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 “2016:中國報告”中短篇報告文學專項工程 >> 正文
2015年10月中旬,接到《中國作家》副主編高偉的電話,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他說,你有沒有時間和興趣寫一篇中國水土保持的報告文學。之所以應下來,是自以為這事與我有關。前不久臺灣有個大學校長來大陸講演,有幾句話很打動我,他大意是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匹夫是指大家,說了等于沒說,得說我有責任。他就是這樣要求他的學生的。1997年我棄小說而紀實便是這樣想的。他的話也無形中要求了我。這是宿命。相約2015年10月18日在西安會面,16號又被告知提前到17日延川縣碰頭。斯時我正在漓江邊上徜徉,接到電后我提前結束旅程,連夜飛回太原,睡了一晚次日大早飛西安。落地后又坐汽車去奔向延川。延川下車時,見水利部宣教中心的陳主任和高偉等人在門口迎我,不覺心里有些感動。情況介紹會上她又說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再次打動了我,更覺責無旁貸。我知道自己被套住,而且套得很牢。之所以牢,是因為責任這個東西原本就是一個套,當泛指的匹夫,換成具體的我,任誰都在劫難逃。不是逃不掉。而是不想逃,還自己往里邊鉆。
那天我們一行數人在梁家河村口一塊巨石之下合了個影,然后他們離去,留下了我和那塊巨石。陽光下這塊高高矗立在墚與峁之間的形態自然的巨石,似乎在暗示什么。巨石之上幾個紅色的大字:梁家河國家水土保持示范園。
巨石上這一行字就此拉開了我此行的序幕。
明代隆慶三年(公元1569年),陜西子洲縣黃土洼,因自然滑坡、坍塌,形成天然聚湫,后經加工而形成高60米、淤地800余畝的淤地壩,距今已有400多年歷史。
法天貴真仿造自然原本是人類的強項。有天然便會有人工的。人工淤地壩最早的文獻記載見于山西省《汾西縣志》明萬歷年間,記載顯示,這個最早的人工淤地壩是老百姓自發修建的:"澗河溝渠下濕處,淤漫成地易于收獲高田,值旱可以抵租,向有勤民修筑。"
引起官方注意已經到清朝,據《續行水金鑒》卷十一記載,清乾隆八年,陜西監察御史胡定在奏折中呈請:"黃河之沙多出自三門以上及山西中條山一代澗中,請令地方官于澗口筑壩堰,水發,沙滯澗中,漸為平壤,可種秋麥。"皇上采納否?修筑規模如何?無考。
1922年水利專家李儀祉著書向民國政府款款陳情:"皆渭溝洫可以容水,可以留淤,淤經渫取可以糞田,利農兼以利水,予深贊斯說。""治水之法,有以水庫節水者,各國水事用之甚多。然用于黃河,則未見其當,以其挾沙太多,水庫之容量減縮太速也。然若分散之為溝洫,則不啻億千小水庫,有其用而無其弊。且有糞田之利,何樂而不為也。"
絮絮叨叨的陳情過后響動全無。直到1945年黃委會才批準關中水土保持試驗區在西安市荊峪溝流域修建淤地壩一座,此可謂民國政府留在黃土高原上的唯一淤地壩豐碑。
相映成趣的是,物換星移,在距今四十年前,有那么一個北京知青領著社員,七年內竟然修了四座淤地壩。
我的采訪便是從梁家河的淤地壩開始的。
在陜西,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先后還走訪了延川、宜川、洛川、富縣、延安、渭河沿線等地。還遵循水保路線,不間斷地走訪了江蘇、福建、山西、深圳、黑龍江等地,在2015年春節前完成了22萬字的長篇報告文學《五色共和》,因篇幅所限,只能從中先行截取六萬余字率先在《中國作家》發出,以助推中國水土保持近些年來取得巨大業績和雄風。視角下沉從中截取最基層的一條線,多水土保持一線狀況與人物速寫,難免掛一漏萬,遺珠之憾只能待全書出版時補救,
之所以將這一組萃取的片斷定名為《水土中國》,是因為早些時候我所寫一首曲牌為《荊州亭》的詞,詞曰:昨夜枝鳴朵唳,拂曉雨晴云霽。波繞小橋西,碧綠繁榮罔替。日麗重于體制,風和關乎國計。水土即江山,民本風流皇帝。
如此而已。
1、黃土高原,不單是大風攜來黃色塵埃的自然堆積,也是雨水沖刷華夏五千年歷史的金色文明的沉淀。黃土高原有多厚中華文化的埋藏就有多深,只要稍微留心,文化的蛛絲馬跡隨處可尋,發現的已經在那里,沒有發現的還有多少?卻是個未知數。
從延安走210國道向東到文安驛鎮,在去往梁家河村的路上,可以看到一座2012年修建的通往梁家河村的北京知青大橋。這是一座可以溝通過往的橋梁。那天,我長久地逡巡于這座知青橋上,并撥通了那個時代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史鐵生誦讀他的小說作品《我的遙遠的清平灣》的聲音:“我們那個地方雖然也還算是黃土高原,卻只有黃土,見不到真正的平坦的塬地了。由于洪水年年吞噬,塬地總在塌方,順著溝、渠、小河,流進了黃河。從洛川再往北,全是一座座黃的山峁或一道道黃的山梁,綿延不斷。樹很少,少到哪座山上有幾棵什么樹,老鄉們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有打新窖或是做棺木的時候,才放倒一、兩棵。碗口粗的柏樹就稀罕得不得……春天播種;夏天收麥;秋天玉米、高粱、谷子都熟了,更忙;冬天打壩、修梯田,總不得閑。單說春種吧,往山上送糞全靠人挑。一擔糞六七十斤,一早上就得送四、五趟;掙兩個工分,合六分錢。在北京,才夠買兩根冰棍兒的……”
動人的不僅是蒼涼、悲情、惆悵,還有悠揚如民歌般的溫存。
“那時的梁家河村,分上隊和下隊,5男4女9名知青安排在上隊,習近平等6名男知青被分給下隊。6人住在位于村莊中部的窯洞。那時,村里人吃的差,一年見不上葷腥,白面饃時頭八節吃上一頓,白米飯就根本吃不上,天天就是土豆、玉米面饃、小米黑豆熬稀粥,下飯菜是白菜蘿卜腌酸菜。炒個白菜土豆算是改善伙食,一個月就那么幾兩油,炒不上幾回回就沒了。我達(山陜方言:父親)那會兒在學校里教書,是個老師,村里的文化人,村上讓我達去給他們幾個知青做飯,我達回來說,打小小在家里還不知咋的吃香喝辣,來咱這達不習慣,娃們這下可是受了大苦了!”說起當年,現任支書石春陽,仍然有無限感慨。“他能吃苦,力氣大,是個好受苦人,挑上一二百斤的擔子,走十來里山路也不懂得換肩。”言及于此時,石春陽滿臉都是輕憐痛惜,他說,“我們村里人從小挑擔子,不用放下擔子就能換肩,一會兒換左肩,一會兒換右肩,這樣肩膀壓的不痛,對身體也還好。習近平還不習慣,換不來肩,也有人教他幾回,臨走也沒有學會,總是一個肩膀挑到底,不知你注意沒有?他的頭微微的有點歪,不注意看不出來,知道為什么?唉,那是擔子壓的!”
“你說沒有油炒菜怎么辦呢?”石春陽微笑著問我,“他們就四處尋找杏核,把杏仁搗碎了,在熱鍋里炒,等到炒出油來,嘩地倒進白菜土豆一炒,味道還挺香。不過村里的杏樹也不是很多,這周圍的杏樹也就有數的幾棵。也得看季節,得杏子熟的時候。五黃六月,冬天,連這個也是沒有的。就是腌酸菜啥的,清湯寡水的,吃不上好的,天天又要受苦,近平干活又不會偷懶,那時人長得挺瘦,人瘦了就顯得個子高。地頭上歇一歇,他就曲著腿在一邊上看書。都是厚書,學問深的那種書。有時候在地頭上唱唱歌,他一張嘴,別人就不好唱了,他嗓子好,說話的聲音就好聽,吸引人。肚子里學問多,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都不帶重樣的。每天晚上,年輕人都往他窯里跑,聽他說這說那,把大家迷的五迷六道的。”
2015年2月13日習近平回梁家河調研考察時,站在四十年前他帶領群眾修建的淤地壩之上,與當年的村民一起回憶當年打壩淤地的勞動場景。村民王憲軍流利背誦出了當年習近平編寫的鼓勁口號:“決戰1974年,干部帶頭抓路線,群眾都是英雄漢……打壩一座迎新年”。習近平感慨地點點頭說,“40年了,你還記得!”那時同習近平一起勞動的村民石春陽,當時是生產大隊長,如今是梁家河村支部書記,習近平親切地叫他的小名隨娃。隨娃笑逐顏開的向當年的村支書習近平介紹了近年來村里開展治溝造地,利用淤地壩增加耕地面積、發展農業生產的情況。習近平邊聽邊同村民們一起回憶當年打壩淤地時火熱場面,恍惚又回到了那個貧窮卻充滿回憶的崢嶸歲月。他詳細詢問了村里水土保持和耕地保護情況。這位務農七年打過四座淤地壩的內行人,以切身感受這樣說:“淤地壩是流域綜合治理的一種有效形式,既可以增加耕地面積、提高農業生產能力,又可以防止水土流失,要因地制宜推行。”
這無疑對陜西,尤其對延安的水土保持工作,是一種肯定和鼓舞。
2、有人這樣描述:“如今渾濁昏黃,涓涓細流的延河,當時被稱為清水。鮮卑語稱清水為去斤,故延河在當時又稱去斤水。”我在延安曾專門看過延河,經過這么多年的水土保持治理,成效也非常明顯,可是延河里的水流,卻還是那么小,那么黃?何以恢復“去斤”?
先去了宜川,縣水保隊的王艷紅,帶我們先去看了桃花溝小流域治理工程。宜川的不僅有被譽為天下奇觀的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黃河壺口瀑布。這里的老人想來還記得,昔時黃河壺口上下游的河面,湍奔如黃絹千匹,起伏似秋稻萬頃,一里之外隱隱可聞雷鳴之聲。遠望之有彌天白霧直沖云際,近觀之則有點點虹彩四射迸濺。如今黃河水量年復一年如股市飄綠人人減持,似老僧心如止水,禪定乎?像沸湯煮餃子卻被無端抽薪,生熟不論,撈到自己碗里即可。全然不知,這等急功近利的小小伎倆,在黃河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浮云而已。
王艷紅身材健美,眉清目秀,臉色呈健康的紅潤,全然不見城市女性的蒼白。她站在十里桃花溝一處剛剛平整出來的土地面前,講述著桃花溝小流域治理的過程,笑容撫平了她被紫外線灼燒的格外紅潤的臉色,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種成就感。她說:“過去這里水毀很嚴重,到處都是山洪拉出的溝壑和崩塌的堆土,能夠種植的面積已經沒有多少,經過平整后全種植面積增加了五百畝。頭年產量能上八百斤,二年畝產能翻一倍,畝產能上1600斤,以后產量還會增加。灘地肥沃,生土變成熟土,肥力就顯出來了,能增收很多糧食!”
回去的路上她講起孤身一人去勘探一條深溝的故事。
“水保人就是這樣沒運氣,車開不進去時你來了,到了大車也能開進去時,你卻施完工走了。”王艷紅迄今說起猶有余悸,“我們是經常走著走著,前邊溝里就沒有路了。這就是我們水保人的尷尬。只好讓司機開車繞過溝去,在前邊村里等你。那天,司機走后,我就背起行囊,扎起頭發,順著山羊踩出的小徑,撥開荊棘,深一腳淺一腳往溝里走。野山野溝里也不見一個人影,就我一個人。大伏天,太陽毒辣的曬。哦,你說打傘,在這里,傘根本是打不成的,涼帽也是戴不成的,全是酸刺蒿草,不拿手撩開來,人就走不過去。它們會劃你的傘、摘你的帽、扯你的衣裳、割你的皮肉,所以我們一般都不戴那些個東西。那里都有它們出沒,好多蜘蛛網,橫七豎八,為捕小蟲吃。你往前走,這些網絲就飄過來粘你的臉,粘你的頭發,膩膩的,黏黏的,你也得忍著。野外作業,就是這樣兒,我們早就習慣了。”
“不過,等我走到溝底一看,綠茫茫一片,也是嚇了一跳。溝里全是密密實實的比人還高的蘆葦。我想媽呀這要是進去了,出得來出不來,還是個問題。心里這么想時,腿卻已經帶著身子走進去了。沒有退路,車已經走了,這里也沒有手機信號,要是我一個人退回去,靠兩條腿走一天也走不回家。只能咬住牙往溝里頭鉆。還得要測量地形,記下一些數據,也就顧不上東想西想。蘆葦叢里靜悄悄的,洼地里還積著一些水,不時有什么東西驚起,叫著飛走。蟲子也叫,烏鴉也有叫,還有不知什么叫。山里有狼和野豬,這么一想,心就別別的亂跳,要是撞上絕不能露出膽怯的樣兒,你不怕它,它也怎么不了你,你要是膽怯了,自己亂了陣腳,慌里慌張地想跑,那它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它會追攆著咬你的!”
“你得不時給自己打氣,還得自己給自己壯膽,不然就會害怕!悶悶的那個熱,蒸籠一樣,滿身的汗,流的跟水似的,擦是擦不過來的,就不管它,讓它自己流。要命的是帶了一瓶水,沒留意就喝光了,到后來渴死的渴,又不敢喝洼里的積水,只好就忍受。兩米多高的旱葦埋了人辨不清東南西北,想看地形就得往溝邊高處爬,記下測量數據后再爬下去,繼續往溝底深處走。風是吹不進來的,汗水流的眼睛里酸澀難受,眼睛睜不開,只好瞇著。衣衫濕溻溻的,貼在身上,那個難受跟有螞蟻在全身爬。后來實在是受不住熱,就……”
“不怕你笑話,反正里邊也沒有一個人,還不如涼快一下,我就索性……索性脫光了衣服,在一個水洼里撩水洗了洗……其實連水都是熱的哩,不過跟身上的熱一比,就很是清涼了。當時顧不上想,我后來想,自己這樣處理是對的,要是不這么降一降溫,我怕自己會中暑,會熱暈在里頭……讓狼啃了野豬拱了都有可能的,也沒人能找到我。后來當然也有一點后怕,后怕萬一恰巧有一個男人正好進來,還是個個壞男人,那我可就慘了。不過當時根本顧不上想那么多,就想著完成任務,然后出溝,好好喝一氣水,洗一個澡……”
長期的野外生活,水土磨礪,使王艷紅巾幗不讓須眉,成長為一名水保隊的副隊長。她一邊說一邊笑,說到要緊處,臉上浮現出女性特有的嫵媚和嬌羞,讓人不勝感慨。
3、黃河船夫曲曰: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條船?幾十幾條船上幾十幾根桿?幾十幾個艄公要把船來扳?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條船,九十九條船上九十九根桿,九十九個艄公要把船來扳。最大一道是延川的乾坤灣。
在我眼里雷同的溝坡,在任宏祥眼里,卻個個是不一般的娃。任宏祥是延川水保隊的隊長。他晃蕩著瘦高的身形,在帶我去看溝坡造地時,嘻嘻哈哈笑說當年。天天在野外作業,任宏祥的臉色也就比非洲人略微白些。一路走來我已是見怪不怪。他指點著他的娃,那些溝坡、那些埂壩、那些平展展的農田,眼里全是自得和溫情:“這些25度坡以下的田都是些小塊塊,還被洪水沖出些溝壑,零零碎碎邊邊角角,能種幾苗莊稼?農民跟過去不一樣了,國家給他糧食補貼,他樂意退耕還林吃現成。不給會咋樣誰也不敢說。退耕還林好處是使延川水土流失面積大大減少,壞處是耕地總面積也因此減少一多半。尤其是隨著第二輪退耕還林8年的錢糧對接期限到來,會不會出現不給糧食,繼續實行退耕還林政策,農民因耕地減少口糧沒保證,會不會退林還耕呢?溝坡造地,這是一個既能鞏固退耕還林又可以增加農民口糧田的好辦法?別的工程你得找他商量著做,這個工程,他找上門鬧著要讓你去給他做。”
“以前施工不小心輾壞幾棵青苗,攔住你不讓走,要你賠錢。我這人火大,一句話不對就想要掄拳,又不能,得好生央告人家。這個工程,反過來了,他找你,處處配合你。那天我平地回來,見路邊有個老漢,上來就攔我的車,我心說這是又惹下那個神鬼爺了?沒想老漢二話不說拉開我的車門就丟下一個化肥塑料袋說:任隊長,上午見你過去了,我已經在這兒等你半晌了!然后就走了。打開那袋子一看,全是向日葵大餅子,顆粒都飽滿,有十幾個不止。這才想起,是去年溝坡造地時那個倔老漢,他不太懂,剛開始攔住機具不讓人平地,還跟我大吵大鬧。現在嘗到甜頭了,敢是心里過意不去,拿個瓜子給我嗑!”
任宏祥吸煙不用嘴唇銜,也不用手指夾,而是用牙咬,舉凡香煙,無論好壞他都會將香煙的過濾嘴咬的扁扁的,像咬著個煙嘴,絲絲縷縷地在牙齒間吞吐。
“也有誤解,以為只要退耕還林、封山育林生態就能好,水土保持沒什么用處,不如馬放南山,解甲歸田。這是錯誤的。”延川水務局長劉世華,臉上總是掛著謙和甚至羞赧的微笑,似乎還有一點無奈和苦澀:“時代變了,水土沒有變,氣候沒有變,降雨沒有變、溝和壑、塬和峁沒有變,老頭樹還是小老樹,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還是那么差,一場病蟲害,就能把你的防風林帶撕個稀巴爛。為什么?就是因為水土的蓄養能力還沒有恢復過來,需要提升。水土保持也要與時俱進,從單純治理,提升到美化、園林化,新時期得有新辦法。”
任宏祥告訴我:“我們局長的口頭禪是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樣子。長年累月蹲守在工程一線是他工作的常態,民主決策、嚴格招投標,嚴把資金關、確保工程質量,是他持之以恒的堅持。有技術、有能力,他委以重任。再忙也要爬山頭、鉆山溝。對口幫扶村他每月都要帶領人去了解情況,這個村的農民人均純收入,已經達到5600元。表彰獎勵多了去了!”
4、社稷壇五色土以黃土居中。金木水火土,東西南北中,土為中。手拿繩子掌管四方的土神后土,輔佐黃帝在核心地帶統率天地,調停山川。土神足智,掌陰陽,滋萬物,是五色之中唯一的女性神,相傳乃最早之地王,與主持天界的玉皇大帝婚配,被稱為大地之母。
去富縣時,正值深秋時節,秋雨連綿,不絕于途。
我注意到沿途所有的蘋果樹下,都鋪有銀光閃閃的塑料膜,以為是地膜覆蓋技術,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蘋果著色的反光膜,這才明白何以富縣的蘋果沒有陰陽臉,個個蘋果都呈現均勻的紅色,原來是這個反光膜在變魔術。富縣水保隊的李延嶺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富縣的蘋果馳名全國,栽培技術也不輸煙臺和青島。2014年產量55萬噸,產值達到25億元,果農人均蘋果純收入達到1.36萬元, 2015年預計總產值將達到56.7萬噸。”
“這和水土分不開,”他解釋說,“我們富縣屬于渭北旱原與陜北丘陵溝壑區過渡帶,適宜蘋果生長。延川、宜川、洛川,他們是川我們是塬。陳忠實在《白鹿原》里寫到就是塬。我們這里的土層深達150米。塬和川的水土流失狀況不一樣,我們塬上主要是水蝕和重力侵蝕。水蝕分為濺蝕、面蝕、和溝蝕,以溝蝕為主。大部分裸露的地面都有濺蝕和面蝕發生,特別是植被覆蓋密度小的荒坡地最嚴重。溝蝕是面蝕的繼續,在塬邊較陡的坡地,溝蝕非常強烈。”
果然是三句話不離本行,明明是在說蘋果,話鋒一轉就說到水土流失了。
富縣,古稱鄜州。川塬相濟,光照充足,晝夜溫差大,素有“五谷雜糧遍地有,九州不收鄜州收”的俗諺,故有“塞上小江南”、“陜北小關中”之稱。
“富縣1公里以上溝道2213條,溝壑密度為每平方公里2.48公里,15度以上坡地面積占總面積的65.3%。1949年全縣有水土流失面積1507.3平方公里。至1989年全縣治理水土流失面積508.9平方公里,占流失面積的33.76%。”
說到這里李延嶺念了幾句順口溜:“治溝不治塬,還是三跑田。水、肥、土,照樣還留不住。治塬不治坡,沖毀水壩災害多。這是多年實踐總結出的經驗。現在主要是以小流域治理為單元,主要是平整土地,深翻改土,推廣川塬地壟溝種植法和山坡地水平溝種植法,也稱水土保持種植法。生物措施主要是退耕陡坡地,還林還牧,植樹種草,發展特色經果林,工程措施主要是打椽幫埝,溝頭防護,打淤地壩等。”
去幾個蘋果園走訪時,果農見了李延嶺,那個親熱勁讓人納罕。
“今年蘋果大豐收,人手缺,有好多蘋果還在樹上哩!”年近古稀的老支書慨嘆說,“人手不夠啊!”我問:“是不是青壯勞力都進城打工去了?只剩些老人孩子?收秋時節也不回來幫幫忙?蘋果爛在樹上怎么辦?”村支書怔了怔,咧開嘴忽然無聲地笑了,笑容透著天大的歡樂,“可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們這里和別處不一樣,我們村沒人出去打工,倒是外鄉人給我們村打工哩!我們村家家有果園,家家都顧得有人手,還招不下好人手哩!”
李延嶺也笑著解釋:“種蘋果需要人手,像剪枝、拉條、粘蟲啥的,全家老幼都上陣都不行,還得顧人,還得顧有技術的人手,一天上百塊錢,還顧不下那么多人手。一戶年收入幾十萬,誰還出去打工?你說的那個空売村,在川里有,在我們塬上幾乎沒有!”“還是國家政策好,”村支書咧著嘴說,“那些年我們村里的青壯年也都出去給人家打工,做夢也想不到現在反過來,讓別人為我們打工。這個綠水青山里頭,還真的有金山銀山哩!”現在輪到我吃驚,原來空殼村,也沒有一定。水土保持搞好,生物措施跟上,魚與熊掌兼得完全可能。
5、洛川黃土國家地質公園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黃土地質公園,它記錄著過去數百萬年中國北方乃至地球氣候與環境的豐富信息。黃土高原如紙,千溝萬壑似字,它淋漓盡致地記錄了土與水在時空大筆下的行云流水,點捺鉤撇的是自然的章節,橫平豎直的人類的歷史。
驅車赴洛川,竟然又下起了雨。
“洛川與富縣差不多,也有川也有塬,他們的水保任務跟富縣相類似。”延安水保人張海東在路上介紹說,“洛川滑坡、塌陷、溝蝕,比富縣還要厲害。去年我們幾個去拍片子,就是拍他們的地質災害,結果攝影師不小心,把攝像機的鏡頭蓋掉進塬邊的溝里。東西不貴重,可是要靠它保護攝像機呀,總不能就不要了吧?剛下過雨,塬邊全是爛泥,溝很深,鏡頭蓋也沒掉到底,被泥巴粘在半中腰,拿棍子也夠不著,只好救助村支書,村支書來了一看,說,你們拍你們的,沒事情,這個交給俺!結果我們就去拍別的,一會兒人就把鏡頭蓋送過來了!”
我們第一站去看的就是這個地方。洛川縣水保局現任局長趙民生和老局長桂千紅,還有張海東說的村支書,都在那里。他們和海東都是熟人,見了面自有一番親熱。這個塬就在村邊上。這時雨小了點,我們踏著田里的爛泥走向塬邊。趙民生剪小平頭,性子有點急,一幅精明干練的樣子。他回頭說:“這一大片,包括塌陷去的,以前全是村里的好田地,有十來畝,前些年都滑塌下去了,再滑塌,你們這個村子就得搬上走了!”后一句是對村支書說的。
村支書是個中年人,面很善,憨笑點頭:“可不,俺心里透亮,這些年全靠你們水保隊護著,要不,村子早沒啦!”“那個鏡頭蓋就是你找人撿上來的?”我問。村支書驚訝地望著我,張海東忙解釋,“是我說的,他問我,這么深的溝,鏡頭蓋你是咋拿上來的?”村支書說:“也容易也不容易,俺在村里找了倆后生,拿了一卷子繩子,往后生腰上一拴,繩子綁在那棵樹上,算是個保險,然后放后生下溝,就拿上來了,不過后生也成了個泥猴了。這不挺容易?不容易是這些年跟過去不一樣,人人都懂得要酬勞,這么危險的事不給后生幾個錢,肯定說不過去。還好,俺一說這是水保上的事,后生們就沒二話!”
這話說得溝沿邊上泥水之中幾個水保人神色忽然凝重起來。
雨,越下越大,我們往溝里留下最后一瞥,告別老支書又去看一處即將被溝壑吞沒的危塬地。那兒有十幾座新建的高層建筑和一所書聲瑯瑯的學校,還有一些舊的居民住宅區。我們踩著各種廢棄物在泥水中沿塌陷的塬邊走了一圈,趙民生指著煙雨茫茫的一大片溝壑讓我們看,隱隱約約的,塬壁上可見一道道鋼鐵的框架,如梯田也似逐級向上伸展。這是肉眼可以看到的。還有埋在里邊的各種防護措施,是看不到的,例如明的暗的排洪溝等等。雨水徑流要匯排到泄洪渠流走。雨水滲透也會造成塌陷,這也是有措施的。趙民生充滿信心地說:“多項工程措施并舉,加上生物措施,這地方肯定保住了,要不得多大損失啊!”
210國道兩側位于災害易發溝壑邊緣的幾個村鎮都有大片果園環繞。國道上車來車往,并不理會路邊這嚇人的溝壑。只有幾只雞,散漫地在溝邊啄食深秋飽滿的草籽。
“如果不做水土防護,這條國道早就不存在了!”趙民生指點上百米寬闊的溝壑對面塌陷處,問我,“你能看出對面那塌下的崖壁上有什么嗎?”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崖壁上有四五個圓圓的淺痕,仔細辨認,不覺大吃一驚:“那不是幾孔窯洞嗎?是塌陷下前邊部分,只剩下后邊部分的窯洞吧?”桂千紅插話說:“那是2003年塌陷的,不過發現早,沒有人員傷亡,那個村子塬邊上的人家,后來也都搬走了,只是財產損失也不小哩!”
去塬邊村時,雨終于停了,還似乎要出太陽。
塬邊村溝壑,居心叵測,張著黑洞洞的嘴,似乎在問:你是誰?觸目可見洪水沖刷過的痕跡,還有塌陷的狼藉。十幾丈深的大坑,有幾株大樹被全然地陷入坑中,綠葉婆娑,還在東倒西歪頑強地生長著自己。坑里郁郁郁蔥蔥,全是種植的喬灌草。無處不見的,代表著鄉村生活的,三三兩兩的雞,結伴在坑邊覓食。幾個老者從屋里走出來,遠遠望著我們。
“我們站的地方,過去都是莊稼。這里是塬邊最嚴重的一片侵蝕區,現在你看溝壑里長滿了樹,里邊還有防護工程。這幾年已經不再塌陷,要是不治理,今天恐怕已經塌陷進村子里去了。這說明防護工程的效果很好。”桂千紅戳點著說,“那個花園,中間那個大水池子就是我說的澇池。不過已經不是普通的澇池了。村里的雨水會順排水渠往池子里流,池子里邊也有排洪渠,水到了池子里會順著排洪渠綿綿流走,不會匯流沖刷塬溝。蓄水可為景觀水,也可以養魚,夏天還能歇涼。這個村子是很富的,家家都有自己的果園。塬地面積越來越小,越來越金貴了。要是把土地全塌陷完了,老百姓吃什么?連人都不能住,就什么都完了。”
“這些年,溝進人退,溝進村退,溝進塬退,已經嚴重影響了當地群眾的生產和生活安全。水保治理項目,現在已經不同以往,不再單純是生態性工程,已成為民生工程,是救民于水火的工程,責任重大。”趙民生若有所思,眼里有思想的火花,他說:“我覺得洛川的水土保持也有點習總書記所說的那個意思:進則全勝,不進則退。不能退,只能進!”。
這時,我注意到,天真的晴了。
6、山川是河流的載體,河流是山川的血脈。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水是液態物,如酒似茶。土是固形物,水土相合,可以塑形,大者為溝渠庫堤,小者如盤碗杯盞。水因土而異,也具有了不同的出身、個性、品格、色相。土是水之器,水乃土之魂。
2013年7月初延安市遭遇了自1945年有氣象記錄以來過程最長、強度最大、連續暴雨天數和量最多且間隔時最短的一次持續性強降雨,超過百年一遇標準。延安水保科張海東說起當年猶然驚心動魄:“嚇死人了,12天下了一年的雨,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泥水順著山坡流淌下來,瞬間就把街道淹了。河道水庫那能經得住,不害怕那是假的,打電話報警的人在電話里都哭出了聲,說他們水庫的堤壩眼看著就要垮塌了……可是最終的結果,卻讓人很意外,受災的程度沒有預計的那么大,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張海東這樣問我。
延安吧里的一個帖子也提到了這件事。這個帖子的標題是:大家來看看77年延安發生的特大洪水吧,是該反省了。忍不住好奇:延安,該反省一些什么呢?貼文大意如下:
1977年7月6日凌晨房門被砸響并有人喊:“發大水了!”出門一看南川河已經看不到河堤,公路不見蹤影,只有汪洋一片。剛還離我十幾米遠的水頭,已經漲到了我的腳跟前。我急忙往高處緊走,浪頭也跟著追上來。延河大橋洪水已經與大橋持平。洪水兇猛,旋渦大浪一個接一個,漂浮物有牛羊、大樹、立柜等等,順流而下。洪水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大鍋爐,轟的一聲撞在橋上,橋欄桿馬上粉碎的不見蹤影,鍋爐跌回水中,又被一個大浪推上橋,翻滾著把另一側的橋欄桿也撞碎,這才滾入橋下被洪水帶走。這時有個特大房蓋沖向大橋,房蓋上坐著十幾個人,浪高水急也聽不見他們在喊什么,霎時間房蓋到了橋跟前,就見有一個人猛然站起,一個飛躍跳到橋面上,腳剛挨到橋面便向橋東邊狂奔而去。 大房蓋上的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幸運,房蓋與橋身猛烈撞擊,瞬間變成碎片,上面坐著的人也隨之不見……
大街黃泥磅礴,洪水沿著馬路奔東而去,損失最慘重的地區是,南關的市場溝口至南門坡一帶,水深近三米。北關西溝往北一帶水深也有兩三米。東關受損也相當可觀。延安地區運輸公司的汽車被洪水沖走好幾輛。人說北關遭遇水災時有一個年輕輕的女子被上漲的洪水嚇住,雙臂緊緊摟住一根電線桿不放,但她也不會往上爬,活活被上漲的洪水淹死,其實她如果往高處跑也來得及,可她估計是嚇壞了,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
第二天延安上空飛來一架直升機,在我們頭頂盤旋,紅紅綠綠的傳單飄落下來,撿起一張一看,是中共中央給延安人民的慰問電,老百姓們都撿起來看,一個個都是熱淚盈眶,說這下有救了。第三天下午來了也不知到有多少輛軍用大卡車運來了救災物資……
只有親歷者的描述才可以如此生動駭人銘心刻骨。
這篇帖文是個名叫lhhjpzyq的網友,在2013年07月25日20:57貼出來的。
恰好是正在我尋找2013-07-26日洪災進行時。檸檬沒我萌就此回復說:這個事聽大人說過些,延安不會再有這么大的洪水了,這次的大雨早點停。黑貓咪米回帖念了三聲阿彌陀佛。王丑丑反問:樓主想表達個什么意思、你覺得就這幾天下的雨能和以前比了。然后,時空轉移,2015年03月22 日01:56,一名叫長離寐的網友,回了最后一個帖子:2013年的雨,我是碰到了,延長那邊,大山一倒就是半座,路上的稀泥能到大腿上,前面走,后面山還塌,幸虧那次沒送小命,我們公司一人直接被活埋了,最后又給刨了出來。
斯時的落款,水已歸經,泥已落定,時已過去兩年。
意外的是我還搜到一篇當年以孩子的眼,看取了1977年那場洪災,長大成人的回憶文章,摘編如下:1977年夏天我與祖母去延安入住機場。黎明時分有人喊,發大水了。往外面一看,見洪水自北向南呼嘯而來,已經快淹到二層樓平臺。洪水山呼海嘯般向南飛奔,大浪把地底一塊泥土帶出水面,使之分崩離析,那泥土中間部居然還是干的,泥土分開的瞬間,還有粉塵升起……多年后說起這個細節少有人信,但當時確實是我親眼所見。這時水面距離我們的二樓樓頂只有20厘米,大樓被沖倒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洪水沖來的木板,圓木,各種雜物,牛羊隨著水流向南方而去。機場上面一輛被沖來的卡車停了下來,一頭健壯的大牛在機場上面立住了腳,洪水漫到了它的脖子下面,它顯得很無助也很無奈……。
北京老知青也參與回憶:延安1977年7月6日,上游特大暴雨,水量空前,洪水迅猛而來,延河水位短時間抬高大約十米上下。造成的人員損失、經濟損失極為重大。延安大生產運動中著名的老勞動英雄楊步浩,把自己拴在窗框上,沒有被洪水卷走卻被淹死。同時被淹死的還有北京女知青李錦,她是楊步浩的兒媳婦,昨晚專門來看望公公,不幸罹難。
走筆于此,忽然匝地里,聽見有信天游的曲調,如泣如訴。陜北民歌如同黃土高原也似曠達雄渾,也如千溝萬壑那般深沉含蓄。有人這樣描述“女人們憂愁哭鼻子,男人們憂愁唱曲子。”倘如此,洪水過后,從此天地間又會添多少個傷情的活人?女人哭絲絲地淺吟低唱,漫坡坡中多一個用“攔羊的嗓子回牛的聲”哭唱的漢子。
時光折射出的歌聲,色譜,難道沒有絲毫變化?
7、山西的黃土高原多山,迤邐有太行、呂梁、五臺、恒山、太岳、中條等名山;境內自東北向西南,依次排出大同、忻州、太原、臨汾、運城五大盆地。黃河在山西拐了個彎,滋潤了一部分土地,嘩嘩的汾河從中流過,地肥水美,五谷豐登。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山西最轟轟烈烈的就是30萬戶承包治理千溝萬壑。真正能堅持下來的不容易,錢沒有掙到,欠一屁股債的也有。治理有成果,靠這個發家致富的,成了大戶的,數得上能有幾萬戶也就不錯。這幾個大戶,各人都有各人的特點。先說平定縣柏井鎮里牌嶺村的耿黑眼。
耿黑眼生下來,睫毛長長,毛茸茸的使得眼睛看起來又大又黑,煞是喜人,可惜是個女孩,父母便應景兒隨口起個小名:黑眼。黑眼長大上學,隨父姓,官名便成了耿黑眼。家里窮且是個賠錢貨,只上了幾年小學,便輟學回家,幫著母親干家務,兼做農活。大了便嫁出去,成了人家的婆姨。生了孩娃自然就成了娘。家里家外,風里去日陽里曬,人瘦瘦的皮膚黑黑的,眼睛更大更黑,歡眉歡眼,不管日子過得多苦,都是滿臉的喜色。1997年中央出臺農村荒山荒坡綠化承包政策,黑眼聽說便怦然心動,對家人說:咱村山大坡大,撂荒地多,要種上果樹,結了果拿到城里賣,總好似雞屁股換油鹽,能得多少閑錢?咱也承包一座山試試!家人已經習慣了聽黑眼的,無可無不可。于是耿黑眼便與村委會簽訂了治理經營本村孟家掌溝2000畝小流域的承包合同,承包期50年,承包范圍內有荒山1500畝,荒地200畝,零星棗樹130畝,蘋果幼樹170畝,以上家當便是她創業伊始的原始資本。
說起來也是個有心人,合同簽訂后她先跑去縣水利水保局,請人家派技術人員對小流域勘察,請人家因地制宜,制訂出一個科學規劃。然后便一絲不茍的開始按規劃進行治理。林果業、養殖業、農業三管齊下,荒山營造水保林,荒地種植經濟林、撂荒地種植農作物。這樣一來,桃三杏四梨五年,光有投入沒有產出,日子肯定難過。但因為科學種植,長線是林業,短線是糧食和養殖,中線是經果林,以短養中,以中促長,結果頭一年糧食豐收,豬羊滿圈,雖然數量不大,可卻嘗到了甜頭,全家人歡歡喜喜過了個如意好年。接下來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三五年之后,中線果品豐收,摘果實的季節,豐收的喜悅無須細說。
那天干活時,耿黑眼一個不留神,摔壞了自己的腿。好利索后,走路卻不利索了。承包地山大坡大,瘸腿怎么走?就算是有錢能顧人干活,可也得不時到地里巡看巡看,指點指點呀?便一咬牙,決定了一件大事。大清早便跑去鎮上,哪也不去,直奔縣里的騾馬市場。東瞅瞅西看看便瞄上一頭遍體黑亮皮毛,額上有朵白斑的騾子。騾主人伸出手來要跟她捏手指頭,也就是在暗處比畫價錢。耿黑眼卻不會,直撞撞地問:你說多少錢?人家看她是個外行就笑著伸出四個指頭,黑眼說:四百?人家搖頭:四千!黑眼摸遍全身,說:我只有這么多!人家問她多少?她說八百。人家冷笑:這點錢,只能買個蹄子。便不再理她。耿黑眼很灰心,便訕訕地想走開,卻見那花額騾子目光炯炯盯著她看,睫毛長長眼睛黑綻綻的,也是個黑眼。便咬牙道:我先給你這些,剩下的兩天后再給,騾子我先騎上走。人家不同意,恰好周圍有好多人是認識黑眼的,就說:三邦頭,你當她是誰?她就是耿黑眼,承包荒山發了財的,縣上還廣播過她的事,還怕人家欠你醋錢?這一說,交易達成,黑眼從此有了自己的坐騎。
如今耿黑眼已年過古稀,看上去年紀卻不過半百。大大小小加上騾子,已經擁有了六輛坐騎。還有自己的莊園別墅。孟家掌小流域,山、水、田、林、路一應俱全,松柏纏繞、瓜果滿地、雞場、豬場、牛羊數以幾萬計。被全國婦聯授予“全國綠化獎章”,被陽泉市授予“農業戰線十大標兵”,連續幾年獲得“縣級勞動模范”稱號。說起個中滋味只是一個笑。
長治縣張富貴承包的荒山荒坡上,佇立著一條健壯的黑花狗,在陰霾的天空下,呈現剪影的效果。
老張見了我們,只寒暄了幾句,就帶我們上山。遠遠的那狗兒跟著。我就問老張,“那是你養的狗?老張臉上露出疼愛的神情,點頭說:“它對我可好哩,我巡山,它就在我屁股后邊跟著,我去那,它就跟到那。我回辦公室,它也跟,不叫它,它也不進門。就在外邊守著我。這些年,山上生態好了,野豬、野羊、野兔子,常來光顧糟害,全虧這些狗兒們在山上守著。不是這一條狗,好幾條哩,白天黑夜都在這山上守。你看我這大櫻桃,一顆能有杏那么大個,再看我這杏樹,結的杏比梨子還大。可惜你來晚了,現在沒了,明年你早些來,給你吃大杏大櫻桃,一年四季,我這里,除了現在果都下了,春起五六月,就有東西吃了!”
大部分情況我已經知道,所以贊嘆了幾聲,還是關心那條狗,就又問:“那是什么品種的狗?”老張不屑道:“也就是些土狗子,土狗子忠誠!”我瞅瞅了那狗,“我怎么覺得你的這條狗有狠狗的血統?”老張說,“是雜交,土狗和狼狗配的,有狼狗的猛,土狗的忠!”“咋不養幾條藏獒?”老張答:“藏獒那狗的不敢養,著了急還吃人哩,咬著人咋辦?”“給狗兒起名字沒?”“沒有哩,起啥名字,反正它們都是我養的,都認得我,我也認得它們!”
老張承包的荒山沒有修路,全是原生態,一半山是生態林,一半山是經果林,很大。坡高山大,而且剛下過雨,野草掩映的山道泥濘難行。我走得氣喘吁吁,跟在后邊的幾個人遠遠的落后了。老張卻悠悠的在前邊帶路,還一邊不斷指點著解說,連口兒大氣也不喘。我欽佩地說:“老張你身體真好!”老張奇怪地看著我:“咋就好了?”“走這么多路連口大氣都不喘,還不好?”老張說道:“這還叫走路?這才走了幾步?我天天少也要在山上走兩回,多了幾趟,一趟也就一小時,汗都不出。”我由衷的稱贊老張說:“牛,今年有沒有60?”老張大笑:“我真有那么小?我都72歲的人了!”我瞠目結舌,不知說什么好。老張心卻不在這些閑話上,說:“最怕過年,一過年就成楊白勞,尋黃世仁借錢。年底總算賬,得給工人們發錢,你知道人工費長的兇,過去一天一只手夠了,現在兩只手還擋不住哩!” 我同情地道:“那你咋辦?”老張嘆了口氣,胖胖的臉上顯出憂郁的神情,小小矮矮一個人,一佝僂顯得更小了,可一揚臉卻又笑了:“總是有法子想的,我有技術哩,還有好苗木哩,不怕!”
我看到不遠處,郁郁的林地中有一群用頭巾掩住口鼻的女人,一邊干活一邊說笑。“怎么都是娘子軍?”老張苦笑,“青壯年都進城打工去了,村里就剩下些女人和老人。山上的活女人干也輕省,剪剪枝打打藥也不累,工錢80就行,壯勞力沒有120拿不下來!”我開玩笑說:“老張,那你不成了紅色娘子軍的黨代表洪常青了?”老張聽了縱聲大笑:“可不是!”
笑聲,在山谷間回蕩,傳得很遠,可很快被風吹散了。
8、黃河瀉落大地,流經歲月,逡巡紅塵,在自然與人類長期深刻干預與交互擾動之中,漸次啜土飲沙,并愈演愈烈,終至于,色授魂與,失去了原本的模樣,水與土合,染上了黃土的顏色,到唐宋時才被稱為黃河。歲月的流水在黃土高原侵蝕出千溝萬壑。
與耿黑眼不同的是,以白計昌為首的這四個人,都是鄉政府的干部。四個人打一個商量聯合購買了保安村2536畝荒山和50年使用權。這里的意味,除了響應國家號召,自然也是看好承包前景的。30年后,我見到白計昌時,卻只剩他一個人。這個外表粗放內心縝密的山西漢子,說起當年不勝唏噓:“先頭幾年只是往山上撂錢,撂到最后,也沒見個成效,卻把三個人相繼都撂丟了。“掙不下個錢,都退了,把股份撂給我一個。就剩我強撐,還是天天往里撂錢,撂的你心慌慌的!”我注意到他的“龍泉溝綠色生態園”里有農家樂,他的辦公室里的墻上掛滿了各種獎狀證書,其中有陽泉市委書記程步云的手書條幅,可見鄭重。
他的業績始于2002年,截至目前,已累計完成投資600多萬元,打壩6座,蓄水15萬立方米,打谷坊壩26座,荒山造林2000多畝,栽植各類苗木32萬余株,養殖草魚、鯽魚、鯉魚5萬余尾,散養笨雞5000多只,種植杏樹、梨樹等經濟林200多畝,硬化道路5公里,生態園林木覆蓋率達到70%,生態環境明顯改善。2015年,按照市、區政府發展“生態觀光”“知青大院”及“水上樂園”的建設規劃,投入資金50萬元,整修窯洞八眼,修建了懷舊室,農家樂餐廳,整修了垂釣中心,添置水上樂園游船等設備,發展觀光旅游。
陽泉市郊區水保局的同志笑著說:“陽泉市郊區這些年總共完成水土流失治理面積213平方公里,水土流失治理度達到63%。2002年以來以建設‘生態陽泉’為目標,以大戶治理小流域為突破口,深化改革,創新機制,對老白的扶持力度也不小。不過因為人工費也水漲船高,經營也不易。”
聽了這話,大嘆苦經的老白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就起身走出門去。陽泉的同志就笑說:“老白訴苦,是以為你是管資金的,多訴訴苦能多給點扶持資金,咱們這的人,都是這樣,這個你懂!其實,老白這些年早就翻身了,他現在的是咱陽泉最有實力的大戶!”
眼見為實。老白的莊園除了滿山滿坡的經果林和雞場、魚塘,竟然還養著幾頭原汁原味的野豬。之前我見過二代三代的人工繁殖野豬,還未如此近距離觀察過地道的野豬。據資料介紹,野豬分為歐洲野豬和亞洲野豬,有27個亞種,能吃的東西都吃。公豬有獠牙,耳披有剛硬而稀疏的針毛,背脊鬃毛較長而硬。腹小腳長,毛色棕褐或灰黑色,因地區差異。喜群居群行。公豬打斗時,互相從20~30米遠的距離開始突襲,勝利者用打磨牙齒來慶祝,并排尿來劃分領地。失敗者翹起尾巴逃走。也有造成頭顱骨折或被殺死。常通過哼哼的叫聲來進行遠近距離的交流。其肉赤色如馬肉,食之勝家豬,牝者肉更美。時下的家豬乃野豬8000年前馴化而成。成長速度較家豬慢,體重亦較重。有人曾獵獲重達500公斤之野豬。據說野豬悍潑異常,連虎狼都怕它三分,不知這么兇險的動物,老白是如何活捉入圈的?
懷著這樣的好奇又去走訪了娘子關的馬瑞昌。馬瑞昌年過半百,神完氣足。老馬早年在河北、石家莊等地做煤炭運銷生意,多年打拼,原始積累十分豐厚。用他的話講是幾輩子也花不完,完全可以弄飴養孫安享富足的余年。只是他內心有一個打小兒就有的愿望,這個愿望不讓他逍遙人生。馬不解鞍,人不卸甲,買斷了娘子關村3800畝荒山荒坡40年開發使用權,并于2009年3月以本村村民土地入股的形式成立了平定縣娘子關富利生態農業專業合作社,開始了第二次創業打拼。近年來經濟發展滯后,村人紛紛外遷。馬瑞昌卻反其道而行之,從城里回到了村里。將自己跑煤炭運輸賺來的錢分批投入到荒山的治理開發上。沒有向國家要一分錢,迄今累計投資1200余萬元,分分錢都是自己的。以每天80元的工資和20多個農戶簽訂了長年勞務合同,堅持一年四季不間斷開發治理。
老馬說:“也就是為了圓小時候一個綠色的夢。就是不想讓山禿坡荒,不想讓村子里的人都去城里打工,村子成個空殼村,不想讓村人窮一輩子。總想有一天村人怎么走的還怎么回來!不是說中國夢嗎?各人有各人的夢,這就是我的中國夢!”老馬爽朗的大笑。
聽我說起野豬的事,老馬跟我也似,表現出孩子般的好奇,“我這山上也有成群結隊的野豬,要是能活捉來養起,那一定很有趣,咋才能捉住狗日的?設套、挖坑、拿槍打?”“老馬你還真笨,”陽泉水保笑道:“人家老白是搞色誘,放幾頭母豬上山,然后你第二天再看,不動一槍一彈,公野豬毛順順的就在圈里了,還正忙著跟母豬親熱呢!然后你天天可以換一頭母豬進去,天天讓個公野豬忙乎,一年下來,你家的二代野豬就滿圈了!呵呵!”
老馬聽的,眼珠子圓睜,笑逐顏開,一拍腦門道:“哎呀,這辦法好,我咋沒想到呢,咱就這么辦!”我也為之恍然大悟,卻原來是美人計,填一首《邧郎歸》《家豬誘得野豬歸》以記此事曰:“猬袍牙笏拱田獠,威儀隨耳搖。天荒地老野生妖,良宵風月撩。云彩眼,雪花腰,遠山因夢遙。三宮六院意輕佻,上它如上朝。”嬪妃成群公野豬如皇上也似快活。也就是多借幾個種,功德圓滿時還可放生,還不違反野生動物保護法,豈非一舉兩得。
陽泉市平定縣理家莊位于太行山腹地,總面積14平方公里。屬典型的土石山區,水土流失較為嚴重,水土流失面積10.2平方公里,占總面積的72.85%,為中度侵蝕區。老支書講起當年仍充滿激情:“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祖祖輩輩受苦,受窮。根源在哪里?單純依靠苦干、實干,不能取得最佳效益。只有科學技術才能解放生產力,農民致富要在科學技術上找出路。”第二任村支兩委也不含糊,堅持治山富民。現任村支書說:“和習總書記所說的一樣,一任接著一任干,一張藍圖繪到底!”我問他,“那你們這一任如何開拓發展?”他笑了笑說,“什么你們我們,怎么對大家好,就怎么干!”這話說得到位。
9、水土鐘靈,山川毓秀,草木旖旎,人物風流。水與土血脈相連,須臾不可或離。土為水生色,水因土則異。水土互為因果同生同榮,共性與個性并存不悖。水土即江山,大美天地,豐五谷百姓不饑。草木乃天下,形勝山川,榮萬物千秋自雄。反之則異也。
“別的省是先有水利廳后有水保局,而且多數水保部門,只是水利廳的一個處室。我們陜西和別處不一樣,我們是先有水保局,后有水利廳,而且最初時級別一樣。”陜西省水保局副書記馬樂斌在介紹情況時,這樣告訴我,并補充說:“不是誰要這么著,是歷史造成的。責權相連,權力越大責任也越大。還有,這也說明陜西在歷史上就是個水土流失的重災區!”
追溯這段歷史,不僅饒有意味,而且很有必要。五十年代出生在縣城的人,大約都會知道或是經見過那樣一群人,他們不是農民,是公家人,卻天天每每在泥水里討生活。他們是城里人,衣服上卻全是泥巴和土。夏天時他們經常會光著膀子,冬天時,在北方,腰里還會系一根繩子。他們裸露的手臉,如同高嶺土燒就的粗陶,還被鍍上一層厚厚的陽光釉。小時候只知道他們是令人生畏的一群人,卻不知他們具體做什么?他們的存在如同隨處可見的廢品收購站也似平常。說到這一點時,延川縣水保局的任宏祥隊長,笑呵呵地給我念了幾句順口溜:“遠看是一群要飯的,近看是一群燒炭的,一問才知道是水保隊的,那就是我們過去的形象!”
終身從事水保事業的延安水保局已經退休的趙西安局長,談起當年也感慨萬千。他談了許多艱辛的水保往事,也失落于大會戰的輝煌不再,但他仍然鐘情于今天的水保事業,并有許多獨特的見地。他說:那時水保沒有大型機具,治溝治坡光靠鍬鎬根本不行,也沒有錢買炸藥,就自己學著做炸藥,撿一堆干羊糞磨成粉末,和化肥柴油混合在一起,裝上雷管,不行,再來,按各種比例混合,一次一次的試驗,根本也沒有想到會出危險什么的。終于試驗成功,往崖上拿鋼釬戳一個洞,把土炸藥塞進去,還要一點一點捶實,不捶實就會放空炮,說起來很危險的,好多地方出現過問題,我這里沒有出現。弄好了,然后一點導火索,人趕緊就跑開,跟過年放炮仗似的,然后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半邊崖就塌下來,那個高興比吃碗羊肉還來勁兒!”說到這里趙局長縱聲大笑,歡樂一如當年。“然后我就去陜西水校上學了。上完學回了老家。我們老有座山,叫騾子山。這座山以前本來叫狼神山,因為我們老家人把狼念成騾,最后就成騾子山了。還在騾子山開過現場會。我這一輩子也不知開過多少現場會。比方說我獨自干的第一個工程,那地方沒有路只能人背驢馱,沙子水泥都得驢馱。從黃河那么深的峽谷馱到山上來,最多時幾百頭驢,從山上往下看,全是驢,那種壯觀場面,可惜當時沒有照相機,不能拍下來,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激動。后來還在工地開過現場會推廣我這種干法。過去我們水保人就是這么成長起來的。”他講完這幾個小故事,然后做了小結,他說“從多年水保工作實踐中我得出一個結論,我們這個行當,開現場會是最合適的一種工作方法,去現場一看,一解說,怎么干,如何干,一目了然,然后回去大會戰,村村戶戶,男女老幼,大家都上陣,苦干實干加巧干,干就行了。那時工作簡單,不像現在這么難!”
許多欣慰,許多無奈,在趙西安的臉上交織。
10、南方多紅壤,高溫多雨的南方土壤,礦物質風化分解強烈,易溶于水的礦物質大部分流失殆盡,只剩氧化鐵、鋁等礦物質殘留而形成紅色土壤。此色由炎帝掌控,手持秤桿掌管夏天的火神祝融效力于他。火神知禮儀,郁郁蔥蔥,旺旺騰騰,色如夏葉之絢爛。
永春縣水利局鄭雙偉局長,膚色黝黑,爽朗健談,操一口閩南普通話,十句勉強聽懂七八,多半得靠猜。透過他的談吐和他對永春水保的思路,突顯了學生物搞水保的優勢,工程指施加生物手段,相得益彰,可謂絕配。似乎還有文學情結,見面就詩意地對我說:
“歡迎你們來我們永春采風,我們永春的城鎮化建設,就是一篇好文章。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上,總書記說,城鎮建設,要體現尊重自然、順應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依托現有山水脈絡等獨特風光,讓城市融入大自然,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我們就是這么做的,你看我們永春縣,有山有水,桃溪河穿城而過,沿河兩邊全是綠地、花園、休閑場所、文化設施,山上全是樹,城市融入大自然,山水環繞城市,這些年我們一直在這么做。要記得住鄉愁還得有化,鄉愁是一首詩,寫詩的是臺灣詩人余光中,他是我們永春人吶,我們剛剛在桃溪邊給他建了個紀念館,打的就是鄉愁牌,你一定要去看看噢!”
還沒等我訊問,他便開始滔滔不絕夸獎永春的各種好,天文、地理、人文,幾乎無所不包:“我們永春在后唐叫桃源,雖然不是陶淵明說的那個桃花源,風光也有一比。晚唐詩人韓屋在這里住過好多年。南宋那個朱熹好多次來玩,還留下‘千潯瀑布如飛練,一簇人煙似畫圖’的詩。改叫永春也是恰當的,永春永春,四季如春。我們永春一縣有三種不同氣候類型,西半縣屬中亞熱帶,東半縣屬南亞熱帶,而千米以上山地則屬于北亞熱帶。這在全國都很少見。1985年我們永春就被國務院列為閩南金三角經濟開放縣。牛姆林去過嗎?被譽為閩南西雙版納,4A級景區。好玩的地方多去了,百丈巖、魁星巖、烏髻巖、普濟寺都值得看。還有永春的白鶴拳,就是詠春拳,電影里的那個葉問就打的是這個拳,看過吧?”
“我的普通話說不大好!”他善解人意地問我。我笑著點頭:“不過,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他無聲的大笑,哆開一嘴白牙,表揚我說:“你們作家記者都有這個本事!”然后放慢語速,把字句盡可能往普通里說。說到忘情處依然故我。他繼續說,我繼續猜。為讓我多看幾個地方,飯后他提議:“難得來,想讓你們盡量多看看,我們不如走回去,也沒有多遠,散散步,順便看看我們桃溪流域綜合治理工程,我們桃溪的夜景美著呢!”
順著燈火璀璨的桃溪,邊看夜景邊聽他聊,倒也心曠神怡。
縣委書記林錦明要求,從2011年開始,永春縣以桃溪流域綜合治理為突破口,按照“安全水利、生態水利、民生水利、景觀水利”的理念,通過三年努力,實現“為下游百姓送上一泓清水,為環境改善、生態提升提供一個保障,為展示歷史文化風貌騰出一片空間,為經濟社會發展開辟一方天地,為沿岸居民宜居宜業構筑一道風景”的“五個一”效應,并摘得了國家級水利風景區的榮譽,榮獲桃溪國家濕地公園的稱號,等等,還有等等。
“水色還是有點不那么好看。”鄭雙偉對水質仍有不滿。他指著河岸下的樹說,“你看這些河堤上的樹、灌木、雜草,過去就長在這里的。沒的要種,有的就要留著,這就叫保護原生態,不能一刀切,砍掉重種,那叫生態破壞,這個是我本行。老百姓說,沒想到曾經是崩崗、泥石流、洪水泛濫、水土流失的地方,也會變得這樣美。過去桃溪自然災難多。改革開放后這里又成了生態破壞環境污染的重災區,水色是臟的是渾的,到位處垃圾遍布、到處污水橫流、滿溪面都是各種漂浮物,滋生的蚊蠅亂飛,熱臭蒸騰的味道難聞,慘不忍睹,不堪回首啊!現在,白天晚上游人不斷。總書記說的,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我們這里都實現了。永春人說過去的永春現在又回來了。自豪感和幸福感是要自然來支撐的。渴了走進個商鋪就能有人招呼你喝茶,聽著水聲、喝著香茶,聞著花香,扯著閑篇,那叫一個心曠神怡。讓永春人去泉州住都不肯吶,北京我都不會去住!”這位皮膚過多吸收了永春陽光因子的中年人,望著被華燈打扮的美輪美奐的桃溪,一時無語,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翌日,先走去看小流域治理的典型大豐村。進村便看見一塊大牌子上寫:豐山,中國生態鄉村。這座被青山懷抱綠水環繞的村莊,湖中竟然還有一只大黃鴨在細雨中隨波蕩漾。掩映在綠樹綠花中的村民住宅皆為別墅。若非尚有雞鴨偶爾出沒,那里還有鄉村的影子,觀山村、蓬萊村、大羽村、豐山村、太山村5個精品村,都獲得了全國美麗鄉村的稱號。
去五里街鎮大羽村時,正值大羽村給游人表演詠春拳,出場的不是村民,而是幾個非洲黑人、幾個歐洲白人、幾個東南亞人,悉為大羽村各位拳師教出來的徒子徒孫。臺上哼哼哈哈比畫,門頭腳道雖然不懂,卻讓國人很提氣。大羽村廣場宣傳欄有一張照片,一個赤腳的拳師正在表演詠春拳,環繞有一圈人在觀摩,其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雙手抱臂,臉上流露出贊賞和好奇的神情。2002年6月15日,時任福建省省長的習近平到大羽村調研,問起大羽村有什么特色。村支書說這里是詠春白鶴拳的發祥地、大人小孩幾乎都會一招半式的。
習近平馬上來了興趣,說:“來啊,誰會啊?”打小兒便練白鶴拳的周金盛踢掉腳上的拖鞋赤腳上陣,表演了一套白鶴拳。于是便有了那張宣傳欄里的照片。看過表演之后,習近平成竹在胸的馬上給大羽村今后的發展支了個招,他委婉而循循善誘的說:“新農村建設也要因地制宜,要有自己的特色,如果能把白鶴拳文化結合起來,就更好了。”如同醍醐灌頂讓大羽村人腦洞大開。習近平走后大羽村便開始有模有樣的打白鶴拳發祥地的特色牌。11年過后“詠春拳第一村”的名頭便不脛而走,人均純收入從2000元攀升到11936元。
11、汀江堪稱水土共存共榮之造化杰作。它源于武夷山南麓,經長汀山澗溪谷匯流,在途經上杭之時,自然驅策,隨形順勢,如玉帶將上杭環繞三匝,形成三褶洄瀾。晚清詩人丘逢甲詩贊曰:"東南山豁大河通,汀水南來更向東;四面青山三面水,一城如畫夕陽中。"
長汀縣別稱汀州。被中外友人譽為與湖南鳳凰古城等量齊觀“中國最美麗的山城”,2012年獲“中國十大最具人文底蘊古城古鎮”稱號。然而,不足為外人道的是,早在20世紀40年代,福建長汀就與陜西長安、甘肅天水被列為全國三大水土流失治理實驗區。
當時有一位名叫張木匋的學者撰寫了一份調查報告,描述了長汀縣河田鎮的水土流失狀況,這是現存的關于長汀水土流失最早的資料。這個報告是1941年到1942年之間寫的:“四周山嶺皆是一片紅色,閃爍著可怕的血光,樹木很少看到,偶然也雜生著幾株馬尾松,正像紅滑的癩禿頭上長著幾根黑發,萎絕而凌亂,仿佛又化作無數的豬腦髓,陳列在滿案鮮血的肉砧上面,不聞蟲聲,不見鼠跡,只有凄愴的靜寂,永伴著被毀滅了的山靈。”
順口溜說:長汀哪里苦,河田加策武,河田哪里窮,朱溪羅地叢。頭頂大日頭,腳踩砂骨頭;三餐番薯頭,山窮田又瘦。長期以來,越砍越光,愈墾愈窮,互為因果,惡性循環,不能自已。
1982年9月13日,長汀縣委、縣府發出《關于水土保持工作的意見》,并恢復了水土保持委員會及其辦公室。1984年光山種上了馬尾松,還長出了芒萁草。30年的封山治理發生了很大的改變。1999年11月27日是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劃時代的日子。
1999年11月27日上午11時許,時任福建省委副書記、省長的習近平,專程來調研長汀水土流失治理情況。他在河田鎮露湖村項公亭前佇立良久。1983年4月,時任福建省委書記項南考察長汀時寫下的《水土保持三字經》之碑刻上,同年,長汀即被省委和省政府列為治理水土流失的試點。項公亭是當地群眾自發籌資修建以紀念項南對長汀水土保持的關愛。
項公亭四周的板栗已經成林,冬青樹在寒風中依然翠綠,使不遠處未經治理過的血紅荒山愈加錐心刺目。習近平面色沉凝,對時任長汀縣負責人語重心長地說:“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在項南老書記的關懷下,取得了很大成績。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要鍥而不舍、統籌規劃,用8到10年時間,爭取國家、省、市支持,完成國土整治,造福百姓。”
在參觀河田鎮長坑里果場時習近平看到滿山的果樹非常開心,他還主動與果場主人賴木生在果樹前來了張合影,鼓勵賴木生要繼續發展,擴大規模,帶領別人一起致富,治理水土流失。在策武鄉黃館萬畝果園前聽完匯報后,習近平贊許地頷首說:“鼓勵機關干部種果治理水土流失,干部帶勞帶資搞開發,這條抓得準。沒有等靠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干部示范帶頭,你要群眾做的事,只有干部帶好了頭,起到了示范,群眾才能相信你。”
臨行前習近平要求長汀縣盡快起草一份詳細材料報送省政府。
2000年1月8日長汀縣委書記帶著請示材料興沖沖地來到省里向習近平匯報。有人給他潑了瓢涼水“這件事估計很難,因為省委和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還從來沒有安排到縣一級的先例。”意外的是習近平見到報告后,當即批示:“同意將長汀縣百萬畝水土流失綜合治理列入為民辦實事項目和上報長汀縣為國家水土保持重點縣。為加大對老區建設的扶持力度,可以考慮今明兩年由省財政撥出專項經費用于治理長汀縣水土流失。”
當年2月,“開展以長汀嚴重水土流失區為重點的水土流失綜合治理”被列為全省15件為民辦實事項目之一,確定每年由省級有關部門扶持1000萬元資金。長汀大規模治山治水的大幕就此拉開。此后連續10年,長汀水土流失治理都列入省為民辦實事項目。
2000年5月29日,習近平得知長汀正在建設生態園,專程托人送去1000元,捐種一棵香樟樹。2001年10月13日,習近平再次到長汀調研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看到河田世紀生態園一側,他捐種的香樟樹已長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習近平高興地上前去為香樟樹培土、澆水。他對長汀縣以栽種常青樹為主,兼種花木;以綠化為主,兼建植物品種園;以科研為主,兼搞農業觀光,打造水土教育“戶外教室”、水土治理“大觀園”的思路,十分贊同。聽取長汀兩年來水土流失治理的匯報后,他說:“水土保持是生態省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對水土流失特別嚴重的地方要重點治理,以點帶面。長汀水土流失治理要鍥而不舍地抓下去,認真總結經驗,對全省水土保持工作起到典型示范作用。”幾天后,10月19日,習近平對長汀水土保持工作再次做出批示:“再干8年,解決長汀水土流失問題。”
這意味著第一個8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2011年12月8日長汀水土流失治理迎來了新的機遇: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對《人民日報》有關長汀水土流失治理的報道做出重要批示:“長汀縣水土流失治理正處在一個十分重要的節點上,進則全勝,不進則退,應進一步加大支持力度。要總結長汀經驗,推動全國水土流失治理工作。”
并要求中央政策研究室牽頭組成聯合調研組深入長汀實地調研。
2012年3月在京看望參加全國“兩會”的福建代表團時習近平再次殷切囑咐:要認真總結推廣長汀治理水土流失的成功經驗,加大治理力度、完善治理規劃、掌握治理規律、創新治理舉措,全面開展重點區域水土流失治理和中小河流治理,一任接著一任,鍥而不舍地抓下去,真正使八閩大地更加山清水秀,使經濟社會在資源的永續利用中良性發展。
2012年5月17日水利部陳雷部長在總結推廣長汀水土流失治理經驗座談會上說:長汀曾經是我國南方紅壤區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縣域之一,水土流失面積之大、程度之深、危害之重,均居福建之首。1985年遙感普查顯示,全縣水土流失面積達146.2萬畝,占全縣面積的31.5%,“山光、水濁、田瘦、人窮”是當時水土流失區自然生態惡化、群眾生活貧困的真實寫照。如今水土流失區的生態環境和城鄉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縣累計治理水土流失面積117.8萬畝,森林覆蓋率由1986年的59.8%提高到現在的79.4%,治理區植被覆蓋率由15%-35%提高到65%-91%,土壤侵蝕模數由每年每平方公里8580噸下降到438-605噸,徑流系數由0.52下降到0.27-0.35……昔日 “火焰山”如今已變成 “花果山”。
“習近平副主席的重要批示為做好新時期水土流失治理工作指明了方向。” 陳雷部長坦言,“全國仍有180多萬平方公里水土流失面積、3.6億畝坡耕地和44.2萬條侵蝕溝亟待治理。”他還談到革命老區的水保治理“全國1389個革命老區縣中篩選491個水土流失嚴重、經濟欠發達的縣作為規劃實施范圍。近期初步選定其中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279個縣,從明年開始用5年時間進行重點治理,涉及陜甘寧、井岡山、東北抗聯等12片革命老區,2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他最后強調說:“長汀水土流失治理雖然取得了顯著成效,但仍面臨加大力度、鞏固成果、提高效益的艱巨任務。財政部和水利部研究決定,2012年至2021年10年間,中央財政每年安排長汀縣國家水土保持重點建設工程補助費1000萬元,其中2012年的補助費1000萬已于3月份下達到位……最后,衷心祝愿長汀的明天更美好!”
長汀縣水保局長林豫峰說:沒有習總書記的關懷和水利部的大力支持就沒有長汀水土保持的今天。
13、汀江經上杭、永定、二縣,在粵三河壩與梅江聚合成韓江注入南海。古屬閩越瘴氣彌漫為蠻荒之地。歷千萬年造化,水土功運,汀河兩岸千峰競秀,萬木蔥蘢,凝碧流翠,如藍似玉,聚三峽之奇,匯漓江之秀,宛若仙境。然而,因果使然之,得也水土,失也水土。
清末民初,地處南國的汀江流域,水土流失之慘狀,已直追北方黃土高原。事實上,南方紅壤丘陵區若搬去干旱的北方,會可怕十倍百倍,黃土高原有萬丈黃土,而紅壤丘陵區的土壤,卻只有薄薄一層,流失過后,便會露出砂質的巖層,如同大地被切割剜剝出的血淋淋的傷口,露出粗糙的肌腱和堅硬的骨殖。這樣可怕的傷口在水土流失學科里被形象地命名為崩崗。讓人想見炸藥爆炸時皮肉在剎那間分崩離析的恐怖場面,以及皮肉被崩潰帶走后留下的那個可怕傷口。事實比這還要慘,轟一聲崩開,那是熱兵器的專利。自然的專利是千刀萬剮自己。起因是人類的貪婪,成因是植被漸次破壞、地表被嚴重擾動,草木有若大地的衣服被剝離殆盡,露出土壤的皮膚。人類留在這些皮膚上的切痕、傷口,被雨水匯流的刃器,切開、撕裂、深挖,并將以膿血的形式一點點帶走,先是形成細小的切溝,漸次擴展撕大、剜深切碎,演變成巨大的崩崗溝,最終形成連片的崩崗群。破碎的山體血肉模糊,好像被零剮碎敲骨碎筋斷支離破碎的肢體,隨時都會在外力的擾動下分崩離析。以退耕還林封山禁牧恢復它,除非歷百年不止,因為它寸草不生,逢雨便流,僅靠自然已無法自我修復。
類似這樣的崩崗群,在長汀縣,竟然有3000多座。
“1000萬造個屋很快就能看見。”鐘炳林形象的比喻說,“拿去種樹往山上撤1000萬什么也看不見。花錢多還是慢功夫。靠它帶來財富并不容易,許多滿懷熱情的農民走上荒山后遭遇了超乎想象的艱難。像策武鎮南坑村的沈騰香、濯田鎮山東媳婦馬雪梅都是這樣。”
那天,我先去策武鎮南坑村,采訪了沈騰香。策武鄉南坑村,1992年人均純收入不足600元,被譏為“難坑”。是方圓周知的“山上無資源、人均三分田、賣柴換油鹽”的著名貧困村。1997年35歲的沈騰香被選為村支書。年近半百的沈騰香,不像一個村支書,倒似一位歷練的公司白領。她舉止彬彬有禮,說起當年的艱難,猶有余悸:
“我是河田人,從小就很記得村里的荒山光禿赤烈,砂石裸露,只有房前屋后長有幾棵小松樹,小時候我和同齡人經常在小松樹下‘掐松毛’,拾一些松針做柴火。長大后嫁到了南坑村,這里荒山的情形和河田差不多。也是‘種田填飽肚,打柴割草換油鹽,養只家豬等過年’的生活。村里決定把以綠化荒山治理水土流失為契機脫貧致富時,好多村民開始不同意,他們說:耕田都賺不到錢,在禿嶺上種果不是把錢砸進無底洞嗎?真的好難噢!”
“別處干旱我們這兒愁雨,每次下雨,村民都得到田里應付雨水帶來的麻煩。只要下一場較大的雨,附近那些崩崗就會有大量泥沙沖下來,流進水溝和農田里面,紅泥巴湯子,要花費很大的工夫,把它們從水溝和田里清理出來,否則泥沙淤積就會導致嚴重后果,把房子淹了。這個紅泥漿它是很壞的,它進了田里面,就會讓土地結板,田都種不了。不下雨田里的莊稼植物它就長不出來,下雨又會沖下許多泥沙,把種苗給淤死,這是不是很矛盾?”
現任水保局長林豫峰插話說:“種了樹還有人砍,所以定了村規民約,割草要鳴鑼,叫他鳴鑼宣傳治理水土流失的意義,割草比較多的人,會罰他給村民放電影,那個時候放一場電影得二三十塊錢,小學教師工資才四十多塊錢。砍了樹要他把家里最大的一頭年豬殺掉,還要他自己一份一份給全村人送去,賠禮道歉,請求大家原諒。因為你砍樹損害的是大家的共同利益。補貼煤電加上嚴格的處罰管理這才把砍柴現象逐漸遏制住。”
我問沈騰香,真的敲過鑼?放過電影?還殺過豬?
“呵呵,怎么會沒有呢?都有過啊!”沈騰香笑得什么似的,“有人砍了樹之后,藏得很嚴實。你去問他,他嘴巴還很硬,柴草就藏在床下,在下邊捂著,得捂干才好燒。村民都留心,燒柴總要冒煙,很容易就被發現的。你被大家發現了,你就自己看著辦,你不想殺自己的年豬會有人幫你殺的。你犯的不是國法是村規民約,大家定的,你也按過手印。全村人都盯著你呢?你砍的不是山上的樹是大家共有的財產,你不賠禮道歉,以后在村里還活不活人?”
“這主意好!”我贊嘆道。然后我問起銀杏對。
“都是大家的主意,”沈騰香笑著說,“那是原福建省委書記項南出的主意,他來南坑村說了種銀杏樹的好處。我覺得有道理,就率先種起來,大家也覺得好,跟著一起種,就種出了規模。銀杏樹的葉和果都是保健用品,銀杏樹也是很好的治理生態的樹種。以前一下雨河道都是沙,現在山上流下的水都是清清的,效果很明顯。我們還想繼續擴大種植面積。還想在銀杏基地規劃開發休閑運動區,為村民帶來更多的經濟效益。這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要想富就得先治理好水土,沒有好的水土,想種樹都種不活。你知道我們的銀杏樹怎么種?先要在紅砂土上挖一個立方米的大坑,然后施下六擔農家肥,和紅砂土拌和在一起,這才可以種銀杏苗,否則根本就種不活的。年年還要施肥,下的本錢和功夫比在正常土地種要多三分之二。有的銀杏樹過了12年都不結果,為啥?土地太貧瘠。不施肥還會枯死掉。”
她笑,“不過最難的日子已經過來了。現在我們正在全力推出‘銀杏水鄉,生態南坑’鄉村旅游項目建設,力爭要把南坑打造成以農家樂休閑游為主的省級農業旅游示范村和全國新農村建設示范村。現在每到周末,來我們這里的游客,已超過2000多人。”
這些年崩崗恢復了三春的美艷而她的青春卻如水土般流失了。
14、汀江逶迤穿行神工鬼斧的紅土地,山嶺拱衛豐沛天生地養的清澗水,水因土而生,土因水而旺,水土和平共處繁榮草木,草木孕育林泉養育水土,兩岸因此而千嬌百媚,水土因此而齒白唇紅。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濟,榮萬物。
有那么一位女子,從小在山東青島長大,大大的眼睛,中等個頭,留齊耳短發,生性活潑好動,愛說愛笑,一派天真爛漫,爽快大方勁兒,典型山東大妞一個。1980年她來在福州上高中,與伯父一家人住在一起。高中畢業后,考了幾年大學,均未果,不免就有些心灰意冷。恰逢其時,天緣湊巧,便結識了退伍兵賴榮清。賴榮清退伍后在福州一家公司找到一個司機的工作。小伙子正值年華,孔武英挺,女子出落的如花似玉,正值青春,兩人便一見鐘情。一來二去便走到了一起。1986年倆人決定洞房花燭,未曾想不但遭到遠在家里人的堅決反對,伯父一家人也不同意,理由是:賴榮清雖然是個退伍兵,但在公司里當司機,沒有鐵飯碗,還是長汀濯田鎮園當村人,地地道道一個農民。退伍兵又不能當吃飯?一個大城市的漂亮姑娘,嫁誰不好?嫁個農村人,也不瞎也不殘,是腦子有毛病吧?姑娘卻不管不顧率性頂真,一門心思要嫁給我們的農村退伍兵,那股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勁頭,終于使倆人得逞所愿。婚后的小日子過得也還不錯。1996年姑娘遠在青島的父親忽然病重,兩口子急忙趕回老家,在老人面前湯湯水水服侍了一年之久,盡足了孝道,也未曾挽住父親西去。
哭哭啼啼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夫妻倆便雙雙返回丈夫的老家長汀濯田鎮園當村。丈夫工作也丟了,一沒田二沒地,倆人靠什么生活?正發愁的當兒,卻從電視新聞中看到一則海南種果發家致富的新聞,腦洞大開,心想沒房沒地,還有幾分力氣,何不我們也試試。便和丈夫商量,從村里租得來四百畝荒山。從來沒有做過農活的城市女子,便告辭了胭脂口紅,開始終日與鐵鍬鋤頭為伍。孰料這農民也不好相與,種下葡萄不掛果,種下玉米不結穗,種下果樹只長枝。一年下來顆粒無收,而租金卻是一分錢也不能少的。這時卻有救星來了。
1999年長汀縣水保局副局長鐘炳林到濯田鎮園當村察看,發現這個青島女子,雖然不懂農事,不知水土保持治理的方法,可是人年輕,又有文化,虎虎有生氣,還有股不服輸的拗勁,要是有人指點,說不定還是把治理荒山荒坡的好手。于是便讓她不必再轉包承租他人的荒山,不如去承包鎮政府干部集資在南安村“塘尾角”荒山種下的158畝板栗。而且不要一分錢承包費。女子一聽,眼亮的像星星,當即就滿口答應。沒想到回家和丈夫一說,丈夫卻說知道,已經有人跟他說過,說:“你老婆沒種過田,難道你也傻嗎?這種光禿禿的山能長東西就不會有那么多土生土長的農民外出打工了,誰不愿意留在家里過安逸日子?”
女子卻舍不得放手,翌日便跑去南安村“塘尾角”視察。視察的結果讓她也有點灰心喪氣。所以這女子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連說帶笑的搶白和我一起來的老局長鐘炳林:“當年,我是被他騙過來的,他們在山腳下只種了一圈圈板栗,就說要無償交給我承包。可那叫啥山呀?天上下一點小雨,水就從山頭沖到山下,就變成了泥石流,沖得整座山一道道全是深溝。”
鐘炳林卻晃著個大腦袋笑說:這就是馬雪梅,山東人性格!
馬雪梅卻咯咯地笑,也不再多說什么,忙著去燒水泡茶。乘著她泡茶了當兒,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山東女子。時光荏苒,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愛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青春女子。如今她,身體已經明顯發福,風韻猶存的臉上,眼角和額頭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只是一顰一笑,仍然陽光燦爛,舉手投足,尤其是說話時,爽利勁不減當年。
我們坐在院子里的紅木椅上,一邊喝著工夫茶,一邊聽馬雪梅開聊。說起往事,馬雪梅滿懷感慨。開言先笑,說:“俺是被人家騙來的,不過俺也不笨,心里什么都也明白。福建這個地方跟山東不一樣,長汀這個地方,跟青島也不一樣,這里氣候好,雨水勤,種什么都能活。只要肯下力氣,橫下一心做,就沒有過不去的溝溝坎坎,栽不活的樹樹苗苗。所以我就認騙了,還不知誰騙誰呢?”馬雪梅嘻開一嘴白牙。燒水、倒茶、說話,什么都不誤。“所以俺就簽了字,畫了押,頭一年就在這山上種下了192畝板栗。周圍的人都笑俺,說這山土貧的連馬尾松都長不起來,更別說種果樹。但俺根本不聽他們說。俺這人,在這個世界上就相信一件事,只要肯下功夫,有這么好的氣候、雨水,荒山也能變成聚寶盆,走著瞧!”
周遭全是樹,頭頂也是綠色的,這些綠色映入馬雪梅的眼里,如幽深的湖,馬雪梅在那個湖里探出臉來說:“從小兒俺就喜歡下雨天,這地方的雨卻讓俺怕了,一場很小的雨,也是會水夾著泥巴往山下沖,沖下去就把俺種在平臺上的樹一起沖沒了。那個是錢呀,都給我流掉了。那流的不是泥巴不是水,是錢啊!”迄今說起,馬雪梅都眼圈紅紅的,似乎又回到那個時空。“俺那時沒有錢,好多錢是找人借來的,那個心痛,簡直是痛不欲生啊!這才明白,光有勁頭還不行,還得要有技術,要科學種植!俺就找水保局,水保局就給俺派來了技術員,他們指導俺如何種植。像俺過去那樣種是不行的。要想種好樹先得保持好水土,得前坎后溝,坎是擋水的,后溝是把植物吸收不完的水儲存起來。這還不行,還要不斷種草,大量施肥,從根本上改善土質,這個過程是需要的時間、人力和金錢的。這個艱難遠遠超過了俺最初的想象。正常的荒山這樣治理,四到五年一般就有收益了,但俺辛辛苦苦干了五年多樹上連果都沒有掛。俺全家僅有的12萬積蓄全投了進去,還借下了30萬元的外債。那個生活過得。不怕你笑話,跟你這么說吧,吃飯都沒錢買。這個荒山它是……怎么說來著?用水保的術語是水土流失超強度的荒山,難怪會無償承包給俺,俺這才明白,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那時,還真覺得俺是受了騙了呢!當時有不少承包人都放棄了,但俺是個山東人,天生就性子倔,咬住牙還想再堅持幾年……當時也沒有看到多大希望,就是心里舍不得,就跟談對象一樣的,投了太多感情,太多精力,還有那個愛,讓俺放棄心里不舍得,跟老賴那會俺就是這樣,死活跟了他。再打個比方,就像俺生個傻瓜兒子,投了很多精力,操碎了心,別人一句放棄,說這個孩子長大是個廢人,趕緊扔了,你舍得嗎?俺當時就是這種感情!那些天,俺一見人來就心跳。為啥?2001春節前,也就是年三十下午,俺家里20多個債主臨門要錢,把家里的錢還得不剩一文,也還不上。央告人家走了,冷鍋冷灶,才想到年三十,晚上吃什么?明天過大年了,又得吃什么?唉,說起來,也幸虧那年俺遠在福州的妹妹,不放心,過來看俺這個沒出息的姐姐,幫俺掏錢買了些年貨,才勉強過了個年……”
說到這里,馬雪梅的眼睛已經淚汪汪的。靜默。
靜默中,一條花狗搖著尾巴,悄悄走過去,臥在馬雪梅腳下。馬雪梅伸出手,在狗的頭上愛撫了一下,笑道:“俺過去還養過一條黑狗,比這條個頭大點兒。俺干活的時候,把衣服掛在樹上,它就在下邊守著,誰要是想過來拿走,它就汪汪的叫,通人性呢!起先就是俺一個人起早摸黑的干,荒山野地,溝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俺再膽子大,也有怕的時候,那會兒,就靠它給俺壯膽,有它在,就像有個小人守著俺,俺這心里踏實著呢!可是有一天,忽然就找不著它了,俺滿世界找也找不見。俺心想,不會是被野物兒給吃了吧?這山上后來也有一些野物兒,再也沒有找過它,俺有時挺想它的!”我不知長汀都有些什么野物兒,是否大到可以吃掉一只狗?但我知道有和種兩條腿的野獸,專門捕狗吃。只是我不想說出來,因為這種說法對愛狗的人來說,當是一種心靈上的最大的摧殘,所以我欲語又止。
“最可氣也最讓俺傷心的是還有人搬弄是非往你傷口中撒鹽!”馬雪梅說:“特別是在俺老公面前挑是弄非的,氣得俺要死,話說得還很是難聽。說他好好個男人,怎么就討了這么個敗家的老婆,我們要是你,討了這種老婆,倒貼錢都不要的。你說這話氣人?不過俺想了想也不氣了,俺要好好做,要讓說壞話的人有一天在俺面前抬不起頭!俺這人雖然能力不大,但俺老是遇到貴人,我接觸的水保系統的領導,大家是很幫我的,縣里的鐘局長,市里的謝曉東局長,都是幫我的。公家的錢也多少會借一點給我,后來鐘局長看俺可憐,他自己私人的錢也還借了我兩萬塊錢。俺還開玩笑問過他們,你們圖什么幫我?現在這個社會上你看看,幫人總是要有所圖的,不然圖財,不然圖色,不然圖回報,我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回報更沒有,你們圖什么幫我?你們不幫我,難道工資就不能拿了嗎?還不是照拿?”
鐘炳林笑著插話:“我們大家幫她,一個是被她的不屈不撓的精神打動,二一個是我們知道,那個荒山是塊硬骨頭,啃起來好不容易的,如果連我們水保人都不支持她,她可能就倒下了,可能就退了,那荒山就勝了,水土就會繼續流失,前功盡棄,這事不能發生!那是2013吧?我們福建年度十大人物評選結果在福州揭曉,感動福建的十大人物就有我們長汀水土流失綜合治理中涌現出來的‘山東媳婦’馬雪梅,‘斷臂鐵人’蘭林金、退休醫生‘林慕洪’,合稱長汀‘三杰’,后邊的兩個人和馬雪梅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服輸!”
老局長的話讓馬雪梅眼圈又紅了,她卻掩飾著喊:喝茶,喝茶,涼了!
“現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你再看她,”鐘炳林喝了幾口茶,似乎也有點興奮,這位老水保繼續他的話題,說:“她把養豬養雞的規模擴大,把養殖的收益再投到治山上,土壤漸漸改善,板栗收成年年都增加,林果樹下是河田雞,圈里有兩千頭豬,豬糞便都投到山上養土、養樹、養草,樹更綠了,草更肥了,固水保土的能力更大了。她外債早還清了,還在村里中心蓋了一座三層別墅,還買了好幾部汽車。要是當年不堅持,能有這些成績嗎?”
“呵呵,敢情這天下還真掉下個餡餅,讓俺給撿著了!”馬雪梅歡樂的說:“俺們家那口子也高興了,揚眉吐氣了,我娶的媳婦如何?你們自己看?還用我說嗎?俺生的不是傻瓜兒子,過去的傻瓜兒子變成正常兒子了。俺覺得俺撿了個大便宜,要是起初這荒山就這么好看,俺能這么容易就得到幾百畝地嗎?實話,剛來那當兒俺一心就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治理水土流失,但后來就轉過來了,為啥,明白了,要想發財致富,你先就要把水土治好,只有保住了水土,才能種樹長草養雞養豬,連水土都保不住,俺的效益到哪里去找?”
15、贛江是長江的第7大支流,南北縱貫江西省,在贛州由章江、貢水匯合而成。流域面積8.16萬平方公里,占江西省面積的51%。中上游多礁石險灘,水流湍急;下游江面寬闊,多沙洲,因此贛州以下便可以通航。舊時沿岸均為長江下游與兩廣的交通紐帶。
20世紀80年代贛州全市水土流失面積卻高達11186.7平方公里,占到贛州國土面積的28.37%,被中外專家稱之為“江南紅色沙漠”,有“興國要亡國”、“寧都要遷都”之說。20世紀90年代全市年土壤侵蝕量達4600萬噸。2013年勘測仍有水土流失面積7816.67平方公里,占國土面積的19.85%。有崩崗3.25萬多處,占全省總數的69.7%。30多年來贛州市縣兩級鼓勵和引導近3000個民間資本投資人參與水土流失治理,治理面積達到1120多平方公里。
我走訪的賴林生便是這3000民間資本投資人中的一個。
《山海經》載:南方有贛巨人,人面長臂,黑身有毛,反踵,見人則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爾雅》云,今交州、南康郡深山中皆有此物也,長丈許,腳跟反向,健走,披發、好笑,雌者能作汁,灑中人即病。土俗呼為山都……傳說除滿足人的好奇心,還可以佐證贛州也即贛南的過去,水土共濟,植被旺發,竟然可以孕育贛巨人這等神秘傳說。
當地人說,一只老鼠從山坡上跑過,遠遠的,也能一眼盡收,歷歷在目。何故?只因寸草不生,連老鼠都無處藏身!故我那天在走訪賴林生時以《寧都嘆》為題五律平水韻之曰:形同火焰山,色似血斑斑。壤瘦紅塵陋,巖肥碧水頑。慈悲財愈厚,寡鮮物偏慳。老鼠坡頭走,饑無寸嫩銜。炊煙頻斷絕,灶柴未尋還。赤子流朱潸,丹青濺紫潺。狂樵閻王恨,亂墾菩薩蠻。一管繁華筆,千秋草木刪。贛巨人的興,與此相關,滅,亦與此相關也。
年過而立之年的賴林生,敦實的個頭,紅黑的臉膛,眉眼全是微笑和自信。
“我家離這里沒有多遠,就在山下邊的那個村子里,我家里人沒事也會來幫忙干活。我們村里的老表,幾乎都在我這里工作。老表過去都要離開村子出去打工,現在老表不用出去,在我這里做事,我每年至少也要付給老表每個人2.6萬元的工資,老表是很滿意的。科技園區今年葡萄收入40萬元,蘑菇房收入95萬元,水庫養魚收入35萬元,臍橙收入300萬元,苗木收入預計200萬元,合計今年的年收入可達670萬元,全年開支在700萬元左右,今年收支基本平衡。明年將能產生純利潤,年純利潤預計可以達到300萬元。”
“我過去是做生意的,掙過大錢,也夠我們家花的。過去我們村的老表沒有柴燒,把山上的樹都砍光了,我小時也上來這里砍過柴。這個債遲早得還。我承包這個荒山就有這個想法。”忽然賴林生又苦起臉發愁的討教我說,“不過我有個很壞的毛病,小時候愛跟人打架,長大也脾氣不好,老是愛發火,忍也忍不住。發過火又后悔,有什么辦法治治這個壞毛病?”
賴林生指著雨霧中幾座還沒有治理的荒山,問我那像不像人的皮膚上長了紅斑狼瘡?又從腳下捉起一把紅砂土放在我手上,讓我摸摸看,還歪著頭問我說:“你看這疙疙瘩瘩的全是砂粒,連點土星子都沒有,怎么能種出這么好的臍橙?”我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大笑說:“我們種樹就跟栽花一樣,挖一個深坑,填上肥土,然后才把苗種在里邊,再澆水打上魚鱗坑。你看,我們這那里是在種樹,明明是在栽花嘛!”我笑著問他:“那要是根把盆裝滿是否還得換花盆?”沒想到這一下把他問住了,他支吾了一下,沒了下文。這個承包荒山的贛巨人,竟然紅脹了臉,無言以答。于是我明白,贛巨人的生滅,與植樹如種花類似,贛巨人的腳大,而自然的鞋子變小時,贛巨人的腳撐不破自然,于是便只好撐破自己,委身于塵土。
“也許不會,”我笑道,“自然很奇妙,跟猴子一樣,會順竿往上爬。比方說你這紅砂巖,得在人身上就是皮膚癌,沒有自然的幫助,光靠吃藥打針,就是不治之癥。但得在自然身上,沒有人類幫助,它也是不治之癥。這是相對而言。如果千年之后,它肯定可以重新生長出綠色。但在這個相當長的有人類干擾的時期,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得到人類的幫助之下,它才會找到發力點。這些崩崗不是活過來了嗎?因為是你喚醒了自然,給了自然一個抓手。植物的根能把巖石扎開縫,這些并不堅硬還破碎的紅砂巖,更不在話下。你這個破花盆在肥水和根須的作用下會碎碎成土,樹根會扎破它們,伸到外邊去保土蓄水改良生態!”
他這才明白,我是在故意刁難他,拍著我肩膀大笑。
16、興國位于江西省中南部。建縣始于三國。文天祥曾在此開府抗元。蘇區時期全縣23萬人口參軍參戰達8萬多人,為國捐軀達5萬多人,姓名可考烈士達23179名。孕育了肖華、陳奇涵等56位共和國開國將軍。乃中國著名蘇區模范縣、紅軍縣、烈士縣和將軍縣。
興國山歌源起秦末興國上洛山造阿房宮時伐木工所唱之號子。中原古風遺韻和土著文化長期融會,故有"唐時起,宋時興,唐宋流傳到至今"的說法。悠揚與剛猛同在,唱情唱愛唱悲歡:哎呀嘞--哥是白糖妹是水,若是有情結緣來。月光彎彎在半天,船子彎彎在河邊;船要下灘趕大水,妹要戀郎趕少年。哎呀嘞--山上無樹、地上無皮、河里無水、田中無肥、灶前無柴、倉中無米,砍柴要出國,挑水要離鄉喲!哎呀嘞—老表哥,興國要亡國,唔要砍樹棵,寧都要遷都,唔要砸飯鍋,唔有青山不能活……。
中外專家考察后的結論是:再不治理,就來不及了!
山歌只能唱出興國的窮,卻唱不來綠婆娑,將軍們雖然開過國,但沒有治理過水土流失的病。要想治住窮,先得放下斧頭和鋤頭,不能亂砍亂墾。那年我們走來采訪時,興國已經變了模樣。用他們自己充滿感情的話說是,山上有果樹,田里綠油油,溝里有水流,家家燒沼氣,人人吃米飯。陪同的興國干部說,人屁股、鴨屁股、豬屁股,三個屁股解決了興國人的燒柴做飯。興國緣何沒有亡國?全國人大環資委“中華環保世紀行”記者團尚莒城團長,一言以蔽之曰:興國之道,在于水保!十幾年過去,現在的興國,又有什么變化呢?
黑瘦的鄭習東在他新建的別墅前接待了我們。
鄭習東新建的三層別墅就在他承包的荒山之中。別墅的周遭是臍橙樹和橘子樹,還有幾十株高大的楊梅樹。這幾株楊梅樹高大到讓人懷疑它不是楊梅樹。但賴局長卻說它就是楊梅樹。個頭不高的臍橙樹,每一個枝條上都結滿了拳頭大的金色的臍橙,沉重的枝條已經不堪重負,細心的主人只好在枝條的下邊綁了棍子以便助力。矮小的橘子樹似乎更慘,紛繁如星星般的果實,結滿了樹枝,不僅壓彎了樹身,而且許多樹枝已經被壓的倒伏在地上,黃澄澄的橘子像金子似的躺在地上,似乎不是樹生而是一些藤蔓植物。這樣的豐收景象許多人和我一樣還是初見,自然少不了大呼小叫。只有黑瘦的鄭習東和賴局長、賴高工,臉上掛著司空見慣的微笑。鄭習東拿來了剪刀招呼大家剪幾個橘子或是橙子嘗嘗鮮,于是一片歡呼聲。
“天天都有城里人來開車采摘,”賴局長告訴我,“這個項目是最受歡迎的,大家自己剪,想剪那個是那個,也不貴,一斤三、四元錢,對吧?小鄭?比市場價還要低一些,為什么呢?省去了中間環節。然后拎著回家去送朋友、親戚什么的,還能吹吹牛。這些橘子可是我自己親手從樹上剪下來的。有成就感。還有孩子們,學生們也喜歡來這里,又可以玩,又可以吃,還可以學習一點植物知識。這里的所有樹木、植物,都是掛了小牌子的。”
“過去這里是寸草不生的瘌痢山、溜沙崗,如今已被苔蘚、地衣、蕨類等植物覆蓋,野雞、野兔、野豬也開始出沒,野豬還拱田、偷吃農民的苞米,很嚇人的!”贛州水利局副局長周益萍是個很有個性的女性,說起話來如同爆豆一樣。局長卻相反,是個穩重而慢條斯理的人,他字斟句酌的說:“興國縣現在的水土流失面積下降至750多平方公里。除崩崗外大部分地區的流失程度降至強度流失以下。土壤流失總量由每年1106萬噸下降為314.08萬噸,保水效率超過18%。與1980年相比,有機質、氮、磷、鉀流失每年減少了27.68萬噸。絕大部分農田實現了旱改水”和“一季改二季三熟”,“落水河”面積由8萬畝下降至不足2萬畝,“望天丘”面積由4.6萬畝下降至1.6萬畝。至2014年,全縣油茶面積達64.3萬畝,臍橙面積8.6萬畝,全縣農村經濟特色產業初步形成,農業產業結構得到優化調整。”
我們一邊吃著汁水四濺的贛州臍橙,一邊剝著瓣瓣紅潤的矮樹上結的興國橘子,一邊聊著百感交集的興國的變化。晚上,鄭習東還請我們在他的別墅里,煮了他自己農莊里養的雞和魚,還請我們品嘗了他自己泡的楊梅酒。相淡甚洽。這個貌不驚人的,甚至表還情有點靦腆的小伙子,說起自己的成功,翻來覆去只咬住了一句話:都是沾水土保持的光!
我想,有了這樣好的水土,贛巨人遲早會回來。
17、相對被稱為亞洲第一大河世界第三大河的長江則是幸運的,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描述,至少在21世紀八十年代始,還可以讓人觸景生情。遺憾的是短短三十多年以來,長江也不幸濡染了與黃河相似的顏色,并黯然神傷,啜飲著沿江兩岸饋贈的毒酒,流向不歸。
“這還只是個開始。”南京市水利局水保處的谷成標處長,威風凜凜一個大漢,卻心細如發,思路清晰。他能把枯燥的話以閑聊的方式講出來:“高淳的縣委書記,也就是國際慢城(椏溪)小流域的所在地,覺得高淳生態好,想打生態牌。習近平當時還在浙江當省委書記,他在那個時候就說過,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這個縣委書記受這個啟發,就把高淳搞成了國際慢城。慢城這個東西,是節奏慢,什么都要慢下來,人總是匆匆忙忙的,把許多事情都忽略了,慢下來好好想一想,把該補的東西補上不是挺好嗎?這個慢城現在不僅成了我們南京和江蘇的一個品牌,還是全國走向世界的品牌,外國人常來。慢城小流域和山河小流域、江寧石塘小流域都獲得了‘國家水土保持生態文明清潔小流域’的稱號。你都應去看一看!”
南京擁有著6000多年文明史、近2600年建城史和近500年的建都史,有“六朝古都”“十朝都會”“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之稱。水域面積占總面積的11%以上,林木覆蓋率26.4%,建成區綠化覆蓋率45%,人均公共綠地面積13.7平方米,位居中國前三甲。
這樣一座歷史悠久的現代化發達城市,在人們的印象中似乎與水土保持這個古老的話題已經風馬牛不相及。然而,讓許多人感到意外的是,南京市的水土流失面積和流失量,竟然居江蘇全省各市之首,防治任務較其他地市更為艱巨。事實是,舊有的水土流失還未完全治理完,新的水土流失現象已悄然發生,并隨社會發展和人的不經意逐年加劇。
去石塘村那天,大清早,有微雨,寒氣逼人。小雪也就過了三天,想不到南京的冬天如此凜冽,倒讓我這個北方人小小吃了一驚。江寧區水保站女站長,一個中年女性,穿著厚厚的寶藍色的長長的羽絨服,一幅嚴冬打扮。我有點替她發愁,到了三九還能穿什么?好在車內是溫暖的,且馳行有頃,也就四十分鐘,便到了地方。下得車來,只覺一片清冷幽絕之氣撲面而來,蕭瑟中,卻依舊翠色撩人,毛竹一竿一竿,成片成叢,寒氣逼的竹葉邊緣有些泛黃,偶爾有三三兩兩的飄灑。竹林夾護著一條凈泥小路曲折向前,溝渠里的水環繞著蓬蓬勃勃的綠,激濺敲金漱玉的聲音。
過了一座拱形的小橋,眼前便呈現出一泓碧水,水面上竟然裊娜起縷縷白霧,宛若仙氣祥云也似繚繞。還適時地吹著寒風,將萬千白霧吹的如仙女的裙裾,飄飄舞將起來,絲絳般縷縷吹散,直吹入對面那一片低低矮矮的山,白霧便被吹入那些堆疊而起的濃黑的山上的綠里去了。這一來讓那山便愈加顯得影影綽綽不甚分明了。
恍若仙境般景色引來的不只是我這個北方人的驚喜,也引起了同來的南國人的一片小呼小叫,卻原來這一等一的美景,是連他們這些地里鬼也尋常遇不上的。于是,大家都駐足于池畔屏息斂神,只聽得手機、相機的掃射聲,與流水與白霧的碰撞聲,如同天籟。這樣的辰光大約也就維持了有十多分鐘,水面上的霧被風吹的滴溜溜亂轉,忽然就不見了。我等卻方興未艾,仍然沉浸在興奮之中,舉著手機和相機,眼巴巴盼它再現。卻不能夠。
伊始一幕,往后去,人便有些恍惚,身心全然地被一派清幽之氣所俘獲,以至竟將蕭瑟的景象也歸入清幽的范疇,而拱為風情了。不同季節有不同物候的訴說,也是風情萬種的表露。橫溪環繞著石塘,使街道和村都具有靈性。近千年的歷史,肥肥地孕育著傳說:上千年以前,兩顆流星劃過夜空,拖著雪亮的尾巴,同時砸向橫溪環繞的這兩個地方,轟然一聲巨響,兩股煙塵騰起在天空上方,不知何時方才慢慢散去,煙塵騰起的地方,從此便砸出兩個池塘,人如水匯羅,便有了上下石塘村。這里南距南京市中心38公里,西距馬鞍山市區25公里,這邊安徽那邊江蘇。鎮南方位屬橫山山脈,鎮西方位屬云臺山山脈。話語、鄉俗、建筑、風情,也融會有兩省的半斤八兩。后石塘村民,朱漆黑瓦,典型的蘇派民居。而前石塘村卻“青磚小瓦馬頭墻,回廊掛落花格窗”,花格雕窗,翹首門樓,儼然是徽派房舍的特有格局。漫步青磚鋪地的林間幽徑,追看院邊草地上的鴨行鵝步,追到它們躥入渠水,沉入寒塘,呷呷哦哦的鳧水遠去,以避我這個俗人。我則在寒風中想象草長鶯亂時的光景漸入佳境。
石塘村擁有連片翠竹3萬畝,與九龍湖相依相偎,還有千畝茶園產上好的碧螺春和雨花茶。幾處池塘,一條長廊,亭臺閣樓、小橋流水,實現了人與自然的完美融合。森林覆蓋率為90%以上。自行車道蜿蜒,家家都有“農家樂”,一個雙休日家家能掙幾千塊。過去那個陋舊、破敗、塘壩泥滿,溝渠廢棄、愚昧落后、貧窮寒酸的丑小鴨,搖身一變成天鵝了。
若無水土保持先行,小流域建設跟進,南京水鄉焉能有今天這樣的美輪美奐。說起來石塘村之于我也十分不薄,初來乍到,便酬我以尋常見不到的美景,故即興《前后石塘村》五律曰:煙波生瑞氣,芳草映明溪。流水穿村秀,毛竹抱瓦齊。鴨鵝鳧樹影,雞狗動墻籬。前后石塘美,農家樂所居。
意猶未盡,又《南京水鄉美》詩曰:蕭森砌碧泓,翡翠繞金陵。渙峻平三地,秦齊宋六京。山荒吳語亂,水堵倭聲驚。課以家鄉美,恩仇寸土爭。以北地人的艷羨眼紅又《定風波》兩首以記相思曰:安步苔泥古道晴,素墻玄瓦惹流鶯。橋榭閣亭花木捧,爭寵,前蘇后徽點龍睛。琉岸璃山芳徑通,猶恐,峰羈波絆縛游蹤。莫以高低斟萬頃,杯凈,壺留些許濟蒼生。渠畔白鵝哦哦鳴,鑒樓映樹動幽情。追攆春塵臨畫境,神定,垂眉順眼被丹青。濃嶺淡溪潑墨景,風勁,何時吹落并州城?西漢邀約霍去病,還請,南朝陶氏字淵明。
什么時候,天下方能處處有此美景,供人安身立命。
高淳縣被譽為南京的后花園和南大門,位于江蘇西南端,北鄰溧水,東鄰溧陽,西南與安徽郎溪、宣州、當涂毗鄰。周邊有固城湖、石臼湖和長江支流水陽江所環抱.。東部為丘陵地區,西部為平原圩區,總面積802平方公里,陸地面積約占70%,水域面積約占30%。
馳入高淳縣境的感覺如同馳入一片起伏的綠色。在慢的理念的影響下,似乎連這里的山坡和草木都有了悠然而神秘的況味。這種況味的神秘來源于一種真水無香的寧靜,喧囂的繁鬧與滾滾紅塵就此被阻絕在外邊,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后。平緩的丘陵一望無際,寧靜致遠地慢慢伸向遠天。遠天的那邊通向魏晉時期。被欲望和利益驅動的不能自已的人類,千百年來如同那個朝代的癲狂詩人阮籍那樣“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這番古老的滋味,被現代歐洲以另類眼光描述為“被自己追趕得窮途末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才知道欲速則不達。一門新的城市哲學,悄然在歐洲一些小城首先誕生,這套哲學叫作“慢”。1999年10月意大利托斯卡納基安蒂地區的格里韋、奧維托、布拉和波西塔諾4個小城的市長聯合發起一場“慢城”運動,并發布了著名的《慢城運動憲章》。迄今全球已經有波蘭、奧地利、西班牙、葡萄牙、挪威、德國、法國、英國、瑞士、日本、韓國、德國等共25個國家的150多個城市加入該組織。這些閑散的慢城人會在路邊咖啡座一坐就是大半天,閑聊或是看人來人往。樹蔭環繞的廣場上,飄散著丁香花與薰衣草的香味,石凳上的老人如雕像般呆坐,每個人都有時間從容思考悠然享受人生。
意大利波利卡市市長安杰羅瓦薩羅曾3次來高淳,他的另一重身份是世界慢城聯盟副主席、國際部主席。據說他是高淳走入國際慢城的始作俑者,但要滿足國際慢城54項的具體規定的只有椏溪是可以的。遠遠的,著名的“慢城”蝸牛便開始了它著名的微笑,它的微笑慢到從我們看見它,到走近它,參觀完椏溪并與它告別,都沒有結束,它還在說:歡迎。。
6個村子兩萬多人口分布于48公里的田園風光帶上。環境真的優美,而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安逸的節奏。他們還在忙忙碌碌的為客人準備午餐,幾乎家家戶戶的房屋都改造成了農家樂。真正悠閑的是貓和雞,雞互相依偎著,在墻角曬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啄食。貓則瞇著眼睛臥在那里,半天一動不動。如果沒有湯鍋和老鼠的呼喚,它們才是這座新興“慢城”里最名副其實的居民。滿眼寧靜的河道與綠地、竹林、茶園、果樹、魚塘、散落在高高低低丘陵上的民居,都令人感到新奇和愉悅。有詩為證:椏溪慢美兮,意態適豐儀。旅苦眉山伴,鄉愁眼水依。魂牽靈肉地,夢繞古今居。欲遠蠅頭利,蝸牛角勿期。
數字最能說明問題,去年僅金花節,就接待游客258萬人次。
18、竊以為,需要拾遺補闕如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濱者、水也。有了土,自然得有水。水土連體,土中有水,水中有土。如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土中沒有水則為流沙風塵。水中沒有土,那就是蒸餾水了。
那些年,山是綠的,水是清的,天是藍的,夜里是可以看星量的。那些年,人們呼吸著不要錢的潔凈空氣,吃著數量匱乏但有機的綠色食品,喝著不要錢的江河水、井礦泉水,穿著無公害的或棉布或絲綢的衣裳,雖然是補了又補,可心里是熨帖的,不以為恥。如同避秦的秦人住在桃花源里,過著布衣蔬食的生活,不知有晉。然而,自打知道有晉的存在,避秦的桃人便急不可耐、開始羨慕晉的奢華、富有、光鮮、好吃好喝好穿戴,如過河之鯽急于游向晉國,去吞食餌鉤,一時之間,人欲橫流,烏七八糟,魚龍混雜,躲窮勝似避秦,紛紛從桃花源逃將出來,還不忘臨走時盡可能多地夾帶桃花源里的日月星辰青山綠水清風化雨破爛換錢。其樂也陶陶也沒的幾天,忽然有一天,開始呼吸霧霾并開始有價的空氣,喝不好卻有了價碼的飲水,吃偽劣還不健康的食品,穿戴使用涂抹有毒害作用的物品,便開始說不滿意的話,說,這樣的晉比秦還壞,是要人命的。避晉之心更勝避秦,卻找不到回桃花源的路了。
于是舉凡山清水秀還有一口潔凈呼吸的地方雖千萬人吾往矣。
想要阻止鄉村走向城鎮的趨勢,阻止農民走出貧困走向富裕的腳步,如同當年試圖農轉非離開土地一樣困難。時光填平了自然的溝渠之后,落差便自然而然降了下來。貌似跌落的水流、湍急的瀑布,安詳地在平緩處從容流動,內里卻懷了更多顧盼,更多夢想,更多美好愿景,更多急切心情,更多意氣風發,正在流向大海。大海是世界潮流匯聚的地方。
《大學》有語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水土保持是農林牧副漁全面發展的前提條件,也是與生態建設、環境保護相輔相成的基礎保障。只要有建設就不可能不動土。破壞地表必然會擾動水土,若措施不當,勢必會造成新的水土流失。
與其說古人迷信,不妨說是古人為保護水土想過許多辦法,迷信也在其中而已。動土得看皇歷,一年之中有許多日子不宜動土,累積起來絕非小數,這在某種意義上也變相保護了水土。先人對水土的認識質樸而簡約,動土被稱為破土地,土主財,破者當頭,黃白之物的流失便在其中。事實也正是如此。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話不是隨便說來聽聽的。水土乃大地之皮萬物之基,皮若崩潰,基若不存,生態環境之毛必然四散。不爭的事實是,城鎮化戰略和城市工作會議,將我國水土保持工作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的歷史高度。
近些年來,城市病重,紅塵鎖喉,人居環境備受詬病。工業污染、交通擁堵、霧霾天氣幾成常態,城市水土流失加重、山體滑坡頻發、飲用水不潔不足、土壤污染、農作物殘留化學毒素、許多城市無雨則旱有雨則澇,成為頑癥。大有城鄉完全逆轉之勢。熱島效應等極端氣候所衍生的環境危害與經濟高速發展成為連體嬰兒,生態修復已成為刻不容緩的話題。2015年4月2日確立了首批16個城市為海綿城市試點城市;2015年10月16日國務院發布《關于推進海綿城市建設的指導意見》稱,通過海綿城市建設,最大限度地減少城市開發建設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將70%的降雨就地消納和利用,到2020年,城市建成區20%以上的面積達到目標要求,到2030年,城市建成區80%以上的面積達到目標要求。
習近平指出:“要建設自然積存、自然滲透、自然凈化的海綿城市。綜合采取滲、滯、蓄、凈、用、排等措施,最大限度地減少城市開發建設對生態環境的影響。”
鄉村生活的美好和詩意,從來都是屬于過路人的。盤陀的山、蜿蜒的路、野曠的天、蒼茫的地、星星點點的各色草花、黃、黑、花、白的牛羊、皺起的村舍、裊裊的炊煙、土狗村雞的身影,都有驚艷的效果,但是,只限于偶爾的一次路過,偶爾的驚鴻一瞥,都屬于有錢有閑,屬于居高臨下,屬于短暫的居留,都屬于城里人。若是長期安身立命,那便是一種對人性和文化的挑戰。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自打城鄉砌起森嚴的門墻,城市便成了高地而鄉村卻成了低處。試圖打破差異,并無視門墻的森嚴,結果會恰得其反。高差越大水流就越急,瀑布就是這樣形成的。只有低處不再低,高地不再高,水在土上才可緩流。
2016年1月,中央城市工作會議便在北京舉行。習近平在會議上指出,“要著力解決城市病等突出問題,不斷提升城市環境質量、人民生活質量、城市競爭力,建設和諧宜居、富有活力、各具特色的現代化城市。”會議的大背景便是國家新型城鎮化戰略。
在這個世界上理想主義的天賦人權是自然存在的,而絕對平等在現實生活中卻根本不存在。生于帝王家還是在生在百姓家是自然的選擇,由不得自己。于是,物競天擇的伊始,便有了不平等,不說也罷。出生在城市還是出生在鄉村竟然也有天壤之別,卻是千百年來后天的不公。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歷史原因與社會原因并存。但終歸是一種不公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患貧而患不均之類農民心態,其實是一種辛酸而無奈的衍生物。拋開剝離政治色彩和種種猜測,舉凡致力于取消這種差異和不平等的行為和主張無疑是偉大的。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三者已齊備。當前的格局和態勢是,舊的水土流失還有相當大的面積在繼續流失,還需要加大力度繼續治理,而新的水土流失卻已經與建設同步伴生、與發展同時出現、并將隨時間的推移與時俱新、同速增加。因此,水土保持在新時期防微杜漸的功能和基礎性建設的作用將會愈加明顯,任務也將會變得更為艱巨和復雜。
這是擺在水土保持工作者面前的一道新的考題。
19、清代陜北南部,如延河兩岸的延安等地,還殘存有大小不等的森林片段,這些森林以松柏為多,間以雜木。黃河以西至黃龍山,林區廣大。極目長林,使山行人難以辯其所至的遠近。黃龍山的洛川、黃龍支峰深谷,也有不少森林。與黃龍山東西對峙的子午嶺,森林茂密。由鄜州西望,濃綠的樹林可以與天空的烏云相輝映。
2010年,延安市斥資1.3億元開展延河水環境治理工程,在寶塔山下的延河與南川河匯合處,修起延安市第一座橡膠壩,2011年6月25日正式開始蓄水,目前已經在延安城區寶塔山下形成了一個23萬平方米的水域,當年“水映寶塔”的神奇景象已在這里重現。
延安水保局的張海東全須全尾參加了延河橡膠壩建設與蓄水。
“蓄水那天,人們扶老攜幼都去看,那個熱鬧場面,讓人覺得感動。消失多年的水映寶塔景象重現延安城,讓老年人從中又找到了過去的那種老延安的感覺,兩岸的房價也跟著噌噌地往上長。自從蓄了水,幾乎天天人都有人來,嘮的、走的、看的、拍照的,滿滿的都是人。我參加了設計、施工、蓄水全過程,感受就和別人不一樣。最重要一個感覺是,水對一座城市,尤其是對城市里的人,實在是太重要了,水能讓城市有靈氣,能讓人有生氣!”
原本城市是一本書,碼放著字兒一樣的建筑,字里行間行走著生命,歲月句逗一樣榮枯著草木,繁衍出許多蒼老和年輕的故事,人們把這些故事序列成歷史。這些書開卷相似,往里翻,就各有不同。人生無常,歷史厚重,感嘆出一個又一個問號:這些年在外邊漂著,看多了東西南北的城市,越來越覺得城市與城市之間,雷同越來越多,差異越來越少?
這些年,許多城市在攀比似的翻新,都是計算機設計激光排版現代印刷馬蒂尼裝訂在線出來的產品,而且封面、版式、紙張出自同一位設計師。距離在縮短,差異也在消失。晚上沒事時,拿高倍放大鏡細細追覓,才尋見一些已經失落了二千五百多年的意趣。這樣說時已經不是說延安,而是暗換為我所居住的那座城市太原。二者相同的是都屬于黃土高原,都修健起一座橡膠大壩。而且,太原的橡膠壩,要早于延安好多年,在這一點領先于延安。
太原始建于公元前497年的春秋,稱為晉陽邑,戰國初期為趙國都城。秦代為全國36郡之一,為全國13州之一。前趙、后燕、前燕、前秦及北齊均為國都。隋朝時是僅次于長安、洛陽的第三大城市。唐朝發祥于此,封為北都,與京都長安、東都洛陽并稱“三都”。后唐、后晉、后漢、北漢亦以太原為國都。名將廉頗、呼延贊、楊延昭,名相狄仁杰,滿街傳唱“竹枝詞”的名詩人白居易與白行簡是土生土長的哥倆好,還有詩人王翰、王昌齡、王之渙,書畫家米芾、作家羅貫中等等,均籍貫并州,可見歷史之悠久,文化之燦爛。
風水曾經與延安一樣堪夸,同樣地處黃河流域中部,三面環山,汾河比延河更大,橫貫全市,可行船漂木,流經境內約100公里。史載有“控山帶河,踞天下之肩背”的盛譽,郭沫若先生也有“遠望太原氣勢雄”的詩句。誠如歌中所唱: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呂梁。其時不患水貧而是患水多,史載汾河有一年發起大水,卷巨木一根,撞城槌一樣將太原老城緊閉的城門撞開,摧枯拉朽般,一舉將老城毀去。
太原乃表里山河。表里者內外也,山河者,有山有河也。
如今,已不復往日,呂梁山、太行山還在,濯濯如童,禿禿如僧。尋常看不到藍天和太陽,沒有刮大風時,天空每每是含蓄的。費盡力氣治理,可視性顆粒已經不見了,遺憾的是可吸入性顆粒還在增加,因此空氣每每是曖昧的。汾河兩岸,屢關屢開的污染企業齷齪人們的生活,若一時不往河里排污,便連臭水也沒的流。記憶所及的地方,煙望霧視之中,引黃濟渴的人們黯然銷魂的哼唱流行歌曲:幸福著你的幸福,痛苦著你的痛苦,要說恨你,實在的不忍心;要說愛你,也真的不容易。這種百味雜陳的復雜情感,想來,不僅太原如此,延安如此,其他城市也概莫能外。隨著人口增長,城市森林在不斷茁壯成長,而周邊河流和地下水卻在枯竭和消失。城市,不再是一本各有不同,而且耐讀耐回味的書,漸次變成了一支浮泛躁動紅塵萬丈的流行歌曲。流行城市流行建筑流行社會,主宰了流行人類流行生命流行道德。流行人類穿著流行服裝唱著流行歌曲吃著流行套餐喝著流行飲料,被囚禁在流行的建筑材料里,自我擁抱,遠離自然,漠視生命,愛心渙散,害著各種時髦的流行病。
挽留自然,仿制河流,成為改善生存環境的唯一手段。這座城市的決策層,三屆領導班子一個思想,協力于打造一段盛世佳話,名為汾河公園。歷數年而不止,蓄水開園那天,我恰好不在,據說萬人空巷,摩肩接踵,呼兒喚女,扶老攜幼,皆歡喜雀躍曰:看水去!
數日后,遠游歸來,竟然也未能免俗,下車伊始,連家也沒回,便急忙驅車前往汾河公園看水。久久,圍著一河清波蕩漾久違了的心情,美美地轉了一圈又一圈,不忍離去。浮思如水,心潮迭起,不禁愴然而涕下……曾經的擁有和現在的失落,電光石火一樣在心中閃動。
想問:眼前這一灣子滯水,何德何能,竟然能賺出我的淚水? 嚙岸的波頭,不語,惟嘆息聲,若五線譜上頭重腳輕的蝌蚪。想說:流行城市,遲早也會流淚,流行歌曲,畢竟大同小異。把一個流行的說法最后給你:救救城市!也救救自己!
20、春秋戰國時代,陜北高原還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出于戰國人之手的《尚書·禹貢篇》中有“既修大原”之句。這個大原所在,顧炎武《日知錄·三》中說,在今陜北毗鄰的隴東。以大原為名,當是形容原的廣大,絕不是目前所見的溝壑縱橫,梁峁遍布。
有文章這樣描寫:“公元2010年7月23夜至24日凌晨,一場500年不遇的特大暴雨災害襲擊了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竹林關鎮,239mm的降雨量使這個被省政府命名為陜西名鎮、號稱商洛山中小江南的秀美古鎮,瞬間變成了一片黃湯澤國,洪水涌著泥石流從竹林關鎮南面的大柴溝滾滾卷來,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悶雷聲,大地在閃電的影子里顫抖搖晃,成千上萬塊像小汽車一樣大小的石塊穿墻破壁,一座座房屋倒塌了,泥石流淹沒了一切。街面上飄浮著大、小汽車,農用三輪車,橫七豎八的房椽及家用電器、牲口家禽……”
“為了防治水土流失,我們在桃花谷中,幾乎使用了所有水土保持工程手段。”谷主雷鋒濤帶我們去看了桃花谷里多處泥石流塌陷區,整座房屋被泥石吞沒,只剩一個屋頂,大如轎車、小似車輪、碎如碗塊的石頭,仍然保持在那里,炫耀著自然的偉力。“留下幾處讓游人參觀,讓大家都明白,什么是泥石流,它有多可怕,人在自然面前,有多脆弱!”
“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吧?”我半真半假,“許多自然災害,都是人自己招惹來的。軍閥馮玉祥在四川說,誰砍我的樹,我殺誰的頭。自然會怎么說,誰砍我的樹,我就毀誰的村莊。這泥石流,多半是人招惹來的,你好好保護樹木,樹木就會保持水土,人就有樂土!”
正說著,見一個老者在崖畔上笑,我就走上去,崖畔上有一片平地,平地有幾楹頑健的老屋,接近屋頂處,尚且殘留著斑斑點點泥石流淹過的痕跡,其中一楹還撞塌了半壁。我問老者當時情形,老者嘻開一根孤懸唇間的門齒說:“睡夢里,唿轟轟的打雷,起處一看,烏隆隆的就來了泥污,一下淹到人脯胸,虧得家里就俺一人,上了高處那間房頭。眼見得泥水哇哇的往上漲,眼看人要沒命時,就聽轟轟亂響,漲起的水頭塌陷下去,呼啦啦就沖到下頭去了。俺住在溝崖上,下頭先是有東西堵住泥水上漲,漲到不能漲時,把下頭堆堵住的物事就全沖塌,水頭這就往下頭瀉,這么一瀉一沖,溝里的村子、房屋、人畜嘩啦就沖沒了……”
我感嘆:“大爺,您老真個好命!”老者只是個笑。說,“不是命好,是閻王他還不想收俺,想讓俺多受幾年苦!”我笑說,“現在這桃花谷修的跟碉堡似的,游人越來越多,往后享福的日子,還長著呢!哦,對了,大爺,您怎么不開個農家樂?”老漢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哩是哩,俺這房太爛要不也修個農家樂,海海的掙些錢花!可憐見的那些人,都是認得的,唉,這也是命,鄰里鄰居的,呼啦一下好些人就沒了。要早下手修這個就好了……”
望著老者紅了苦澀的眼,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惜乎谷主沒上來。不知他聽后作何想?每每事后諸葛亮,屢屢災后重建,忘了施治于未病之時。格外青睞水利部水保司劉震司長“從源頭嚴控人為水土流失”的說法,便是因為水土流失,乃狼亢巨物也,必得扼其要害,除源頭治理,可事半功倍,甚至一勞永逸而外,其余皆不能鎖其喉,只能搔以癢,抑之咳嗽,未能清其肺也。
此自然之道:人為止則水土定,源頭治則生態安。
還有一個更好的佐證是纏在咸陽中部和乾縣、禮泉、涇陽、三原4縣北部的旱腰帶。這條旱腰帶屬渭北黃土高原與關中平原的過渡帶。東西長約100公里,南北寬約20公里,總面積有將近2000平方公里左右。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在“以糧為綱”的大氣候下,這里經歷了三次有組織的大規模開荒。開荒種地缺少肥料,便鏟草皮燒成灰當肥料,這對灌木及植被幾乎是毀滅性的破壞。隴西全縣總面積99.6%的水土流失面積,大概與當年鏟草皮不無關系。
省水保局的樊渙林處長,曾是某部一位團政委,轉到水保局之后,幾年工夫,便對水保業務爛熟于心,在帶我去三原縣的路上,給我講了旱腰帶的來歷,無限惋惜地說:“1978年被譽為世界生態工程之最的中國三北防護林工程啟動之后,渭北旱腰帶經過好多年的綠化造林,重新變成了一條綠色走廊。可是,你也知道,隨后而來的大發展,把這個成果幾年工夫就毀了。十年長不成一棵樹,五分鐘就能砍掉一棵樹。采石、石灰、水泥等行業企業破壞起來驚人。富平縣你不是去過了嗎?水保局副書記馬樂斌以前在那里當過縣委書記。他最了解了。當年富平縣的北部山區滿目瘡痍,采石企業一度達到850多家、石灰窯1000多家。山體被整體扒皮,人工形成的陡壁峭崖隨處可見,青山變裸山,環境破壞那叫個慘!”
進入三原縣之后,樊渙林又講起了旱腰帶上農民的生活:“這里有幾句順口溜,不知你聽過沒有?在這里是廣為流傳:種了一料子,打了一抱子,收了一帽子。都是陜西土話,意思是撒一斗的種子,收割的莊稼,拉到場上只有雙手這么一抱,打下的糧食,只能裝一帽子。說明這地旱的不能種莊稼,廣種薄收,農民日子不好過,這是過去的寫真,現在好多了!”
21、渭河病重是上游水少,中游污染,下游淤積。三門峽水庫建成以來渭河下游泥沙淤積已達到12.75億立方米,潼關入黃口至西安草灘約200公里河道河床抬高了1至5米,使渭河成為懸河。為給渭河治病,陜西省渭河全線整治規劃及實施方案,投資607億。
我問起渭河治理期間有沒有什么故事?渭河管理局的人笑說,有啊!于是我費了一番周折找到了王澍。他繪聲繪色的給我講了他參與渭河治理時親身經歷的幾個故事。多年前,咸陽農民跨過渭河,來在西安落腳,并在西安的地界形成了咸陽的自然村,如同飛地。西安為治理渭河,要清理西安河灘上的咸陽自然村,難度之大非常人所能想象。
王澍說:“我所在的第二組負責十個自然村。灘地清點我們計劃從西向東進行,先難后易,都說這幾個村的人不好打交道,我們就從這里先開始,迎難而上。27日清點工作率先從窯店鎮的中隆開始。負責配合的村組長村民代表有五六個人早早就來到了渭河大堤上,我們見面后相互介紹認識。組長是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我把人員立即進行了分工,量地的量地記錄的記錄。人員開始沒有分組,一是讓大家相互都學一學量地的知識和方法,二是讓清點人員和協調的村組長村民代表先熟悉熟悉,磨合磨合。這一天是西安天氣預報過的最高氣溫,36攝氏度,灘地里的地表溫度在50攝氏度左右。地里的種的農作物主要是玉米,都是長得一人多高的早玉米,地里暑氣蒸汽悶熱難耐,汗如雨下擦都來不及。在玉米地里拉鋼卷尺,清點人員相互看不見,做好了標記之后只能用嗓子使勁喊著報數字。玉米地里的蟲子蚊子蜘蛛特別多,咬的人胳膊脖子到處是紅疙瘩。玉米稈高過頭頂,荒草沒過膝蓋,玉米葉子的倒刺,拉的人胳膊全都是血道子,大家也不叫苦,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工作著。”
說到這里王澍感嘆說:“這一體驗真能感受農民的辛苦,我們待一會兒就受不了,農民天天在田里勞動,怎么受得了呢?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是他們生存的依靠。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勞動耕作的艱辛,我是非常理解的,也感同身受,因為我祖上也是農民。第一天上午土地丈量工作進行得挺順利,中午時分,我領大家在草灘農場場部附近一個小餐館吃飯,大家相互敬酒,互道辛苦,已然忘記了疲勞。征遷者與被征遷者能相處的這么融洽和諧,讓人欣慰,但他們心里怎樣想誰也不知道,以后能否像今天這樣順利,心里也沒有底。大家都被這種表面的友好場面所感染,想得不多或者說根本沒有多想。”
“天氣太熱了,樹上的葉子動都不動,一絲兒風都沒有,空氣像是被凝固住了。中午吃完飯我們休息了兩個小時,躲過晌午最炎熱的時分,下午四點開始工作,不和諧的音符終于出現了。量過一塊玉米地后,出現了一道土梁子,寬約十五米,長約二百米,有四五畝地的樣子,村民代表和組長說要把這一塊地丈量成玉米地,我們不同意,雙方協商不下去。怎么和對方講對方就是不同意。無奈,我只好折中,給組長說,先量別的地吧,土梁子放到最后再說,但組長不同意,說這塊地不量別的地就不要量了。我當時聽后很氣憤。怎樣解釋怎么說都不行,最后我干脆也就不再讓步了,直接說,把這里要是量成玉米地,你們村就不量了,明天我們量下一個村。雙方一下子僵住了,此時天色將晚,我們也只好收工回營。”
“6月1日早9點多,二組打來電話講,很多村民來到渭河大堤上阻擋量地,協調的村民代表也沒有辦法。我趕快從三組往卓所村趕去,離得老遠就看見在渭河大堤上聚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一大群,婦女和老人居多。這時我還沒有下車,一組三組分別來電話講有村民在阻擋不讓量地。”王澍神情凝重地說:“尤其是三組,姜工反映:帶頭阻擋的是兩個年輕人,開了一輛微型面包車,一下車一人手中拿了一把二尺長的砍刀,砍刀用報紙包著刀尖露在外面,明光閃閃挺嚇人的,我告訴他立即撥打110報警,人身安全,第一重要。”
“從這天以后,每天農民們都聚集在渭河大堤上,吵鬧謾罵,想盡辦法阻撓清點工作進行。經我們再三做工作后,個別農民愿意清點,我就讓清點組抓緊量地。農民一群人跟著尺子轉,在報讀數字時,每次數字都要讓往大了填寫,如不遂意,就搶尺子摔尺子,把清點人員推搡來推搡去,根本無法工作。我們只好報警,請求警察的支持。有時一天打三次報警電話。警察在時農民若無其事,警察一走,馬上又開始吵鬧、謾罵、威脅,不讓清點。沒辦法我們只好進村到農民家去做工作,跟人家講道理,說政策,苦口婆心,口干舌燥,費盡了心思,就這還要時時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每天工作進展仍然異常緩慢。渭管中心的各位領導也深入基層深入一線做群眾的思想工作,找村組長談話,但大多數人和你說話態度倒挺客氣就是不表態,環顧左右而言他。沒有辦法,只能做通一家清點一家,慢慢向前推進。”
“那天,約好帶會計去談補償,村主任說他有事要晚點去。你們先去談。我當時還多了個心眼,讓會計不要去,等我說好了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會計是女同志不要有個閃失。結果讓我料個正著。我們七八人去了說好的地方,在一塊玉米地邊上,到了地方,瞅著怎么一個人沒有?大伙正納悶的當兒,呼啦一下,伏兵四起,有百十個農民,忽然從玉米地里向我們沖過來,手里拿著棍子,鐵鍬、各種農具,沖上來圍住我們,也不說話,沖著大家就劈頭蓋臉的掄家伙,沒幾下就把幾個小伙子打趴下了。有個伙子被打慘了。起先看我長頭發,像個領導,就沒有上來打我。我沖上去阻擋他們時他們就不客氣了,上來一個小伙子,沖我后背就踹了一腳,對面一個小伙子,拿鐵鍬沖我肚子鏟了一鍬,隨后又來了一個伙子,沖我腿上狠狠鏟了一鐵鍬,把我一下就鏟倒了,那個疼啊,人快都暈過去了。村主任就在玉米地里藏著指揮,他們有組織,還有人拿攝像機拍,說我們是來強行占地的。他們打完我們之后就四散跑了。我們只能掙扎著報警,警察來了之后,一看,也沒有辦法。抓人吧,人早跑了,那么多人,誰也不承認,也沒有辦法。后來我們幾個被打傷了的人都住了醫院了。領導一撥一撥的都來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都不想把矛盾擴大化,還要跟人家繼續協商繼續清點,還要想辦法在期限內完成任務,所以也不能把關系搞僵了,為了渭河大局也只能忍了!”
“大家挨了打,心里都不好受。我也沮喪,但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給大家打氣。”王澍也很坦白,他對我說:“我那會兒也是氣得不行,要給大家伙出這口惡氣,所以非要公安處理那些打人的人。公安也去調查了一下,也鎖定了幾個人,村里也有人害怕了。有一天有個小伙來醫院找我道歉。后來知道是那個村主任也覺得打人不對,打發那個鏟我一鍬的小伙子來給我道歉,我說,你不要這么賠罪,你要是真的有種,就回去準備上四斤酒,那天我去你們村里,你二斤,我二斤,咱都喝了,這事就算拉倒了。那小伙子嘿嘿地笑,說行,就走了。”
“打也挨了,活不干還不行。總不能老在醫院里住著,眼看日子嗖嗖的過,自己都覺得心慌。休息了沒幾年就出院,鼓勵大家說,每天我們只要能量幾家,就少幾家,剩下的人他總有撐不住。到最后剩下幾個人,他們要是不量,我們和村民代表偷偷地先把地量了,把地畝數字先掌握到手。我們不找他最后他也得找我們。”王澍不慌不忙地說,斯文中還偶爾透出些霸氣。“我也理解農民,在這個社會上,他們是最不容易的。咸陽地少,不夠種,他們為了吃飯,從咸陽跑到西安這邊,天天在灘上種地,很辛苦。那里有一戶農民,他竟然修了一條工程量很大的水渠,水渠不是在地下挖一條溝,是在地面上堆起了一條溝渠,在四周還種了一大片樹。你說他們有多了不起。可惜是種錯了地方,種在這河灘上,發洪水時會影響行洪,要是造成的損失誰敢負責?理解是理解,但農民愛動手打人,這一點是不對的!”。
“這時候,村主任讓我去村里喝酒,有人說這是鴻門宴,我說鴻門宴也得去。于是我就真的去了。到了村里,見村主任擺了一個席,那個小伙子坐在那里,桌上放著幾瓶酒。然后二話不說我們就在一起拼酒,你一瓶我一瓶喝了不止一人二斤酒。小伙子倒了,我還好好的。村主任和好多人都嚇住了。他們哪知道我這人,別的不行就是酒量大。再來一瓶也不會倒!”
“你還別說,這招還挺管用!”王澍大笑,“過后我們還成了好朋友。他們開始反過來幫我們做村民的思想工作,堅冰一下子就融化了。就這樣,在我們鍥而不舍的努力下,艱難的時期終于過去了。主動要求清點自家灘地的農民越來越多。我們也忘記了傷痛和天氣的炎熱,所有的不愉快都煙云散。歷時40多天,共清點灘地8600多畝。計算精確登記無誤,在以后的渭河灘地清點回收兌付時兌付工作非常順利,受到了各級領導的表揚和肯定。”
22、有資料稱:隋唐兩代陜北成為安置內遷的黨項、吐谷渾等游牧民族的主要地區。隋至唐中葉前,白于山南北、橫山山脈以南仍有大片草地、森林。唐中葉以后,陜北生態環境逐漸惡化。宋夏對峙拉鋸爭奪與防御屯守,消耗了大量的環境資源,又加劇了這種惡化。
我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一方面是新中國成立60多年以來,榆林市歷屆政府堅持“南治土北治沙”半個多世紀篳路藍縷,林草覆蓋率從新中國成立前的1.8% 達到目前的30.8%。林草郁被度達到0.7以上的林草面積已達1500萬畝。造林保存面積從新中國成立前的63萬畝增加到目前的2008萬畝;在沙漠腹地營造起萬畝以上成片林165處,建成了總長1500公里,面積175萬畝的4條大型防護林帶。固定沙地占沙化土地總面積81.2%,流動沙地只占沙化土地5.7%。境內860萬畝流沙有600余萬畝得到固定、半固定,實現了區域性荒漠化逆轉,150萬畝農田實現林網化,恢復和改良草場2295萬畝,沙區初步治理度達到69.1%。沙丘年移動速度從5~7米降到1.68米以下,沙區每年輸入黃河的泥沙比50年代減少了76%。
沙塵天氣由20世紀60~70年代每年20多天,減少到10天左右。每年浮沉揚沙天氣由66天減少至24天,林網地的風速降低28.8~49.4%。通過引水拉沙、墊土改良、圍堰造地等措施,在沙漠腹地累計新增農田160萬畝。有文章這樣描述:如今榆林北部沙區郁郁蔥蔥的植被將昔日肆虐的黃沙牢牢鎖住,再也遇不到“大風一起、黃沙滾滾”的場面。歷史遺留下的900余萬畝流沙現已有近700萬畝得到固定、半固定。榆林人民用了短短的50多年時間,將上千年來被破壞的地表植被提高了20多倍。在我國土地沙化以每年2000多平方公里速度擴展的趨勢下,榆林率先實現了荒漠化的逆轉,讓“沙進人退到人進沙退”夢想成真。
一方面是,破壞方式與時俱新,卻萬變不離其宗。
2013年10月10日陜西省榆林市榆陽區法院向長慶油田送達了《執行裁定書》,要求長慶油田繳納2009年7月至2012年3月期間在陜西榆林境內開采石油、天然氣水土流失補償費7.4億元,以及1.1億元的罰款,并且凍結了長慶油田23個銀行賬戶。《水土保持法》明確規定有“水土流失防治費”和“水土保持設施補償費”,“誰損害,誰補償”,由于當時尚無“水土流失補償費”的全國統一標準,被地方政府征收巨額費用及罰款的長慶油田覺得“很委屈”。地方政府相關人士則有充足的理由:“除了府谷縣,長慶油田的主產區遍布整個榆林市。”1990年始,長慶石油勘探局地球物理勘探處所屬的6個作業隊,在榆林市10個鄉鎮范圍內活動,破壞地貌林草植被420萬平方米(折合6301.2畝)。長慶油田采用爆破地震法,采用大功率推土機開道,單寬4米左右,所過之處沙柳、沙蒿等林草植被全部連根鏟掉。長慶遍地開井,大密度油氣井開掘。幾乎每年長慶油田都有石油泄漏事件發生,有時候會污染附近的河流,甚至影響到油田附近居民生活用水。2008年11月陜西省出臺《陜西省煤炭石油天然氣資源開采水土流失補償費征收使用管理辦法》規定了煤炭、石油、天然氣資源開采企業水土流失補償費計征標準,長慶以征費過高,非國家規定為理由,扯皮不止。
筆者以為,這是一座很大的冰山,浮在表面的討價還價只是十分之三,而沉在海底的生態破壞,才是十分之七。這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如果破壞的速度與治理同步甚至超過治理的速度,那一切都將是徒勞的。時下這座冰山沉在海底的部分,已經變得巨大無比,如果我們不能及時的施治和融化這座在以與時俱新的手段繼續破壞生態的冰山,無論交或收多少費用,都無法補償生態損失之萬一。以此類推,及于全國,這座冰山之巨,足以沉船。
23、窺一斑見全豹。水土保持、生態建設、環境保護的及時性,迫切性,重要性,自此可見。想起《黃帝內經》說:“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藥王孫思邈在《千金要方。診候》書中亦曰:“上醫醫未病之病,中醫醫欲病之病,下醫醫已病之病”。
2011年10月廣東省第二屆省農運會在江門舉行,首屆組團參加省農運會并斬獲獎項的深圳決定棄權,因為深圳沒有農民。深圳農林漁業局方面解釋說,自2004年“村改居”完成后,深圳已經沒有農民。“農運會是農民參加的,我們不搞形式主義,所以不參加。”該局強調說,深圳是一座現代化都市,參加農運會不適宜。最終以觀摩形式出席未參加比賽。可見這座被一個老人畫了個圈而發展起來的新型城市,已經不再是一個小漁村。這個圈畫到2004年,本地人便沒有了城市人與農村人之分,每個村都成立了自己的股份公司,投資建設廠房,收益拿來分紅。這座處處領先一步的城市,可謂最先在中國實現了城鄉一體化。
1993年9月26日的深圳大水災,很是丟了深圳人的臉,來訪的尼泊爾比蘭德拉國王一行多人,被圍困在富臨大酒店,不得不動用橡皮艇,在一片狼藉之中,倉皇之下,將其一行接出。1994年6月26日洪水猝然來襲,僅布吉鎮當時就造成直接經濟損失6億元……
基于以上狀況,1995年8月,水利部在深圳市召開了全國部分沿海城市水土保持工作會議,在會上第一次提出了城市水土保持的概念。也就是在這個具有全新意義概念的推動和啟發下,1995年9月,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節目組,針對雨后造成的深圳市布吉、龍華一帶嚴重水土流失狀況做了焦點調查,以《警惕城市水土流失》為題播出。斯時正值《焦點訪談》大紅大紫,收視率奇高,一經播出,便引起強烈反響,城市水土流失問題如同一條往日華麗忽然翻白肚皮的魚,浮上水面,引起了黨和政府以及社會各界人士的關注。人們這才恍然大悟,華麗如孔雀那樣的城市之軀,竟然也有一個與落后農村也似水土流失的屁眼。
中國城市水土保持就此拉開序幕。深圳就此開創了中國城市水土保持從無到有的先河。起先深圳市根本沒有水土保持機構,破冰時只有三四個人湊在一起做,那時的艱辛與忙碌的情形,迄今說起,深圳水保人陳霞,都為之莞爾和感奮。在人們的印象中,水保是落后農村才搞的事,類似深圳這樣繁華的城市還搞水保?不是個笑話嗎?許多人不理解甚至瞧不起這個職業。
圖片上是一座巨大的溝坡,形如一片被蟲子細細啃嚙過的起伏不平的坡形的樹葉,葉脈清晰可見,可是葉肉卻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了枝形的血脈。形狀比黃土高原流失出的千溝萬壑更為可怖,因為它流失的不是土而是石頭。只是為了挖土采石而使大地血肉模糊、骨碎筋斷、又慘遭積年日久的雨蝕水磨,終至于使大自然無力靠自身力量去修復和愈合的這種丑陋而可怕的傷口,在深圳竟然有661處。我在這里描繪的僅僅是1995年水保人攝于觀瀾茜坑的一張普通的水土流失照片。這如同是一張術前的造影,接下來的人工手術是需要高超技藝的。陳霞告訴我,這是我們發明的一項專利技術,如今這項技術已經在全國應用,公路邊坡治理幾乎全部是使用這項技術的,許多技術有所改進,但千變萬化根在我們這里。
這項技術的特點是幫助大自然愈合傷口,也即是說在光山裸山上為植物提供一個立腳的平臺,讓根須能有一個攀附的可能,然后它們會和自然交談、溝通、親密接觸,并最終讓根須被巖石的隙縫所接納,得以將傷口全部覆蓋,并最終消磨堅硬為泥土,讓血肉重生。同時還需要運來泥土,種樹種灌木,以為它們的堅強的支持和后援。恢復一處這樣裸露山體缺口的治理最少也得五年時間。我去看了幾處這樣的地方,如雷公山、烏石崗、鹽田港邊坡等一批裸露山體缺口亮點治理工程,郁郁蔥蔥的樹木和花草,在崖壁與溝壑間蓬蓬勃勃,連泥土和山體都看不到。如果不刻意指點幾處破綻,幾處留以警人痕跡,我還以為這是自然的杰作。
這項技術的成功運用充分說明了水保工程措施的必要性。發仞之初的城市水保,在與時俱新的發展建設格局中,正在變得愈來愈重要。同時,這種異軍突起的城市水土保持的迫切需要,也彰顯中國水土保持在新形勢下正在呈現捉襟見肘急待關注的危局。中醫核心理念是防病。防未病而治已病,誠屬無奈之治。若不治則會危及性命。泥石流下,安有貧富?水土流失,焉分貴賤?呼吸之虐,遍及朝野,生態面前,夫復城鄉。環境好壞,人人平等,自然優劣,個個均沾。敢說“十三五”亦如是也。還得從源頭開始,否則治理無盡期,會沒完沒了。陳霞說。這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中華人民共和國水土保持法》規定,存在水土流失隱患的生產建設項目需編制水土保持方案報市、區水土保持行政部門審批。
2002年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委托企業對水土流失進行監督監測,在全國首創水土保持監測市場化運作模式。成功建立了一市十區全覆蓋的水土保持監督監測網絡。2014年底深圳市建設項目水土保持信息公開系統正式上線。但他們不滿意。群眾雖然歡迎,但關心程度還嫌不夠。為了普及城市水保知識,他們還拍了全國首部以水土保持為主題的3D電影《水土保持總動員》,目前已累計播放3000余場。還創作了水保歌曲,在央視做了城市水保公益廣告。2015年,深圳市水務局水土保持處,竟然通過各種關系,把水土保持的課程正式納入也市委黨校主體班教學安排,他們試圖借黨校的教育資源優勢打水保的牌,以提升深圳市領導干部保護水土資源、建設生態文明的意識。這種處心積慮無孔不入的水保宣傳意識讓人感動。
目前深圳水土流失面積還有40多平方公里有待水保人的治理。
23、北方為黑土地,我國東北平原濕潤寒冷,微生物活動較弱,土壤中有機物分解慢,積累較多,土色較黑。以北方顓頊帝為主管,手持秤錘掌管冬天的水神玄冥輔佐。水神玄冥以誠信為本,與水性不謀而合。玄冥,則有冬天光照不足、日色晦暗,寒冷蕭索之意。
時屬冬季,驅車前往齊齊哈爾拜泉縣時,沿途白雪茫茫,遮蔽著四野。
曾經“捏把黑土冒油花,插根筷子也發芽”的黑土地,長期以來水土流失嚴重。中俄界河黑龍江,流經漠河至呼瑪縣境長792公里,流失面積達70.86平方公里。塔河縣某段1956年版圖,與現在相比較,國境線因我方這邊河岸崩塌已后退200多米,有的地方甚至達500米。省林業廳2000年調查結果顯示,同建國初期相比,黑龍江上游與俄羅斯隔河相望的漠河鎮,附近36公里江段林緣平均后退了3公里。開庫康至歐浦段,其中長170公里林緣平均后退了3公里,最大6公里。中俄界河黑龍江流域面積為11.96平方公里,因大興安嶺原始森林減少、水源涵養功能減弱,又缺少工程治理措施,致使江岸坍塌,上游段平均年沖刷強度為5-8米,每年流失國土面積達2.7-4.5平方公里;中游段沖刷強度為5-8米,流失國土4.7-7.9平均公里,嚴重江段每年沖刷強度為10-12米,最大可達20米,累計起來僅中上游段,每年流失相當于10-16個珍寶島。我們可以為一個珍寶鳥自衛反擊流血犧牲,卻眼瞅著每年16個珍寶島從我們版圖上流失,情何以堪。
20世紀70年代末,拜泉縣黑土層厚度,由原來的1米銳減到20—30厘米,坡耕地年跑水1億立方米,流失表土1400萬噸,跑肥12萬噸,土壤有機質含量由8%下降到3—4%,侵蝕溝高達2.7萬條、侵占耕地8萬畝。畝產不足百斤,人均收入不足百元,成為國家級貧困縣。劉喜仁屯東北的“五指狀”侵蝕溝最高處達160米,境內100米以上的侵蝕溝多達143條,其中穩定溝22條,發展溝多達121條。500米至1000米的發展溝11條,1000米至2500米的發展溝10條,2500米至5000米的發展溝2條。全縣水土流失面積高達525萬畝,2.7萬條侵蝕溝侵占耕地8萬畝,溝壑密度0.32公里/平方公里,年均土壤侵蝕模數2594噸/平方公里,屬中度侵蝕區。黑土地,是上天的恩賜,長此以往流失,情何以堪?
更糟的是黑土在變薄變瘦,但黑龍江糧食產量卻年年遞增。現代化農業發展處處靠科技力量來支撐。科技支撐的背后卻往往會尾隨一組讓人擔憂的數據。2012年黑龍江省化肥施用為240.3萬噸;畝均化肥施用量11.48公斤,比1982年增加3.37倍,但糧食單產僅提高1.55倍。20世紀60年代,農民施用1公斤氮肥可以增產15—18公斤糧食,到了2012年同樣的投入量只能增產5—7公斤糧食。化肥使用量的增加和使用效果的降低,與黑土地“變瘦”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惡性的差殊說明黑土地的肥力在變弱,想要多打糧食就得超量施用化肥。化肥投入逐年加大,小型農機具普及應用,導致土壤板結硬化程度日益加劇,耕層變薄,犁底層變厚、變硬、上移,耕地質量差,土壤蓄水能力降低,加劇水土流失。
有過這樣詩意的描述,千百年來黑土地的形成是這樣的,成千上萬株生長在北緯46度的鐵線蓮枯萎了,這種構成“五花草塘”的美麗植物,倒伏在后來被稱為松嫩平原的黑土地上。漫長的冬季使得微生物分解速度減緩,植物中的有機質得以在寒冷中大量留存。歷經300~400年的時間,每年倒伏下的枯枝敗葉大約能夠形成1厘米厚的黑土,積年以往便形成了20世紀50年代的大開荒時的黑土地。當那樣一片天荒地老的肥沃的黑土地被54馬力的進口拖拉機犁開時,中外土壤專家欣喜地發現,土壤中的黑土層竟然厚達80厘米,有機質含量高達5%~7%,超過黃土地的數倍。從此黑土地成為中國東北的圖騰和象征。然而數十年以后,這個黑土地圖騰和豐收的象征卻以每年2~10毫米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流失、板結。
中國,你的黑土地正在你的鼻子底下大踏步地離你而去。
24、包括延安、榆林在內的陜北,處于黃河流域中部,屬黃土高原腹心地帶。生態環境經歷了山川秀美--人為破壞--自然恢復--人為再破壞--生態惡化,這樣一個漫長反復的變遷過程。有人說,陜北貢獻給歷史的,是森林和草地;陜北貢獻給革命的,是生命和鮮血。
2013年7月2日晚9點到7月31日,延安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強降雨。借用當時的延安市委副書記、市長梁宏賢話說是:“延安此次遭遇的強降雨,有3個史無前例。” 一是“暴雨強度高、歷時長、落點重復,史無前例;”二是“洪水迅猛、量級超高,有的城鎮內澇與外洪并發,史無前例;”三是“南北分別遭遇強降雨,史無前例。”這話的確不假。但此言說出時已經是災后了。而在之前,從6月入汛,大半年未見過雨水的延安人,便開始眼巴巴地盼雨。異常缺水的延安,每每在汛期也下不了幾場雨,近年來,即使是主汛期,延河和汾川河,通常河床里只有半河緩緩流淌的黃泥湯子,瞅著都讓人覺得憋氣。許多以窖水為生的人家已經心慌慌的,望著即將見底的水窖和枯萎的庫塘,在祈求一向吝嗇雨水的龍王高抬貴手開恩了。誰也沒有想到今年的龍王忽然無端的變得如此慷慨,一個呵欠打出來,便呵欠連天再也沒有停過。除了在一個月內打了十幾個呵欠外,還咳嗽連天,連著打了五個挾雷走電的長長的噴嚏,橫流的涎水、鼻涕、眼淚,化為五輪強降雨,以成系列的洪澇、滑塌、泥石流等陣勢,迅雷不及掩耳席卷了延安全市13個縣(區)的158個鄉(鎮)、社區,其中10個縣(區)災情嚴重。全市因災死亡42人,78萬人緊急撤離,直接經濟損失114億元。
使人不得不懷疑,管延安雨水的這個龍王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何以生病?究竟生了什么病?病因是什么?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迄今也沒有個結論,但生病卻是共識。這一路上,我都在和各色人等討論,是我們自己有恙在身未能察覺或是偏不承認,還怪自然惡疾纏身發高燒打擺子五行有傷四時失衡元氣大亂?是否偏廢了什么?分離了什么?誤導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水土保持,包括工程措施和生物手段兩大類,從嚴格意義說流域治理、興修水庫、打淤地壩、筑塘壩、農田改造、坡改梯、小塊田變大塊機耕田、都屬于工程手段,植樹造林、畜牧業、種植業、養殖業等都屬于生物措施。山水田林路、包括礦山開采、公路建設、城市建設、農林牧副漁建設改造,只要是涉及擾動水土的建設,都與水土保持密切相關,都是水土保持必須去規劃、監管的范圍。
24日,當第五輪降雨到來時,久經雨水浸泡的黃土地極度飽和,脆弱不堪,多處水庫超過汛限水位,災情源源不斷地傳來:山體滑坡,窯洞坍塌,水位猛漲,道路毀壞,人員被埋……延川縣告急!安塞縣告急!寶塔區告急!延長縣告急!吳起縣告急!紅莊水庫、高掌坪水庫、勝利水庫告急……全市10個縣(區)150多個鄉(鎮)告急!先后啟動一級、二級防汛應急響應的延安市果斷決策以“撤離群眾為第一位”,強令各縣(區)把撤離靠近山體和防汛隱患區域里的全部居民作為防汛搶險的頭等大事。在20多天的時間里實現了78萬人安全大轉移,轉移人口占全市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窮家難舍,為了說服群眾離家可謂奇招迭出,甚至逼著村民離家……68歲的個體戶魯大吉被鄉干部“抓”上山,又中途偷跑回來,被巡查發現后抬離商店,隨后洪峰到達新市河鄉將沿街門面房全部吞沒……倔巴巴的張生富不顧政府工作人員勸阻堅持回家,并讓老伴劉翠英和正當花季的兩個孫女,在家中做飯吃。孰料大雨驅動山體滑坡,聞香而來,兩個機敏的孫女反應奇快,發現泥石流襲來之前原本已經跑到了門口,卻被跑出窯洞的爺爺喝斷去拿藏在衣柜中的幾千元錢,結果錢還未找到卻被泥石流逮住,將張生富的老伴和兩位花季孫女以及錢和窯洞統統摧毀并且帶走……。
承擔著5萬人用水任務的寶塔區勝利水庫,在7月25日凌晨暴雨中出現嚴重險情,排洪溝涌滿洪水,溢洪道大面積塌方,嚴重威脅壩體安全。雖經水利工作者和200多名武警官兵和民兵應急分隊人員緊急搶險保住了大壩,但沒有及時騰泄的洪水造成洪水疊加,加劇了下游災情。22日富縣大申號水庫水位12小時上升5米,超汛限水位4.6米,放水口全部被柴草和樹枝堵死,導致無法泄洪,水庫安全命懸一線。雖然經過各方人員連續四晝夜艱苦奮戰,最終使水庫化險為夷,順利泄洪,但這次洪水暴露出的一些問題,如柴草、樹枝與泥水就能將泄洪洞堵塞,表明水庫設計的科學性有待商榷。而包括延長縣劉家河鄉寺河村寺河壩等淤地壩的坍塌不在少數,更加劇了下游的災情和群眾財產損失。
洪水過去反思卻仍然在繼續。我注意到延安市副市長、防汛抗旱指揮部指揮長楊霄的一番話:“這次降雨過程雖然雨量很大,但延安市主要3條河流北洛河、延河、西川河均沒有達到警戒流量,主要水庫王瑤水庫也未達到汛限水位,卻造成多處山體滑坡、民房倒塌、人員傷亡,值得深思。”延安市氣象局副局長楊東宏從專業的角度做了說明,他認為:“此次降水過程主要受沿海地區臺風影響,冷空氣云集延安形成持續降雨,歷史罕見百年不遇。全市 1米以下土壤的水分飽和度已達到100%,加劇了地質災害的發生。”客觀存在,不容忽視。
“為什么這次暴雨讓延安人世代居住的窯洞幾乎全軍覆沒?為什么退耕還林后植被增加了,而這次暴雨洪災中山體滑坡依然沒減少?”延安市國土局副局長韓繼宏的反思與我很相近,他分析認為:“一是降雨量太大,密集降水對土壤的滲透非常嚴重;另外,延安的地質結構屬于濕陷性黃土,土質疏松黏性非常差,大量降雨使得土壤中水分飽和,容易造成山體滑坡,沖毀窯洞。植被有保持水分作用,暴雨一來,很快就能使土壤中的水分飽和。”這便涉及我在前邊所說到過的,水保的許多工程手段是雙刃利劍。但他仍然堅持認為:“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而是要在做好規劃的基礎上,堅持退耕還林和水土保持建設。”我很同意這個觀點,當我們還沒有發現更好的工程手段時,暫時只能擇其利大的一面為刃,來加大水土保持的力度,同時也要想方設法將其不利因素的一面減至最小,這需要加大研究力度。
“暴雨也讓人們意識到,延安是不是到了告別窯洞的時候。為什么延安河道內的洪水一直處于安全峰值內,卻還淹了村鎮呢?”延安市水務局副局長馬建民說,由于暴雨形成的水量被山體吸收了,加之近年來進行的河道堤防建設和監測預警機制,大河的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但雨水極易沖毀泥山形成山洪,并在小河道泛濫,淹沒堤岸和村莊。”我以為延安市水務局副局長馬建民的如下這個小結應引起相關方的高度關注:“隨著極端惡劣天氣、自然環境、生態環境和社會發展的變化,原先的一切秩序、規則都需要適時改變,就像陜北人民世世代代居住的窯洞,現在已經暴露出許多隱患。原來大江大河一直是防汛的重點,而現在不起眼的中小河流也能造成大災。退耕還林和水土保持建設如何既能保護生態環境,又能有利于防洪減災?新形勢下黃土高原地區如何做好防洪工作?這些都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至此,張海東考我的那道延安水災謎題,豁然破解。
25、在拜泉隨處可見這樣的警示:“請大家警醒:我們的國土還能流失多少年?”“保護方寸土,留給子孫耕。”美國密執安大學和聯合國糧農組織的生態專家參觀拜泉后激動地與王樹清緊緊相擁并高聲稱贊:“真是宏大的工程,偉大的事業,這里的領導很了不起!”。
那天,踏著半尺深的積雪,拜泉縣水保負責人曲國平,帶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去看丁家溝小流域治理。縱目望去,漫坡漫川的白雪,成片成排的林草,侵蝕溝里探頭探腦伸逸出幾樹綴滿霜花的枝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只有常綠樹種還在溝的深處,頑強地頂托著成掛的雪團,錯落有致地炫耀著天荒地老的蒼翠。這讓幾個隨行的人從中找到了童年的感覺。
“我們這兒是漫坡漫崗,算不上山,因地制宜叫,坡水田林路,意思差不多,都是綜合防治為主要治理模式,采用十子登科法,讓坡土田林路爭著當狀元!”曲國平詼諧地說,然后就搖頭晃腦念了一段順口溜,“山頂栽松戴帽子、梯田梗種苕條扎帶子、甕地栽樹結果子、退耕種草鋪毯子、溝里養魚修池子、壩內蓄水養鴨子、壩外水田種稻子、平原林網織格子、立體開發辦廠子、綜合經營抓票子,實施立體開發。這就是老書記王樹清總結出的十子登科法。”
“愛聽不?還有呢!”曲國平笑道,“還有水土保持生態建設三十二字令:繪山水畫,寫田園詩,奏松濤曲,唱興牧歌,建資源廠,創優質牌,銷國內外,發綠色財。通過實施水土保持試點工程以后,項目區內的80%的新修梯田、50%的地埂植物帶和30%的改壟地上升為一等地,每年增產糧食達百萬公斤以上,產苕條211萬公斤,水保林年增加活立木0.17萬立方米,年增加經濟收入763.7萬元。年均可增產糧食322噸,人均增收700元。昔日窮山川如今已變成了米糧倉。這些改變都與原縣委書記王樹清分不開。”
拜泉縣的黑土地在歷史上曾以“榛柴崗,艾嵩塘,不上糞,也打糧”而著稱。等到王樹清擔任拜泉鎮黨委書記,拜泉縣厚達一米的黑土地已經只剩下薄薄的一層。1981年王樹清任職伊始便向縣委立下軍令狀,要用5年時間建成護城林網。有人覺得他虎了吧唧的,連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道理也掰扯不清,5年做啥都比栽樹強?王樹清不為所動我行我素這一堅持就是30年。天道酬勤,在他離拜泉縣時,累計完成人工造林123萬畝,森林覆蓋率由原來的3.7%提高到23.7%。三北防護林成了拜泉人民生存發展的屏障。全縣防護林、用材林、薪炭林等林木價值超過50億元。如果把這些樹單行排起來,能沿赤道繞地球一圈半。
2012年,全縣糧食總產量達到14億公斤,創歷史新高。一個縣委書記為官一方能給地方留下50億元年年增值的綠色資產,這在全中國也不多見。王樹清悉心揣摩通過實踐應用提出的"三種水庫"理論,在拜泉已經深入人心。在他的倡導下,拜泉人修水庫、塘壩1490處,圍泉、打機井943處,構建了生態建設的第一種水庫——工程水庫;大規模營造人工林,編織農田防護林網,構建了生態環境建設的第二種水庫---生物水庫;采用松、翻、耙、旋等耕作技術,使土壤蓄水、保墑能力大大提高,構建了生態環境建設的第三種水庫---土壤水庫。王樹清頭發未白之前便說“愿以滿頭白發換來青山綠水。”如今他果真滿頭華發,而拜泉山水不負他,也的確是變青變綠了。我還發現他不僅是植樹造林的縣級土專家,還是生態農業、水土保持的大專家,他那套充滿實踐精神的生態理論,已經走進大學課堂成為教案。他帶領群眾治理千溝萬壑總結出的6種生態農業模式,配套組裝成七大技術,組織實施十大工程。前邊曲國平已經念誦過他精心設計的"十子登科法"和32字令。
他榮獲全國生態農業建設先進個人、全國綠化十大標兵、國際生態工程一等獎、第三屆地球獎、國際杰出人士獎、全國疆土綠化凸起奉獻人物獎、全國農田水利建設、水土保持先進縣、全國第一個人工造林百萬畝縣、國際綠色產業示范區等殊榮,但這些并非王樹清所追求的全部。他如此堅持、如此奉獻、如此幾十年如一日,還有別的什么追求嗎?我想。
這便是我來拜泉縣走訪王樹清老人的原因。
26、城市水土流失是一種典型的現代人為加速侵蝕,比農村水土流失影響因素復雜,可以理解為當建設規模或開發建設活動擾動土(巖)體超越城市的承載力和管理水平時,在自然外營力(降雨、重力、徑流沖刷)的作用下,造成的水土資源的損失和生態景觀的破壞
過去,治理水土流失往往局限于農村,在措施上多采用田邊加林加草的辦法,按照小流域進行綜合規劃,而這些顯然不符合城市水土流失的治理。我國城市中的水土保持工作起步晚,而城市水土流失防治模式又趨于多樣化,所以治理難度大,特別是山丘城市,開發建設應繞道而行,并盡可能少破壞植被,一定要破壞的要盡可能地恢復植被,如果破壞山體的要提前做好水土保持治理措施,而這些都需要大量的資金。城鎮化建設尤其應重視水保。
另外需要強調的是,人們對城市水土流失觀念較為淡薄,這些都加大了城市水保工作的艱巨性。這些年來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帶來了城市化,也引起了城市中一系列水土流失相關的問題,并且造成的水土流失遠比農村嚴重。可見,減少城市化發展中帶來的負面效應,在城市建設中注意加強采取水土保持措施尤為重要。水保工作與城市建設是相輔相成的,城市建設的發展,促進經濟的發展,提高了人們的覺悟,會促進水保工作的開展,反過來,水保工作的有力開展可以減少水土流失帶來的經濟損失,從而間接地促進我國的城市建設。
遍布于許多城市周邊的尾礦也不容忽視。
如果把城市水土流失比做一種病,便如梁惠王所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說好色不是病,你自己好色若能兼顧百姓的色欲,那就沒有人會指責你。遺憾的是城市里的好色與好錢類似。寡人好色易患性病,城市好錢易患隱疾。隱疾是不方便告人的一種病,因好錢而患隱疾的城市絕非一個小數。按照水土保持法和環保法的規定,除了指定的受納場,不合法的棄土渣以及各種垃圾的傾倒,幾乎在所有城市都隨處可見。便連被指定的受納場或是堆放尾礦的渣場,也在此例。如果沒有采取嚴格的水土保持工程措施,依然是一個包藏禍心的隱患。它居心險惡而且叵測,平時它似乎無足輕重,卻不知在什么時候,它就會暴發。
2008年發生在山西省襄汾縣新塔礦業公司特大尾礦庫潰壩事故便是一例。新塔公司擅自在停用的980溝尾礦庫上筑壩放礦,尾礦壩腳出現滲水現象,新塔公司采取在子壩外坡用黃土貼坡的方法防止滲水并加大壩坡寬度,并用塑料膜鋪于沉積灘面上,阻止尾礦水外滲,使庫內水邊線直逼壩前,無法形成干灘。尾礦壩總壩高約50.7米,總庫容約36.8萬立方米,儲存尾砂約29.4萬立方米。2008年9月8日7時58分,980溝尾礦庫左岸的壩頂下方約10米處,壩坡出現向外拱動現象,幾聲巨響過后,數十秒內壩體全線潰塌,庫內約19萬立方米的尾砂漿體全瀉,吞沒了下游宿舍區、集貿市場和辦公樓等設施,波及范圍約35公頃(525畝),影響距離約2.5公里。死277人,傷33人。有4人在事故中失蹤。
類似事件絕非小數,只是程度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我曾對很多人表述過這樣一個疑惑:“總感覺水土保持這些年提的似乎少了,其實綠化也好,生態也好,環境也好,都是毛,水土保持才是皮,毛想長得好,首先得皮好,水土就是皮就是根本。標本兼治,先要固本守元,先要在水土保持上做大文章。水土保持不僅是平田整地種樹種草,它直接關系江河湖海的水質,關系人們的呼吸和空氣的凈化,更關系到綠色植物的生長,沒有好的水土種什么樹都是徒勞無功的。千百年來,自然因素是水土流失的潛在原因,人類不合理利用水土資源已成長為主導因素。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再多的水再厚的土也經不起長年累月日久天長的流失。何況流失的都是肥土和氮磷鉀。人常說,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肥在田里是好東西,流到河里就成污染。沙塵暴是什么? pm2.5又是什么?不就是微小的顆粒物嗎?不就是微塵嗎?微塵不就是土嗎?污染又是什么?污染是物質的錯位。塵歸塵、土歸土、水歸水、物質歸物質,不就萬事大吉。水土安則萬事安!”
隱隱約約的,我一直試圖說出這樣一個擔心:這一切的成因,究其原因,是否因為我們一度邊緣化了水土保持?丟失了以水土保持為綱的這個老傳統?舍本逐末,偏廢了水與土之間和衷共濟的血脈關系,擾亂了水土與生物共榮共存的生態秩序。種樹的光管種樹,水土是否適宜是否可以成活卻是后話。以為種樹就是水土保持,殊不知種樹方法不得當,也會造成新的水土流失。興修水利的光顧修水利,以為修水利就是水土保持,只要安頓好江河溪流,就可以萬事大吉。卻忘了在安撫江河的過程中,卻擾動了土,漠視了土。水土被長期人為分離。各自為政,互相扯皮,只顧爭先,全然忘了水土保持這個根本,這個大局。
他們覺得這個觀點挺新鮮卻不置可否。
27、中醫核心理念是防病。防未病而治已病,誠屬無奈之治。若不治則會危及性命。泥石流下,安有貧富?水土流失,焉分貴賤?呼吸之虐,遍及朝野,生態面前,夫復城鄉。環境好壞,人人平等,自然優劣,個個均沾。敢說“十三五”亦如是也。
王樹清的故事,三言兩語說不完,這里擇要一二三。
農民淳樸似土地,而土地有時是冥頑的,說起話來,多半聽不進去。種樹是要種在土里的,占地、費工、花錢、一時半會,也未必有收益,便嫌麻煩。竊自思忖之,最好的法子莫過于你種樹我刨樹的法子好,等到你種不下去,知難而退,也就不種了。所以,種樹人前腳挖好了坑,后腳便有人把挖好的樹坑填平,甚至將栽好的樹苗偷偷拔起、扔掉。無奈,也找不到是誰干的這勾當,王樹清便只好帶人再挖坑、再栽樹。久了,便多了個心眼兒,有時便留在種好樹的地里貓著過夜。貓到半夜,便聽得遠處有人走來。以為能逮個現行,卻沒想到只是個路人,便只好染一身露水和晨曦打著呵欠走回去。吃過早飯以后,帶著人上山繼續栽樹。那天正在栽樹的當兒,卻見山下有一群人紛涌而來,領頭一個人,不由分說,舉起丁字鎬就要刨山坡上剛剛種好的小樹。王樹清沖上前去與之理論,無奈對方很無賴,任是什么油鹽也不進。面對無賴只能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王樹清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好言相勸了,只好也耍起了無賴,挺身攔在樹的前面,大聲吼道:“你們要刨樹,先刨我王樹清!”
來人沒想到王樹清為了一棵樹,竟然敢舍身家性命來護持,便有些膽怯,終于心虛虛地將舉起的鎬頭,慢慢地放下,灰溜溜的離開,領頭的人一走,烏合之眾也跟著散了。滿坡的小樹因之而全部得救。這還不算,王樹清為護樹急了眼跟人玩命的事兒,就此被人口口相傳開去,說好說孬的都有。但經過這一戰,挖樹填坑的人,心里便有了計較,碰上這么個敢以命相搏的護樹人,不值得蹚這個渾水。何況,人家種樹畢竟也不是為自己好,那就讓他種吧!
王樹清那時只是個鎮書記,不過是個科級干部,許多人并不把他當回事。王樹清說:“最大的障礙是來自一些領導,他們總問:什么時候見效?他們不認這個呀。什么生態農業,不就是栽幾棵樹嗎、獨出心裁,好高騖遠,凈整景、要走出發展生態農業的誤區,一些人風言風語,有時開會都不讓提生態農業,我就差沒掉淚了。這么多年,我不知挨了多少罵和白眼,有一次上級部門接到上訪信來調查,群眾都說我好,結果我被提拔當上了副縣長……”
有人說,王樹清有特異功能,能看出樹的死活。
與王樹清交談,發現他少豪言壯語而多睿智之辭。他說:“民以食為天,土為糧之本,水土資源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是不可替代的基礎資源,擁有豐富的水土資源是富民立國的基礎。”他還說:“有句古話叫:大道行于百代,權宜利于一時。我認為,為官一任,要基業百年,應該上對得起中央,下對得起老鄉。留下的是青山綠水,是發展后勁。現在有少數干部整天玩弄數字,喜歡搞一些浮光掠影的所謂政績,對大自然進行掠奪式的榨取,這種短暫的造福會留下長期的后患。我覺得,作為黨的干部,應該扎扎實實做些事。”
所以我明白他不是為了種樹而種樹,不是為了拜泉種樹,也不是為了齊齊哈爾種樹,更不是為了黑龍江種樹。從小處說,他是為了中國種樹。從大處說,他是為了人類種樹。在我們的周圍,其實一直有個誤區,而王樹清早已走出了這個誤區。他從狹隘的個人主義、地理范疇早已走了出去,走進中國這個院子,面向了整個地球村,所以他很明白,他率領拜泉人種的每一株樹,綠化的是中國,受益的是地球,是人類,而每一個人,都是人類一分子。
1986年擔任縣委副書記的王樹清總結小流域治理經驗,提出建設以林業為主體的生態農業縣設想,得到大家響應,正式寫進縣域經濟發展規劃。又擔任了縣長、縣委書記,在農民眼里,成了縣太爺,過去是要坐轎子鳴鑼開道的,便多了些尊敬和顧忌,知道這個人最是愛樹,想要不得罪這個縣太爺就得多種樹。何況這個人沒有架子,每每親自種樹,三道鎮利華村是他抓造林的一個點,他給自己定目標,這個村的村民栽多少樹他就要跟著栽多少,且一顆不能少。這讓村人開始感動,心想,給咱村里種樹,又沒種他家炕頭上,何樂而不為。
所以在王樹清的帶動下,兩年后利華村便林成網,田成方,綠樹繞村,成為全縣的植樹樣板村。當了縣太爺的王樹清下鄉植樹的習慣仍然沒有變,他抓植樹質量那是從不含糊的,水澆得足不足,坑挖得夠不夠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樹種活了還是種死了,他拿手一摸就知道。有人不服,問:王書記,你又沒有透視眼,能看到土里事情,怎么能知道樹死了?王樹清笑一笑,將那樹輕輕一拔便拔起,眾目之下根已經爛黑,王樹清道,活樹摸起來是涼而潤的,死樹是熱而枯的,只要用手一摸就能知道的。說的人咋舌。從此沒有敢于心存僥幸者,種樹認認真真,都不敢應付差事,敷衍了事。所以王樹清后來每每走到哪兒,他只要一站下人們就會心里打鼓,以為種下的樹死了。鄉鎮干部說:“不怕王樹清看,就怕王樹清站。”
王樹清說:“生態農業是一門科學,不是單純造幾棵樹,不是頭腦發熱搞起來的。我現在是東北農大和浙大的客座教授,我講課時就說,應該學會用哲學、政治經濟學的觀點,用生態學和生態經濟學理論來重新審視我們的縣情、省情和國情。要學會遵循自然規律和經濟規律辦事,變人與自然的對抗為人與自然的協調,使農業生產成為以自然物質、能量生態循環為基礎的經濟再生產,形成在一定地點上有生命的生物群體與無生命的環境之間的能量物質循環,使生態效益成為穩定的長期經濟效益的源泉。要不斷從實踐中總結出理論再進一步指導實踐。現在拜泉已形成了六種生態農業模式、十大經濟工程和七項生態技術。”
說起王樹清,拜泉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樹是王樹清的爹。
舉凡拜泉人經見過的,聽別人說的,都知道王樹清種樹是跪著種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栽了不活是罪人;活了不管也是罪人。”樟子松的樹苗很小,不跪下去就很難保證把苗壓實。他每次帶頭跪在樹坑邊,小心翼翼地放好樹苗,然后精細的培土壓實,然后澆水。他對大家說:“跪著種樹既是科學的要求,同時也可以在人的意識上,產生一種對樹虔敬之心。”
拜泉有兩大奇事,一沒有人偷砍樹,二是全縣沒專職護林員。天寒地凍時,王樹清趴在坑里抓偷偷砍樹的人;發現樓盤開發商砍了工地里的一棵樹,他厲聲背誦《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要求對方在毀林的所在栽上一片林子作為補償……保護生態這個信念已經嵌入王樹清的骨髓里,怎么也無法抹去。大年三十晚上,他怕有人砍樹杈子當燈籠桿使,便領著人專門看守。大冷的天,一晚上下來,腳都凍得失去了知覺,襪子粘在鞋底上,脫都脫不下來。
那天,縣里召開全縣秋季農田基本建設現場會。會議途中,路過新鄉村的時候,坐在車里的王樹清透過車窗,看到山坡上一片被羊群啃得白花花的護村林,在王樹清的眼里那些樹都是有生命的,所以他眼里的這些遭難的樹,都是血肉模糊的,他都能聽見樹的哭聲。這些無辜遇難的樹刺痛了的王樹清的心。他當即叫車隊停下來,讓100多名代表,列隊站在山坡下,一字排開,在被毀壞的樹木面前向這些綠色的生靈默哀三分鐘。當時還有人笑著質疑王樹清小題大做,說,不就是些樹嘛,又不是你爹?王樹清竟然當仁不讓,針鋒相對,斬釘截鐵,義正詞嚴:樹就是我爹!
從此,樹是王樹清的爹,便不脛而走,傳遍拜泉縣。這件事說法不一,有的說這簡直是自己埋汰自己,拿樹當爹,叫人笑話。但更多是打動了大家的心靈,對樹的愛護和尊重從此植根于拜泉人的心靈,若有人想砍樹時,便會有人說:不敢砍,那可是王樹清的爹!
1998年他從甘南調回拜泉,一回來便當場抓住了兩個盜伐者,他們說:“不知道王樹清回來,要不然打死也不敢偷樹。”這幾年,僅他親自處理的盜伐林木案件就有百余起,30多人受到判刑、撤職、罰款等處理。有時調查來調查去,發現竟是鄉鎮領導干的。這時候說情的比樹都多,對這種情況他有一個原則,不但不能從輕還要從重處理,誰讓你是領導呢!
2010年冬,為了給齊齊哈爾市的聯通大路兩側選樟子松樹,王樹清十下拜泉,四下甘南,跑遍齊市周邊縣區,綠化樹木高達5米、樹坨直徑2米,分量達10噸,是王樹清定下的“鐵規”。他天天兜里揣著皮尺和卡尺四處“巡查”,一經發現不達標的樹立刻退回。在王樹清的“嚴格看管”下,聯通大路兩側2850棵樟子松樹棵棵達到規范,且成活率100%。
從齊齊哈爾市副市長的位置退下來后,面對權與法的沖突,理性與欲望的齟齬,長遠利益與眼前利益的較量,王樹清依然選擇了堅守。依然壯志不改地回到拜泉縣,繼續他的生態事業。退休后的這些年里,王樹清照樣當起義務護林員,只要發現毀綠現象,他就立馬出面當即制止。他曾“三鞭子”打走了蠻不講理的羊倌,鐵面無情整治盜伐者,甚至正月十五他也要“鬧園林”,揪出盜伐松樹的兇手。樹是“高壓線”,誰碰誰觸電。
倘若中國基層官員皆如是那中國生態環境該當如何?
28、水土保持,如同給地球治病,得要標本兼治。《大醫精誠》有云:“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新華社長沙2016年1月7日電:記者7日從湖南省水利廳了解到,湖南省第三次水土流失遙感調查結果顯示,隨著一系列水土保持工程、退耕還林工程和石漠化治理工程等的實施,湖南省水土流失狀況較20世紀90年代末期有所好轉,水土流失面積比1999年調查結果減少0.3035萬平方公里,水土流失強度相對降低、土壤流失量逐步減少。不過水土流失結果依然驚人,全省現有水土流失面積3.7357萬平方公里,占湖南土地總面積的17.63%,比海南島3.39萬平方公里的陸地面積略大。除洞庭湖區、湘資沅澧“四水”尾閭地區水土流失輕微外,其他地區水土流失均較嚴重。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張家界、郴州、婁底、永州、邵陽、衡陽等7個市州為水土流失相對嚴重地區,長沙、株洲、湘潭、岳陽、常德、益陽、懷化等7個市的水土流失相對較輕。全省各水土流失嚴重地區恢復緩慢,湘西北武陵山區、湘中丘陵區和湘南南嶺山區等區域仍然是中度和強烈水土流失集中分布的地區。相對于洪澇災害、水體污染,水土流失似乎沒那么觸目驚心,但是水土流失是“慢性病”,很隱蔽,會造成表土喪失,土壤肥力下降,使土地喪失農業利用價值。水土流失還會加劇洪水、污染的發生,既可能引發滑坡泥石流等地質災害,造成生命財產損失,還會直接導致水污染。
2015年12月20日中午11:40分左右,光明新區光明辦事處鳳凰社區恒泰裕工業集團后側發生一起山體滑坡事故,滑坡事故共造成22棟廠房被掩埋,涉及15家公司。截至6日12時,接報核實的失聯人員總數77人,已發現58名遇難者。新華社深圳2016年1月8日電稱:深圳市寶安區人民檢察院8日對外發布消息稱,該院6日以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對光明新區紅坳余泥渣土臨時受納場經營人林某武、受納場現場指揮莊某明、受納場監理人劉某陽等5人批準逮捕。類似事件并不孤立,2014年3月31日凌晨3點40分許,受持續暴雨影響,深圳市龍崗區南灣街道丹竹頭社區與雅蘭集團交界處邊坡發生垮塌,大量泥土砂石順流而下,沖向丹河北路30號小區,泥石流將小區A棟入口堵死,將單元大門撞損。樓下停放的一臺電單車損毀,電線桿及監控設備被埋在土內。所幸事故未造成人員傷亡。
類似不如意又何止于湖南、深圳。
記者 梁睿報道:2015年12月31日上午,龍崗區委書記馮現學、區長呂玉印率隊到坂田街道檢查邊坡地質安全工作。區領導胡嘉東、曾子倫等參加了檢查活動。當日,馮現學、呂玉印一行現場查看了位于坂田街道新利廠后側高邊坡地質隱患情況以及邊坡上游隱患狀況。據介紹,新利廠后側山體邊坡上游是布吉水徑渣土受納場,目前存在大量堆土,土石方邊坡高出周邊地形60多米,堆土距離新利廠后側崩塌邊坡僅1米距離,且排水系統和水土保持措施不完善。新利廠后側高邊坡目前存在嚴重水土流失,一旦原山體水土流失突破最后防線,遭遇暴雨時極易造成泥石流,對山坡下廠房、供油、供氣管線及布龍路進行沖擊,安全隱患極大。“對于現場出現的多處開裂、破損及鼓脹等問題,宜治早治小,及時修補及加固。”馮現學、呂玉印要求,要加強巡查和監測,對危險性進行綜合研判,馬上清除新利廠后側水土流失邊坡隱患,確保不發生安全事故,同時盡快拿出整體根治方案,每個街道、每個社區要進行“地毯式”排查,找出安全隱患,進行整改消除,筑牢城區安全底線。
水土中的禍心已熟,中國所有的城市,都需要警惕。
29、為了提高油田采收率,延長石油通過加大水平井推廣力度、實施啟動21億噸儲量的注水規劃,截至2013年底,注水量達到17億噸,一邊是缺水,一邊是注水,是不是有點可怕?利用二氧化碳催油等方式成功實現科技增產。連續7年實現穩產千萬噸石油。
42歲的李進,屬于那種牛高馬大,紅色臉膛,說話不多,行事如風,為人爽快的陜北漢子。他是水保高級工程師,從事水利、水保、水資源管理、灌溉工程設計和勘測等技術工作多年。時任寶塔區南泥灣灌區管理處主任,主要負責寶塔區勝利水庫的管護任務及下游2.5萬畝農田的灌溉任務。該水庫控制流域面積達137平方公里,總庫容398萬立方米。它不僅是寶塔區南五鄉鎮的重要水源和防洪樞紐,直接關乎松樹林、麻洞川、臨鎮、官莊等鄉鎮、社區政府和川道村組安全,也關乎下游宜川境內云巖、新市河等鄉鎮群眾的安危。
作為灌區主任的李進深知自己責任重大。2013年7月3日,防汛伊始,他便待在灌區精心組織,周密安排,全員動員,逐人逐級夯實責任,嚴格實行24小時值班制度。同時將全處人員合理調配,組建了巡查、搶險隊伍,制定了防汛搶險預案,扎實做好了各種準備工作。7月21日晚暴雨如注,勝利水庫波濤洶涌,在肆虐的風雨中,不安地翻滾呻吟,似乎馬上就要嗚咽失聲……一陣緊似一陣的暴雨狠狠地敲打在李進心里……到凌晨6點降雨量達127毫米,幾乎是全年降水量的四分之一。7點30分大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水庫如一片枯黃的葉子在風雨中飄搖……李進帶領職工冒雨奔赴現場。在水庫1公里處,公路塌方嚴重,搶險車輛無法進入。他一邊冒雨步行趕往現場,一邊迅速安排鏟車疏通道路。
7點50分左右他們進入壩梁,看到水庫溢洪道和臥管放水明渠周圍山體出現了塌方和滑坡;放水明渠被堵塞,洪水開始沖刷壩角;水庫水位急劇升高1.5米,超出汛界水面3米,蓄水量從80萬方猛增到150萬方。若不及時清理臥管放水明渠滑坡泥石和溢洪道塌方,水庫危在旦夕。一旦發生潰壩將對下游3個鄉鎮、5萬多群眾生命安全造成巨大威脅。后果不堪設想。危急關頭,李進不顧瓢潑大雨立即組織石向禮、賈強、馮改艷、劉延軍、惠琦、高小柱等單位職工,鐵锨、榔頭、耙子、鋤頭等工具下到水庫臥管放水明渠段進行搶險,搬石頭、鏟爛泥、除雜草、通水渠,雨水、汗水、泥水濕透全身。水渠通了,大壩水位也開始下降,險情得到排除。就在此時水庫臥管放水明渠上方的猙獰山體忽然“轟隆”一聲,再次發生滑坡塌方。巨大的泥石流挾著石塊,向正在施工搶險的李進幾人沖將下來,6人被泥石流當即打到,李進在組織其他人撤離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陷在泥石流中不能自拔……。
區水利局得知情況后,立即組織搶救,將受傷人員用鋪蓋抬到壩梁,安排車輛將兩位傷員送往醫院。暴雨如注,一路上,險象環生。禍不單行,車輛行駛至南泥灣林場附近時,公路旁邊被雨水泡軟的了山體突然發生滑坡,將李進乘坐的車輛整體打翻在公路下方,泥石掩埋并包裹了整部車輛,導致車上4人不同程度地受到傷害,使李進、石向禮兩名傷員,二次受傷。后經及時趕到的區林業局、麻洞川交警隊、南泥灣鎮黨委、政府工作人員及時大力的救援之下,4人才從泥石流中脫險,于下午4時到達延大附屬醫院。經緊急救援檢查,李進右排骨中部骨折1處、右脛骨中部骨折2處、右肋骨骨折1處,石向禮右脛骨中部骨折4處。由于李進等同志的及時搶險,勝利水庫險情得了排除,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得到了挽救。在全市防汛搶險救災表彰大會上,李進榮獲全市防汛搶險救災工作“先進個人”。
那天下午,李進開著自己的愛車,帶我去勝利水庫。勝利水庫位于延安市寶塔區松樹林鄉鄧屯村,緊鄰公路邊。屬于河谷盆地,一眼望去,橫亙的河床上下延伸,地形中間低外圍高,向南開口,原本是一條淺緩的自然河流。這里是陜北黃土高原強烈侵蝕區,河流切割基巖深達 30 余米,河槽呈U型。河谷縱橫,塬、梁、峁,黃土高原地貌景觀明顯,相對高差達 147-273m。歷史就多有暴雨洪水發生。為寬線式河床,過去每到汛期,下游的農田村莊經常被洪水淹沒,給當地農民造成很大的經濟損失,這就是勝利水庫修建的原因。不用問也可以推斷,這座水庫是當年興修水利的產物,類似這樣的名字可以在網上搜一大把。
剛剛下過暴雨,雨后初晴,道路積水遍布,路上坑坑洼洼,如果不是四輪驅動,根本無法行馳。好在李進已經在這條路上跑了不知有多少遍,七拐八繞,車居然開的游刃有余,很是穩當。沿途路畔,不時可見三三兩兩的磕頭蟲,花花綠綠的,在山洼、溝坡、谷邊,舞弄著鋼鐵的頭顱和身軀,各自起起落落地,也不知是朝拜群山,還是朝拜趙公元帥。
時光可以淡漠一切,日復一日,整個就是一塊橡皮,它可以即現即滅無聲無息毫厘不爽地銷毀歲月的痕跡,隱匿災難的證據,褪色人的記憶。讓人依稀想起,恍惚忘記,全然忽略甚至遺忘。偶爾想起,也是一片模糊景象,哦,記得好像有過那么一回事,不過已經是兩年多前了,你想做什么?腿不利索想從南泥灣管區調回來工作?那可不好辦啊,現在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想回來只能改行,別干水利了,隨便找個什么地待著,就可以嘛!這和你三等殘疾有關系嗎?這已經是莫大的照顧了,該滿意了,就這么著了!2013不就是一個尋常的年頭嗎?如同天上的煙云和水中的泡沫也似,一旦消散,幾乎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然而時間的蛛網卻似乎在李進的心靈中植入了幾根絲頭,使沉默寡言的李進,每每一開口,便噴出絲絲縷縷的2013的絲頭……
“我還年輕,還想干水保,不想窩在這里!”他說。
30、在一些土壤專家看來農家肥是提高黑土有機質含量、增強土壤涵蓄雨水功能的最好快餐。莊稼最喜歡的食物卻被人們拋棄,便連可以還田的秸稈也被老百姓一把火燒了。廁所也得花錢請人去掏,卻讓農田最愛的那些有機肥流入河流去污染水源,物質全部錯位。
賓縣位于黑龍江省南部,站在高崗上遠遠望去一馬平川,走近發現 “微地形”很多,到處都是起伏不平的漫川漫崗,侵蝕溝隨處可見。東北地區的降雨多集中在夏季,特點是歷時短,雨勢急。農民為了讓雨水順利排出形成了順坡打壟的傳統。這種耕作習慣也導致暴雨很容易在坡耕地的壟溝內形成地表徑流,雨水裹挾著滾滾黑土,匯入溝渠,流向江河。整個賓縣共有12058條侵蝕溝。這些侵蝕溝起先可能就是坡耕地低洼處不易覺察的一條集水線,有時甚至是農民收工時,插在地里沒及時抬起來的犁鏵豁出的一道小溝。這些其貌不揚的小溝發展起來速度驚人,很快就會沖成大溝。多數張牙舞爪到可以開進一列火車。賓縣民和鄉的一條大溝將一個屯子從中間劈成了兩半。溝有三層樓那么深,溝底常年淌水。賣菜的在溝南喊價1元,到溝北就漲到1元1角,因為從南到北還要繞上好幾里地。這讓我想起千溝萬壑的黃土高原有一首山歌,描寫一男一女隔溝相望,看得到,聽得見,要繞過溝去卻要跑死馬,故而只能以山歌傳情。是否有一天中國還會出現一個名叫“萬壑千溝的黑土丘陵區”并且也來上一曲這樣的信天游:“對面漫坡那嘎噠是誰在稀罕人?那就是嘎牛的小丫蛋兒美珍。你在漫坡那嘎噠得瑟的好認真,哥在漫崗這嘎噠只能是個等。哥顯包一下帶話讓一陣風,給妹子敝亮哥哥這一顆心,你要是帶勁了哥哥的人,就麻溜點兒嗯哪一聲。”
據說,位于黑龍江出海口的鄂霍次克海里生活著一種灰鯨,總也不愿遠離這片海域,后來發現,這里海水的有機質含量特別高。流失的黑土部分沉淀在了通向大海的河道上。這就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以來,素有“銅幫鐵底”之稱的松花江,河床比20世紀50年代抬高了50厘米的原因,有效航程從1500公里縮短到如今的580公里,是黑土流失造成的。
黑龍江省水保所的數據顯示,2003年以來,截至2011年,全省已經治理黑土流失面積達1760平方公里。起步較早的拜泉縣,就曾在其他地區飽受澇災的年景,依然獲得了大豐收。另一組數據卻是,就目前的速度,治理現有水土流失面積需要50年。如果不加快治理,再經過四五十年,也許用不了那么長時間,東北黑土層也許就不復存在,流失的估計也差不多了。
資料稱:從2003年開始,國家接連投資數億元,治理黑土流失。水土流失是按小流域治理的,一個小流域就是一個封閉的集水系統,面積在30平方公里以內。立陡的溝沿兒被削緩,種上護坡的柳條子,溝頭筑起了結實的漿砌石跌水,溝底的谷坊呈階梯狀排下去。植物封溝后,溝道就不再擴展,土就不會再跑了。5度以下坡耕地采用順坡壟改橫坡壟,這樣地表就不容易形成徑流。5~15度的坡耕地在改壟的基礎上,修筑田間地埂或者梯田,埂上栽種胡枝子、黃花菜等植物帶。好像在木桶外箍上一道道鐵絲。改壟是坡耕地治理中最簡單最實用的方法。順坡壟時,一家幾根壟,有好也有壞。橫坡打壟后,誰要上面的瘦田,誰要下面的肥地?退耕還林也有不樂意的,怕自己這輩子享受不成。難道給兒女們留筆財富不好嗎?你死了他們上墳時認認真真給你哭一哭,難道不好嗎?這只是幾句玩笑話。
如果喪失了黑土地那靠什么來喂養13億人口?
31、撫慰水土如同撫慰心靈,太過漠視、太過不以為然、太過粗暴,都會造成不應有的水土流失。自然生態破壞和流失是個漫長過程,而人文生態的侵蝕往往迅雷不及掩耳。治理自然水土流失的同時也不能忽視修復人文生態的侵蝕。自然水土流失得靠人文生態來保持。
2008年起,賓縣把“保護黑土地、治理水土流失”作為首要任務,把“地增力、糧增產、民增收”作為根本目標,下大力氣治理水土流失。3年來,分別治理了8條小流域,治理耕地面積15.47萬畝,取得明顯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每年可減少土壤流失量30.77萬噸,增加水源涵蓄能力983萬立方米,增加經濟收入817萬元,增產糧食103.5萬公斤,受益人口20萬人,脫貧人口1360人。山西大寨式梯田現身黑土地上倍感新鮮。今年狼洞山一處就新建梯田1萬多畝,每畝1500元至2000元的投入全部由政府支付。村民出工修建田埂等政府提供相應補助。坡地變平地,基本遏制了水土流失,又增加了糧食產量,形成農民增收與水土生態保持的良性循環。賓州鎮寶泉村因泉眼河得名,但由于水土流失嚴重,泉眼河由“寶泉”變成害河,泉眼河小流域成了寶泉村村民最頭疼的地方。但好與壞是相對的。
村民王樹才就不信這個邪,卻看到了泉眼河流域的前景,用自家好地兌換下流域里的500多畝山坡地。在小流域修筑一個小塘壩、一條沙石路,挖了2540個果樹臺田栽上了果樹,縣里按每棵樹為他補助10至50元。3年過去了,小流域果樹遍地,池塘魚肥。
這說明,只要加大水土保持力度,黑土生態是可以恢復的。
拜泉縣王樹清總結出的治理侵蝕溝方法行之有效,他們根據溝壑的侵蝕類型,集雨面積的多少,溝道的長短、寬窄和比降大小等因素,因地制宜進行布設。對狹長的淺溝堅持預防為主,防治并重的原則,固定溝頭,控制侵蝕溝的發展;對狹長的大型主溝道按10年一遇洪水設計標準,修塘壩、水庫;對繼續發展的侵蝕溝采取工程措施和植物措施相結合的辦法。上部修土柳跌水溝頭防護工程,溝底修土柳谷坊,溝岸削坡插柳栽楊種笤條,做到植物封溝。對寬淺式的穩定溝,主要采用植物措施,喬灌草結合,實行植物封溝,巨細無法備述。
處于半山區的賓縣耕地經多年侵蝕,溝口寬度10米以上、深6米以上的侵蝕溝就有6000多條。侵蝕溝一遇暴雨就形成山洪,洪水夾雜泥土順溝而下,溝越沖越深,土越來越少,治理侵蝕溝成為賓縣水土整治難點。賓縣吸取多年經驗教訓,對侵蝕溝采取“層層攔、節節蓄”的方式,在主溝道內以10米為間距修建沙石的大谷坊(水壩),全部由政府出資修建。洪水要依次通過一道道的谷坊,攔截和沉淀,大大減輕沖刷危害。谷坊周邊還種植牛、羊等牲畜不吃的紫穗槐等樹木,與谷坊一起發揮固土保水作用。谷坊高度一般與溝兩岸齊平,利于行人和農用機車通過,方便了農業生產。
我想:樹是王樹清的爹,而黑土地,才是王樹清的娘。
那天,我們在賓縣二龍山黑龍江科技示范園區踏雪而行,豐腴的雪讓人舉步維艱,每一腳邁出去都要猶豫不決半天,因為你不知道,白玉無瑕的處女雪的下邊,是個深深的坑還是陡陡的坎,說不定下邊還有一塊尖尖翹翹的石頭等著扎你的腳,純凈、安全、祥和的下邊也會暗藏兇險,走起來得賠上幾個小心。白雪皚皚的二龍山水土保持科技示范園,在冬日晴麗的陽光之下,銀裝素裹,美不勝收,如一幅純白的畫,讓人想起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科技示范園看過不少,但我覺得最大一個示范園當是拜泉縣,這是一個舉全縣之力示范的超大園區,如果我們的最基層一級的縣,都能夠如拜泉一樣,那中國的生態環境一定會很快好起來。所以,我覺得,王樹清真正的奉獻,絕非表面上的種樹、護林、生態管理,而是對自然家庭的一種刻意的維護。古人對天地人的理解樸素而無賴,天在地之上自然是爹,地在天之下當然是娘,人在天地之間必然是兒女。以天為父以地為母以自己為天地兒女的人類,卻以萬物為自己的吃喝用項以及玩伴,這豈非有些無賴氣象?水土在下而草木在上,依例也可為爹,水土是大地母親的血肉,為娘亦無不可。男爹主外,而女娘主內,爹風風光光如草木,錦繡天下,娘默默奉獻似水土,抱殘守缺。兒女每每只看見草木的風光無限,卻屢屢忽略了水土的無私奉獻。這就叫,草木長在水土上,水土躺在草木下,沒有草木水土流,水土流失娘改嫁。故而,王樹清的以樹為爹,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維護爹和娘的婚姻關系,使人類兒女有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不至于淪為造化的孤兒寡女。
這是自然的倫理道德,水土保持的仁義禮智,生態環境的歌詞大意。
然而,讓我心情沉重的是王樹清老伴臨別時的幾句話,這位從播音室走出來的女性,仍然保有字正腔圓的純凈音色,她面有憂色地告訴我:好多人不理解,好多人罵他攻擊他寫匿名信發帖子罵他,我們全家人都反對他繼續管,他兒子都急得給他跪下求他,讓他不要再管了,管了一輩子了,人都退休這么多年了,還管,好好享點清福,多好!可他就是不聽!
無語。我看見雪地上有一串孤獨的腳印迤邐向遠方……
32、過去我們總是感慨,何以年年種樹不見樹?何以年年興修水利卻水患不斷?何以環境保護多年卻污染依舊?不僅黃河還是黃的,甚至連長江和諸多河流也都變黃?變臟了?泥石流不僅頻發于山區鄉村城鎮,還登堂入室公然侵入大城市,繁華如深圳亦不能幸免?
在十八大報告習近平指出:要“堅持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基本國策,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著力推進綠色發展、循環發展、低碳發展”。
“生態環境質量總體改善”是五中全會提出的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新的目標要求的重要內容。習近平指出:“我們已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現在的發展不僅僅是為了解決溫飽,而是為了加快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提前基本實現現代化;不能光追求速度,而應該追求速度、質量、效益的統一;不能盲目發展,污染環境,給后人留下沉重負擔,而要按照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要求,做好人口、資源、環境工作。”
在海南考察時他指出:“良好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在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體學習時再次指出:“生態環境保護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業。要清醒認識保護生態環境、治理環境污染的緊迫性和艱巨性,清醒認識加強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對人民群眾、對子孫后代高度負責的態度和責任,為人民創造良好生產生活環境。”習近平特別強調發展要以生態環境為依托:“生態環境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發展,應當是經濟社會整體上的全面發展,空間上的協調發展,時間上的持續發展。” “經濟發展、GDP數字的加大,不是我們追求的全部,我們還要注重社會進步、文明興盛的指標,特別是人文指標、資源指標、環境指標;我們不僅要為今天的發展努力,更要對明天的發展負責,為今后的發展提供良好的基礎和可以永續利用的資源和環境。”“中國將繼續承擔應盡的國際義務,同世界各國深入開展生態文明領域的交流合作,推動成果分享,攜手共建生態良好的地球美好家園。”
習近平強調說:“必須加快推動生產方式綠色化,構建科技含量高、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的產業結構和生產方式,大幅提高經濟綠色化程度,加快發展綠色產業,形成經濟社會發展新的增長點。必須加快推動生活方式綠色化,實現生活方式和消費模式向勤儉節約、綠色低碳、文明健康的方向轉變,力戒奢侈浪費和不合理消費。”
習近平說:“堅持可持續發展,堅定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加快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現代化建設新格局,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為全球生態安全做出新貢獻。”
這是生態的福音,全世界,全人類,都在認真聆聽。
水利部水保司長劉震在貫徹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見》精神的一文中這樣表述:全國尚有水土流失面積294.91萬k㎡,占國土總面積30.72%,不僅分布廣泛,且土壤的流失總量大,侵蝕強度高。年均水土流失總量約為41.5億t,土壤侵蝕模數在2500 t/a·k㎡以上的中度以上面積占到53%,侵蝕強度遠高于土壤容許流失量。西北黃土高原區和東北黑土區分布著96萬多條侵蝕溝,其中89%的侵蝕溝仍在發展擴張。
把生態安全提升到相關國家未來的安全高度上來看:水土流失導致土地退化,生態功能減弱,加劇生態惡化和災害性天氣事件發生頻率,如不有效防治,則可能引發生態的系統性破壞。按現在的流失速度測算,35年后西南巖溶區石漠化面積將增加一倍。
水土保持直接關系防洪安全和國計民生:水土流失搬運大量的泥沙進入河流、湖泊和水庫,削弱河道行洪和湖庫調蓄能力,增加了洪水發生的頻率和洪峰流量,加大了洪澇危害程度。黃河水患、河床抬高的癥結就在于黃土高原的水土流失。十河九高于田,已成常態,這是個可怕的現實。
從飲水安全看民生:水土流失作為面源污染的載體,輸送大量化肥、農藥和生活垃圾等污染物進入水體,加劇水源污染。全國現有重要飲用水源區中,作為城市水源地的湖庫95%以上處于水土流失嚴重區,如果上游的水土保持工作做不好,將直接威脅飲水安全。
從糧食安全看水保:近50年來,我國每年因水土流失損失的耕地達100萬畝,如不妥善治理,50年后東北黑土區1400萬畝耕地的黑土層將流失殆盡,糧食產量將降低40%左右。
生態文明建設需要四兩撥千斤,而水土保持是牛鼻子:目前全國水土保持措施保存面積已達到107萬k㎡,累計綜合治理小流域7萬多條,實施封育80多萬k㎡。實踐證明在我國水土流失地區,大力開展水土保持就抓住了生態建設的“牛鼻子”,抓住了解決生態環境問題的關鍵和基礎。
清醒地認識到面臨的危局:目前正值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轉型期,農業人口銳減,城鎮化率不斷提高,資源開發強度增加,基建規模依然較大的形勢,以及推進新型工業化、城鎮化、信息化、農業現代化和綠色化等一系列的新要求,使水土保持工作面臨著全新挑戰。
矛盾現狀:當下仍有近1/3的國土面積存在水土流失,3.59億畝坡耕地和96萬條侵蝕溝亟待治理。然而在治理舊的水土流失的同時,人為水土流失仍然嚴重,在加快實現工業化、城鎮化的形勢下,大規模生產建設和資源開發,給人為水土流失控制帶來更大的壓力。
在特定發展時期出現的與時俱新的突出問題是:基于目前狀態,水土保持法規體系還需加快完善,“三同時”制度有待全面落實。各級水行政主管部門依法履行水土保持監督管理的能力與方式尚不能完全適應新形勢和政府職能轉變的要求,也有待進一步完善。
困難在于新形勢下的水土保持投入嚴重不足:“十二五”期間全國完成水土流失綜合治理面積26.15萬k㎡,但國家重點治理工程只有6.58萬k㎡,僅為綜合治理面積的1/4,其余則需要地方和社會力量投入治理,但是地方配套資金落實難,群眾投勞難度大,勞動力成本節節攀升,導致治理標準較低,影響了治理效益的發揮。公眾水土保持意識有待提高;重經濟發展、輕水土資源保護的現象仍較普遍;防治水土流失的責任感、緊迫感尚待加強。
想起一句成語: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故制《炎黃令牌》一面,調寄《解佩令》曰:神州困窘,江山憐憫,獸禽驚、忍岳殘波剩。放下平生,借詩詞、犁狂耕佞。種曦瞑,天人感應。細搜絕美,巨鉤殊勝,暢形聲、色眸華聽。悅著清微,一縱橫、十方鳴磬。使炎黃、重登上乘。又五言云:日落香花木,星寒寂路途。風生興大戶,水起又何如?江山貧富共,社稷智愚扶。楚漢無前后,唐明有茂枯。景帝肥黃老,乾隆肉和珅。尊卑滋驁傲,善惡養洶峋。好壞碑黎庶,黑白易甲鱗。光陰衰腐朽,萬物卻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