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銀：社會與人性暗角的圖文再現——評趙瑜《野人山淘金記》

　　社會現實生活紛紜，人們很難以己之視域看全看透所有的世事。所以，人們關注各種的信息，人們閱讀各種書籍，人們感興趣很多的社會人生對象等。最近，報告文學作家趙瑜，在作家出版社新出了一本長篇攝影報告文學《野人山淘金記》，題材非常新穎，內容獨特深刻，十分值得關注。

　　一些中國人，跨越國界，跑到緬甸北部野人山地區，在緬甸地方軍的軍事武裝監管下私自開展淘金活動。這樣的事，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種很難提上臺面的事情。可是，這樣的活動確實存在著，十分具有傳奇和神秘性特點，而且在這樣的活動和人物的身上存在著很多值得探究的對象。作為及時充分關注社會現實生活矛盾對象的報告文學作家趙瑜，在明知需要冒當地戰火風險、要經歷酷熱瘴毒病害風險的情況下，依然“一稈子插到底”，進行現場考察和真實記述，用簡潔有力的文字和大量客觀傳神的圖片，文圖相生，互為作用，非常獨特和生動形象地報告了這個社會和人性暗角里的真實情形。這是一部帶有社會事件揭秘和人性探索內容的作品，無論是在深入社會生活的深度還是深入人性的深度上，都是有很個性表達風格的優秀報告文學作品。

　　《野人山淘金記》所面對的人物，都不是一些等閑之輩，像老霍、文虎、狗狗、大剛、六子、老龍、阿圪蛋等，一個個都是充滿了冒險甚至不計后果的角兒。有的人，本來就是一些有前科。可是，黃金和金錢的強烈欲望，喚起了他們冒險的淘金活動。這些人走到一起，還能夠省事？勾心斗角，相互斗狠，利益算計，強取豪奪等等的事情都會發生。可是，為了淘金活動能夠開展，他們又必須在緬甸地方軍的強權下低頭、甚至忍氣吞聲。在人與人，人與黃金，人與自然等方面，矛盾尖銳復雜，相互糾纏糾結，真有點天昏地暗。但正是在這些復雜尖銳的現實欲望和復雜尖銳的矛盾過程中，作品非常真實地表達了人在貪欲驅動下的瘋狂，描述了人性的自私陰暗和非理性表現情形。像老霍，他本身就賭癮、毒癮成性，在干著違法犯罪的事情，除時時不斷地想開辦“世界最大的妓院”外，卻不斷地高呼，“必須整頓邊境開發秩序”；當地淘金是如此的艱難和風險，但狗狗和文虎還是要不斷地投入和擴展；他們為了自己獲利，不惜對當地的自然生態任意惡性的破壞等。趙瑜的作品，從社會和人性的暗角，為人們傳遞和揭示了人在“金魔”面前的軟弱和狂暴，人性在金錢利益面前的自私丑陋，人在自然面前的粗野和貪婪等，很真實，很有深度。令人非常震驚和感嘆！

　　令人敬佩的是，趙瑜自己受到這些人的護佑，冒險來到他們中間，現場直觀地觀察和了解他們的行為，他們對趙瑜似乎也沒有保留，甚至文虎還送金餅給趙瑜。但是，趙瑜是冷靜的，對于他們這些因欲望而瘋狂的行為，因人性自私而出現的爭斗，因掠奪而嚴重破壞自然生態環境的行為，并沒有因為他們給予自己的真誠情義而盲目地深陷其中。趙瑜文字和圖片中，流露出無奈、遺憾和沉重。這種在原則面前不失己的主觀堅持，趙瑜的作品才有自我堅持的品質和個性的定位。

　　編者標明，《野人山陶金記》為長篇攝影報告文學。這并不是簡單地出于營銷的目的，而是對這部作品的一種新的品質定位。此前，已經有不少寫實的作品帶有圖文并茂的表現。但在我看來，不少的表現不過是為了活躍版面，打破閱讀沉悶而采取的一種稀釋生動方式，圖片也只是一種機械的插入方式。但《野人山淘金記》的文圖結合，是一個整體融合交叉呈現，在文字不及的情況下，圖片給予延伸；在圖片不及的情況下，文字給予深入。這樣相互作用和效果的情形，確實是個主觀自覺和追求的新穎結果。盡管，從專業攝影的編排看，或許還存在圖片的個性有序組合不平衡問題，但對于一般的讀者來說，非專業的表現，也許更容易接受一些。因為，時常出現專業滯膩和拘囿內容流傳的現象，令人遺憾。趙瑜自覺有機地借用真實現場圖片的作用力量，這不光是對于讀圖閱讀潮流是個順應，對于報告文學寫作也很有創新意義。有人說，新聞和影像傳媒的發達，對報告文學是一種替代和取消。這是似是而非的看法，這里不細究了。但報告文學不應該簡單地推拒可能給自己帶來方便和力量的手段。像趙瑜這樣有意識地借用圖片的創新行動，無疑對報告文學的發展會有積極的推動。文體自覺和文體創新，一直是現實報告文學創作存在的一個重要問題，應當有更多作家的積極參與建設。

　　趙瑜的寫作實踐，對于報告文學的題材選擇和采訪啟示也頗有作用。我們不少作家，很注重題材選擇，但卻不會題材選擇，往往跟著宣傳的風向走，總是迷失和失蹤了自己。像《野人山淘金記》這樣的題材，自然不會適應所有的人，但各人總會有自己接觸社會和人生的角度，為何不可以尋找那些富有獨特個性內容的題材去表達呢！面對一個好的題材，趙瑜所報的寫作態度，具有不懼生死的現場采訪調查精神。抵達現場，深入就里，見真神，拜真佛，方能取得真經。可我們不少作家做不到。因此，也就難有個性獨特的作品出現。

　　《野人山淘金記》，看是面對了一個社會的小窗口，面對的是幾個非常特殊的事件人物。但是，趙瑜就像手執一個分辨率很高的望遠鏡，從一個小孔洞里看清了很廣闊的世界風景。野人山是一塊非常神秘兇險和偏僻的地方，淘金的人也是一些獨特的人物，但在這個小小的對象面前，作家有對人性人心的拷問，有對善惡的辨析，有對是非原則的堅持，有對社會環境的詰問等。作品包含的內容并不像直觀對象那樣的局限，反而非常的廣泛和深刻。所以，《野人山淘金記》不僅僅是現實社會人生的傳奇，而是現實社會和人生的深入的考察和嚴酷的解剖，十分富有閱讀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