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創造”

      http://www.fxjt168.com 2013年08月16日08:28 笛 安

        神創造世界的時候,都是從無到有。可是人間的創造者說到底,還是在以眼前看見的萬事萬物為模板,竭盡所能地,創造出一點新的東西。最多只能是“從有到有”吧。

        我不知道對于“作家”這個職業身份,別人首先想到的要素是什么。一般情況下,我更喜歡別人說我是“小說家”,這個身份的組成元素,首先是“創造者”。

        這十年,我一邊寫各種小說,一邊思考我和寫作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這種思考一般由三個問題組成:我為什么要寫作?有句話貌似中國的作家們都聽過,寫什么不重要,怎么寫才是最重要的——可我覺得,寫什么和怎么寫都不重要,真正區分一個作者和另一個之間高下的,其實是“為什么”而寫。我在寫作中真正想要獲得的是什么?我想要寫什么樣的作品?

        為什么要寫呢?少女時代其實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寫故事是讓我開心的事情。我可以充分地在那個故事里表達自我,可以滿足各種幻想帶來的愉悅,以及,當幻想遵循了一些建筑規則或者結構力學,就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想象中的絢爛慢慢變成一個成體系的故事——這些過程對于當初的我來說,就像拆禮物一樣快樂。

        可惜,這種快樂并沒有持續幾年。我就陷入了一段非常低迷并且痛苦的階段。寫一篇小說變得越來越艱難,我知道,可以簡單地一言以蔽之:我對自己的要求比原來高了。可是這種回答從原則上講依然是避重就輕的。這就牽扯到了我上面說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問題,我想得到什么?我想寫什么樣的作品?——一切的痛苦都是因為我在這兩件事情上前所未有地迷惑,才會成為痛苦的。隨著年齡的長大,我早就沒有那么執著于“自我宣泄”,我甚至覺得過分強調自我表達都有問題。雖說所有的寫作都必須是以作者本人為圓心畫出的一個圓形,可是圓形半徑的長短會導致作品本質的區別。作為一個作者,放棄一點“我執”,提醒自己把自我看得輕一點,那個圓的半徑就會越來越長,延伸到遠處景色開闊的平原上去,甚至聽得見海岸線上傳來的呼嘯聲。

        但是,如果在寫作里,對“自我”的強調都可以淡然處之的時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經過了兩三年步履維艱的跋涉,撕扯,自我否定……至少此刻,我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是在虛構里建造出來一個真實到強大的世界。那個世界可以荒誕,可以架空,可以天地不仁——但是在自身邏輯內,一切合理,即能動人。

        我希望作為一個“創造者”的身份可以在艱苦的勞作中一次次被肯定——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我想寫的那種作品,一定就是一個完整并且高明的世界,我和這個世界合二為一,它的精妙處有些是我的計算,有些是跟天意合作的結局——這就是我想寫的那種作品,一旦它成為一個完整且獨立的世界了,勢必傳達著一種更為特別和高級的感情模式,難以被模仿,難以被同化,難以被一言以蔽之。

        我最喜歡的好萊塢導演是克里斯多夫·諾蘭。他的《盜夢空間》表達了一個“創造者”對于“創造”這件事情最誠摯的敬意。我還記得里面那個年輕女孩,天生的造夢師,曾經放棄了造夢這個手藝,但是又回來了,她對萊昂納多笑笑,說:“我喜歡絕對的創造。”

        我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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