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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道萬佛山(王登渤)

      http://www.fxjt168.com 2016年06月08日09:48 來源:人民日報 王登渤

        我對湘西一直懷有一種敬畏。

        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孕育了沈從文這樣的文學(xué)大家,出過熊希齡、陳渠珍這樣的大人物,也不僅僅是因為張家界這樣令人驚嘆的自然奇觀。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它的歷史。

        1934年12月12日,突破了湘江防線的紅軍已是損失大半且危機四伏。如果按照先前制定的北上與紅二、六軍團會師的方案繼續(xù)走,那么,全軍覆滅的前景已不難預(yù)測。這時,已經(jīng)離開領(lǐng)導(dǎo)崗位的毛澤東走到了前臺,他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力主放棄原來的部署,揮師貴州。毛澤東說話的地方在湘西的通道縣。12月12日這個日子因此被載入了中國的歷史,通道縣也因此進入了一段歷史。劉伯承說,如果不是毛主席堅決主張改變方針,還剩3萬紅軍的前途只有毀滅。

        通道,這座湘西小縣的地位和意義,一下子變得不一般了起來。

        之后的中國革命史每每要提及通道,提及通道會議。這無疑讓通道的歷史變得厚重和關(guān)鍵了許多。

        細細推敲,通道這個名字,頗值得玩味。古人說,窮則變,變則通。紅軍作戰(zhàn)方略的改變,恰在危機四伏的窮途之中,而毛澤東的一變,確實打開了一條通途,通道會議之后的黎平會議、遵義會議,讓中國革命這條航船再次踏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古人還說,“道,理也,……道無不理”,這是說,道即是合規(guī)律。毛澤東在通道為紅軍指出了一條合乎實際、合乎規(guī)律的道路,一舉扭轉(zhuǎn)了覆滅的危局,或者說,在通道,年輕的共產(chǎn)黨人開始逐漸找到了中國革命之道。

        如此說來,地處湘西山區(qū)的通道這個地名本身包含著某些讖語的意味。于是,通道這個地名仿佛又籠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通道有道。毛澤東找到了它。

        當年行色匆匆的紅軍隊伍,一定沒能細細品味通道的神秘,也無心領(lǐng)略通道神奇的山色。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通道,還有一座神秘的萬佛山。

        公元366年,一位叫樂樽的和尚來到敦煌的三危山下,他的眼前呈現(xiàn)了“金光萬丈,狀若千佛”的奇景,于是在他的身后有了莫高窟這樣的人間奇跡。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山與佛連接的開始,但山確實與佛有著某些聯(lián)系。

        萬佛山也是如此。

        它的得名,是因為丹霞地貌的特殊原因,生成了無數(shù)座掩映在蒼翠綠海中的山巒,遠遠望去,與樂樽和尚看到的景觀約略相同。一座座獨立的赭紅色山巒,宛若一座座佛像,但是它又比三危山顯得更加浩大,遠非目力所及,給人留下橫無際涯的感覺。所以,它敢稱之為萬佛了。因為有了佛像,因為有了宛若佛像的山巒,山與佛自然在人們的想象中,開始產(chǎn)生某種聯(lián)系。

        對于萬佛山而言,更像一片未曾開發(fā)的處女地,至今仍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面紗之中。或者說,這層神秘的面紗,并不是可以隨意地打開,露出它神奇的真容。

        我來萬佛山的時候,正趕上下雨。雨中的萬佛山更顯出了它的神秘。

        沿著新修葺的石階,我開始了登山之旅。此時的雨是溫柔的,細細的雨絲,宛若朝露,纏繞在我的身旁,膩膩的,涔涔的。石階的一側(cè),是裸露的山巖,質(zhì)感十分堅硬;另一側(cè)是深不見底的山澗和生長在山澗中的原始森林,所以并不讓人覺得險峻。林木的掩映和水汽生成的煙嵐,遮蔽了天空,我仿佛穿行跋涉在一條蜿蜒的幽徑之中。

        行至山腰,雨似乎大了起來,林木也越發(fā)茂密。這時,叢林里開始響起雨滴敲打樹葉的聲響。那聲音宛若天籟,低沉、宏大卻不嘈雜,像是在一個巨大腹腔內(nèi)涌動出的誦經(jīng)聲,隱隱約約又鋪天蓋地。當產(chǎn)生誦經(jīng)聲的聯(lián)想時,我不禁停下了腳步,靜靜地駐足傾聽。這聲響,讓我想到了甘南草原,想到了拉卜楞寺,想到了那悠揚的法號和喇嘛們的低吟;蛟S,在那空曠的草原,在這幽密的林海,還有這深邃的山澗,才可能產(chǎn)生這種宛若天籟般的聲響,為周邊,為與佛聯(lián)系的山巒,涂抹上一份莊嚴。

        終于來到了山頂。雨也恰到好處地停住了。走出了幽閉的山徑,我終于看到了天空。但是,此時的天空并不豁然,鉛色的云層低低地壓在山頂?shù)纳峡眨屓藷o法也無須仰視。放眼一望,更大的奇觀出現(xiàn)在眼前。小雨初歇的時候,那漫山的水汽,變化成無邊的云霧,將整個萬佛山淹沒了。雖然見過各種各樣的云霧,但如此浩大、如此漫無邊際、如此厚重低沉的云霧,確是平生僅見。我完全是置身在一片迷茫之中,白色的云霧纏繞著我,吞沒著我,也吞沒了整個的萬佛山。更神奇的是,那厚重的云霧是流動的,一會兒在流動的身影中,露出一座山頭,一會又在一種穿行中,輕輕地從林梢上滑過,又像在林海間蒸騰,裊裊娜娜,曼妙幻化。都說在山頂上,才能看到萬佛的奇觀,但此時,萬佛卻完全被這撲天而來的云霧所淹沒了,只是隨著云霧的滑過,偶爾顯露出一個或幾個赭紅色的山巒。此時的云霧,好像無邊的大海,流動的煙嵐,好像翻卷奔涌的浪花,但它沒有山呼海嘯般的氣勢,而是輕柔地流淌著,起伏著,纏繞著,蒸騰著,整個的萬佛山,就在這一片茫茫的云霧中,隱去了它的真容,隱去了它萬佛般的奇觀。

        我的萬佛山之旅就這樣結(jié)束了。下山時,雨再一次下了起來,那宛若誦經(jīng)的聲響再一次響起。我一直在問,萬佛在哪里?回答我的似乎也只有這無邊的誦經(jīng)聲。雨中的萬佛山,給我留下的僅僅是無邊無際的云霧和巨大的茫然。

        再一次聯(lián)想起了通道這個地名。

        通道有道,通道是可以通向道之境界的地方。當年,毛澤東在這里指出了一條道,中國革命實現(xiàn)了一次轉(zhuǎn)危為安的轉(zhuǎn)折。道,是可以追問的,也是可以探尋的。我來問道無余語,云在青天水在瓶。或許我們還需要探尋,還需要追問。這一如雨中的萬佛山,那無邊無際的云霧,遮掩了它的身形。人生就像這問道之旅,永遠沒有停歇。

        面對這云霧,我只能留下“曲徑承晨露,一簾煙雨鎖千嶺;幽林掩天光,半山云霧隱萬佛”的感嘆。我想,要真正一覽它的真容,或許還需要時日,還需要繼續(xù)的探尋。

        通道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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