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還是狐貍?

      http://www.fxjt168.com 2013年05月20日08:19 甫躍輝

        很多年前,李敬澤老師主編的短篇小說集《一個人的排行榜》序言里的一段話讓我琢磨了很久:“以賽亞·柏林曾引用希臘佚名詩人的殘句論述托爾斯泰,那句詩是‘狐貍多知,但刺猬有一大知’,本意或許是,狐貍詭計多端,靈敏善變,但刺猬不動,它只需張開它的銳刺;面對世界,刺猬掌握了一種終極的解決方案。”

        刺猬和狐貍的區別,是否也可以用來理解長篇和短篇?

        我固執地認為,長篇之所以成為長篇,不僅要“長”,還要對世界有刺猬那樣“終極的解決方案”。這“終極的解決方案”,就是作者用以考量世界的標尺,是對世界全盤性的思考。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無論在《罪與罰》還是《卡拉馬佐夫兄弟》里,他都在思考:如果上帝死了,“罪與罰”如何可能?如果沒有這樣的立足點,那么,長篇只是長而已。短篇不同,因其“短”,它沒那么大的負擔,它無需對整個世界發言,看清一時一地的風景足矣。它盡可以單槍匹馬,輕裝上陣、行蹤不定、聲東擊西、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曾經有記者問我,很多作家都會為自己的寫作找一個“根據地”,福克納有約克納帕塔法、魯迅有魯鎮、莫言有高密東北鄉、蘇童有楓楊樹鄉和香椿樹街。很多“70后”、“80后”作家還在不斷建構這樣的“根據地”。我是不是也要給自己弄一塊呢?我說,不,堅決不!這樣的“根據地”已經太多太多了,我再增加一塊,無非是鸚鵡學舌,我寧愿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對身處的世界,我還遠沒有形成固定的、站得住腳的、且完全屬于自己的考量標準。這世界實在太大、太復雜,我只能一點一點地了解它。在成為刺猬前,得先成為狐貍——當然,對寫作來說,這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哪一個階段都是美好的。也就是說,長篇并非天生的高于短篇。就像我們不能說人的一生中老年比壯年更有價值,也不能說壯年比青年更有價值。

        但也不可否認,老年的生活是由壯年決定的,壯年的生活是由青年決定的。我以后的寫作能達到怎樣的程度,也是由我現在的努力決定的。

        在我即將出版的短篇小說集中,最早的《滾石河》完成于2008年3月11日;最近的是《冬將至》,完成于2012年8月24日。從背景上說,這些短篇有鄉村背景的、有小鎮背景的,也有城市背景的。但我實在不愿以此來劃分小說,這樣的劃分方法讓人感覺寫鄉村的小說是一類,寫城市的小說是一類,寫城鄉結合部的小說又是一類。這么說來,小說就這么3類?嗯,還應該加上寫海洋的一類、寫山頂的一類,寫外太空的一類?真是好笑——這是地理分類,不是小說分類!

        這么說,好像自己的小說多么變化多端似的。其實,在別人讀來,可能它們都差不多。可不管怎么說,這是我為認知世界做出的努力。我還沒能找到一個足夠獨特的觀察世界的視角,現在,我就想三心二意、見異思遷、心有旁騖、多多益善。

        這么寫會不會太沒風格呢?要知道,擁有可識別的風格往往是一個寫作者成熟的標志。但我一點兒不擔心這個。一來,我不愿意也不可能這么早就“成熟”,我寧愿懷著好奇,多走幾條路,哪怕走的是冤枉路。二來,這些小說再怎么不同,都出自“我”。“我”是有限的,它們的變化必然也是有限的,有限的它們映射出有限的“我”。就像世間萬物千差萬別,卻都出自上蒼之手。上蒼創造萬物,也在創造自己。(甫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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