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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與靈感的翅膀一起飛翔

      http://www.fxjt168.com 2015年06月14日13:58 來源:中國作家網

        以我個人的經驗,把靈感當作討論的話題,還是第一次,以靈感為話題與三國作家一起討論,更是第一次。

        曾幾何時,許多中國作家都知道靈感是什么,靈感對寫作意味著什么,卻故意避而不談,甚至盡量去淡薄它矮化它,好像看重了靈感,就等于看輕了汗水。正因為如此,當靈感這兩個字擺到我的面前,并讓我說出如何去尋找它,竟有一些些陌生。

        但是,我喜歡這個話題。關于這個話題,我想談兩點心得。

        其一,靈感不必刻意尋找。它就隱藏在我們的身體里,像一只躍躍欲飛的鴿子,只要哨音一響,它就會直沖藍天;它就深植在我們的生命里,像一顆等待發芽的種子,給足了陽光雨露,它就會長成參天大樹。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們是要聽到那一聲哨音,要沐浴到那一縷陽光雨露,因為靈感需要觸媒。而要獲得這一切,我們就必須讓自己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處于一種自由開放的狀態,尤其讓心靈時時刻刻保持著靜若處子般的敏銳,讓如約而至的靈感給創作帶來意外的驚喜。

        有位哲學家說,或然性和同情心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兩只輪子。的確,自古至今,人類的點滴成長,都與或然性和同情心分不開。同情心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正是生命與生命之間的相互支撐,人類才可以挽著手向前走到今天;或然性則有不確定和可能的意思,更有懷疑和迷惑的意味,正是這種或然性或懷疑精神,給靈感以創造的契機,正是靈感,催生了無數的奇跡和神話。比如,因為這世上有河流和海洋,而有了各式各樣的橋和船,因為這世上有漫長的道路,而有了各式各樣的車和飛機,因為這個地球太大太遙遠,而有了互聯網。

        當然,不止是文明進步需要靈感,藝術創作更需要靈感。比如,因為這個世上有美妙的風聲雨聲和鳥叫聲,而有了音樂,因為這個世上有愛情和鄉愁,而有了文學。另外,即使是日常的平民生活,也需要靈感的火花。比如,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她在菜市場看到土豆蒜苗西紅柿的時候,就已經在用靈感支配著巧手,給家人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了。

        總而言之,靈感是最普通的生命現象,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靈感的載體或發生器。然而,對作家而言,靈感顯得尤為重要。看一個作家有沒有原創能力,就看作家如何用自己的聲覺、味覺、觸覺和心覺,去面對和表現萬事萬物,并對它們具有怎樣的悲憫情懷。

        應當承認,在當今這個喧嘩與躁動的時代,作家的感覺總是被各種誘惑考驗著,作家的定力也總是被各種困惑挑戰著,作家最珍貴的靈感細胞,必然會有不同程度的磨損甚或是傷害。比如,曾有人斷言,中國的國產電視節目、電視劇本和小說,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模仿或復制的嫌疑。這或許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不爭的事實。我認為,一個作家最大的悲哀,就是原創能力的喪失。

        愛因斯坦說: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作家的原創能力取決于想象力,而想象力來自于毛葺葺的靈感。一個作家如果喪失了靈感,那就只能抄寫二手的文字。正因為如此,我認為尋找文學創作靈感的第一個路徑,就是向創作的主體求助,只要作家自身所有的生命感覺永遠處于純凈和鮮活的姿態,創作的靈感就一定會源源不斷。

        其二,靈感并非唾手可得。一個作家的靈氣是先天所賦,如陽光、空氣和水,屬于創作者的生理基礎,生命源泉;一個作家的靈感則有后天所賜的成分,因為在靈與感之間,有一片水草豐美的處女地,即身外的現實或歷史。簡而言之,靈感有兩個原產地,一個是生命本身,一個是生活現場。正是生活將靈和感合成為一個完整的詞語,正是作家與生活近距離的凝視和互動而可能產生一部好的作品。

        在中國,有一句非常熟悉卻未必正確的流行語:要想成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百分之一是天才。流汗不一定就能獲得靈感,靈感卻一定要通過汗水獲得。有專家說,靈感是由疑難而轉化為頓悟的一種特殊心理狀態。其實,這個轉化過程,就是汗水流淌的過程。就是說,靈感需要向外尋找,尋找的方向和空間是多維的,或者是社會,或者是自然,或者是心靈。

        上個世紀90年代,中國有許多作家向西部走去,也有許多作家向廢墟和遺址走去。我把目光盯向了我所在的東北。那是1996年春天,我向自己挑戰:用女性的感覺,去寫雄性的東北。我先是在史料里沉潛了三個多月,閱讀其實就是尋找靈感的一種方式,我把它稱之為坐著讀書。接著我又在大東北行走了半年,行走更是一種尋找靈感的方式,我把它稱之為走著讀書。正是這種閱讀和行走,給了我源源不盡的創作激情。當然,我沒有像史學家那樣面面俱到,而是選擇了給我最多靈感的話題。在我眼里,這三個話題也是東北最精彩的部分。

        一是東北土著史。這塊土地,孕育了太多強悍的馬背民族,由于他們生性好斗,欲望無邊,而讓東北成了經常失控的動感地帶。我注意到,每有一支馬隊由東北入主中原,就會將地域政治一下子上升為國家政治,將邊緣文化演變為主流文化。當然,它們都無一例外地在中原的陷阱里沉落了。這仿佛是一種宿命,騎射者總是將悲壯印在東北的上空,面對著這些野性的東北土著,我有太多的話要說。

        二是東北風俗史。土著,移民,殖民者,雜交成獨特的東北文化,東北風情。土著發明了火墻火炕,殖民者帶來了淘金熱,移民者一路唱著蓮花落闖關東,后來竟然改了鄉音唱起了二人轉大秧歌……木幫文化、人參文化、土匪文化、冰雪文化、外來文化相交織,使東北獨一無二地站在這片凍土地帶。其文化的在野性,既讓它容易被識別,也讓它無人可以模仿 。面對著如此有溫度的原鄉記憶,我也有太多的話要說。

        三是東北山川史。東北首先是一個地域的概念,它在東北亞核心位置,白山黑水,三江平原,森林葦海,沼澤大荒,當它們以巨族的氣勢撲面而來,我會為東北之博大之豐富而震驚。然而,當這片亙古的綠色漸漸稀薄,當無邊的油田和煤礦走向枯竭,我又會為它暗自神傷。面對這塊遼闊而蒼茫的野地山林,我有太多的話要說。

        正是大東北地域與文化的獨特性,給我提供了馳騁靈感的空間,讓我寫出了一部散文長卷《獨語東北》,它也因此獲了第三屆魯迅文學獎。我認為,一切都因為我主動去尋找了,于是那些無法被遮蔽的歷史記憶和生活現實,給了我如此無私而豐厚的回報。

        中國散文界有一個最流行的詞,在場主義。所謂的在場,就是給靈感提供一個尋找或點燃的現場。對我而言,大東北就是這樣一個能夠激發靈感和捕捉靈感的現場。我的感覺器官再敏銳再發達,如果我不在大東北這個獨一無二的現場,很難將它賦予我的靈感和想象力張揚到極致。

        古人曰:得之于頃刻,積之于平日。事實上,所有的創作無不以日常的在場為始。記得幾年前,我澳大利亞的悉尼聽到一個故事,悉尼歌劇院的設計者是個丹麥人,他不知扔了多少設計稿,始終也不滿意。有一天早上,他在酒店正吃著早餐,眼前切開的桔子瓣,突然讓他頓開茅塞。于是,桔子瓣風帆樣的優美曲線,就成了悉尼歌劇院經典的外觀造型。靈感的到來,就是這樣神秘莫測,稍縱即逝。

        然而,即使在場了,即使有靈感了,也未必實現終極的目標。靈感實際上只是直覺思維的結果,有了靈感之后,還要向理性思維走去,讓直覺與理性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美妙的升華和超越,這樣才算是完成了文學應該抵達的境界。意大利女作家法拉奇說,作家必須提供思想。我認為,一個不能提供思想的作家,就是文學圈子里的蕓蕓眾生,不會被讀者看見,也不會被文學認可。

        在這個世界上,作家千千萬萬,作品多如牛毛,之所以有大作家和小作家之分,有不朽的作品和速朽的作品之別,恰恰說明靈感具有層次性。靈感的層次性,既取決于創作者天賦的想象力,也取決于創作者對生活的認知力。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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