保持著一種前傾的姿態。滾滾人流中,我們早就喪失了對經典的追求,對厚重的渴望,對深度的營造。

        慢一點,再慢一點。這才是文學創作最基本的態度。

        也許,我用一輩子的時間,最后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原來根本就成不了一個真正的作家。

        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無他,因為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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