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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童年的河流(劉海潮)

      http://www.fxjt168.com 2015年02月28日09:13 來源:人民日報 劉海潮

        天,格外藍;云,分外白。秋風送爽,晨曦微露,陽光在晨曦中緩緩而出,堅定而有力,瞬間灑滿豫東平原。

        徒步黑里河,是我們幾個童年伙伴的夢想。提前一個多月,大家就在微信群里發出通知,相互轉告,決定找一個周末在黑里河的發源地馬店橋集合,順流而下追根溯源,看看這條流過我們童年和少年時代的黑里河,怎樣在豫東平原上潺潺流淌。

        老家蘭考是個平原縣,境內沒有水庫,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來水。歷史上多次發生內澇,致使莊稼顆粒無收,成為蘭考人的心腹之痛。而蘭考東南向外排水的主要河道,就是這條發源于馬店橋、過賀村沿清咸豐黃河故道一直向東,流到民權縣李館村的賀李河,老家的方言慢慢叫成了黑里河。

        說這條河是蘭考人的生命河一點也不為過。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蘭考經常暴雨成災,幾十萬畝農田成了水淹地,村莊被水圍困,房屋倒塌嚴重。就在風沙、鹽堿、內澇最嚴重的1962年,焦裕祿同志來到蘭考工作。他帶領調查隊在風里、雨里、沙窩里跑了100多天,終于摸清水的走向,制定除澇方案,拆除河上的阻水工程,開挖了這條伴我長大的河流。

        如今,黑里河的源頭已經和蘭商干渠連在一起了,河水依舊像童年時代一樣清澈、透明。綻放的棉花,熟透的玉米,綠中透黃的楊樹,藍的天,白的云,都在河水里找到了家。

        國慶節的太陽金子般輝煌,映照著肥沃而豐厚的豫東平原。正是秋收時節,莊稼地里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們。外出工作以前,我也和父老鄉親們一樣,掰玉米,掘花生,摘豆角,磕芝麻,收秋種麥,犁地打場,用雙手丈量收成,用汗水收獲喜悅。

        再往前走兩三里地,就到生我養我的小村了。葡萄架、土山寨;茅草屋、歪槐樹;貓頭鞋、花書包;還有帶補丁的棉襖、黑條絨布鞋……我的村莊,我的校園,我的童年和少年,都隨著這條沒被污染的河流走向夢的遠方。

        緊挨著黑里河的南岸就是黃河故堤了。黃河在蘭考大地上來回滾動,留下一條又一條故道。大風一起,飛沙走石,對臉瞅不見人。小的時候都不敢來這兒玩,生怕迷了路找不到家。

        51年前的秋天,焦裕祿到這里查看雨水的走勢,發現一位老農背著個籮頭筐,筐里的干草裹著個嬰兒。一問才知道孩子得了重病,家里窮沒錢治,準備扔到這黃河故道里。焦裕祿連忙蹲下身子,用手摸摸孩子的眉心和口鼻,發現口鼻之間還有一絲熱氣,就趕緊叫人把孩子送到蘭考縣醫院治療。經過搶救,孩子終于脫離了危險。

        在黑里河北岸的葡萄架小學讀書時,大家經常問一個比我們高兩屆的同學你為啥叫張繼焦啊?他說我的命是焦裕祿救的,爹娘給我改名叫“張繼焦”了。那你是繼承焦裕祿遺志的“繼”啊,還是紀念焦裕祿的“紀”啊?那個男孩兒靦腆地說都一樣,“繼承”和“紀念”都是叫俺想著他!

        河水依舊向東流淌,兩岸的莊稼大都收割得差不多了。拖拉機來回在田野里奔跑,玉蜀黍秸稈都被碾倒打碎埋在泥土里。過了一個小橋,見一個壯實的小伙在打魚。漁網不停翻滾,大大小小的鯉魚、青魚、草魚在河里亂蹦。我問小伙子魚是養殖的還是野生的,他說咱這河里哪有養殖的啊,都是野生的。

        真是喜出望外啊!在遼闊的豫東平原,在祖祖輩輩生息繁衍的原野上,記憶深處的這條河依然還像童年和少年時代那樣,有魚,有蝦,有泥鰍,有著綿綿不斷的歡樂和笑聲。這該是怎樣一幅農耕文明的圖畫啊!

        走到賀村,已是正午。金秋的陽光穿過疏疏密密的楊樹葉子,照耀著濕潤的土地。也許是國慶節的緣故,灑在臉龐上的陽光特別柔軟、溫馨。大家席地而坐,拿出干糧、酒水、牛肉、鍋盔,在黑里河岸上開懷暢飲。我們的祖國,我們的故鄉,我們的童年,和我們是這樣的親近,相偎相依,相親相伴。

        就像這河流、這村莊、這平原一樣,讓人依戀,讓人感動,給人力量!

        還有20多公里長,徒步走完黑里河全程已經不太可能了。大家說就是坐車也要跑到河流的盡頭,看看這條養育了我們的母親河,是怎樣百折不撓一路向前的!

        村莊過了,小鎮過了;縣界過了,省道過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們終于到了黑里河的盡頭——河南省民權縣北關鎮李館西村的節制閘。再往下,就是山東省的趙王河了。

        誰也不會想到,現在這條出縣又出省的河流當年卻是一條斷頭河。下游堵塞,沒有出口,河水倒灌,豫魯兩地村民時常為排水發生糾紛甚至沖突。

        為妥善處理上下游的關系,焦裕祿派蘭考縣的有關人員專程去山東省菏澤地委匯報工作。前去的人不解地問,蘭考縣是河南省的,菏澤地區是山東省的,我們怎么給他們匯報工作啊?焦裕祿說,蘭考是縣,是下級;菏澤是地區,是上級,下級給上級匯報工作是應該的。

        在聽取蘭考縣的情況匯報后,菏澤地委的領導十分感動,認為規劃合理,切實可行,做到了上下游兼顧。隨即要求菏澤地區的曹縣顧全大局,立即行動,和蘭考縣一起,修建節制閘,開挖趙王河,一定要把上游蘭考的澇水迎進來,再送出去。

        從此,飽受內澇之苦的蘭考大地再也沒有被水淹過。

        幾十年了,黑里河就這樣流淌著,旱了澆田,澇了排水,成了豫魯兩省人民的友誼河、連心河!

        太陽漸漸落山了,氤氳之氣在豫東平原上四處彌漫。

        徒步沿著童年的河流,我們度過了共和國的65歲生日。泥土,河水,莊稼,糧食,許多日漸遙遠的詞匯一直伴隨我們行走。那種幸福與滿足,那種執著與信念,和黑里河一起,穿越時空,綿延不斷!

        站在黑里河的盡頭,我想起50年前在這片土地奔波的焦裕祿,想起1000年前同在這片土地為官的包拯。都是一年多的短暫時光,他們卻用大愛詮釋了為官之道、為人之德,讓更多的人在飽受恩澤的同時,又不斷拷問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道德光輝和人性光芒,歷久而彌新,且愈發珍貴,進而成為力量,成為精神,成為象征,成為永恒。

        就像這條奔流不息的河流,就像這片深沉厚重的土地,就像那首“百姓誰不愛好官?把淚焦桐如雨”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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