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甫躍輝)

　　傍晚從上海虹橋機場出發，到首都機場，再轉乘大巴，抵達京西賓館時，已是次日凌晨。我睡不下，想著找朋友聊會兒天，但實在太晚了，就躺床上看看會議組發下來的參會指南，最先看的是參會者名單。熟悉的名字還真不少啊！后來在現場，我和邊上的馬小淘同學一邊扭頭觀望這三百多人的龐大隊伍，一邊算各自認識多少人。我說五六十吧？她說，估計不止。這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是寫作的，都是年輕的，聚一塊兒，想想就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兩天里，和不同的朋友約好相聚，氣氛熱了，我往往就會變成個話嘮。第二天中午飯桌上，不記得怎么起的頭，說到我老家的兩位著名詩人于堅和雷平陽。我就說了他們的幾件小事。我說于堅老師曾在吃飯時和我們聊，他在印度時喝過恒河的水。同為詩人的鄭小瓊驚呼，那水也敢喝！她是去過印度的。說起老雷，則是某次和他喝酒后聽他講的一個故事，說完了，大家都嚷，這可以寫成小說哇！這時，一位寫小說的朋友，就偷偷給我發條短信，“像這些小說素材啊你還是不要講給寫作的人，很容易就被別人用掉了” 。而就在頭一天，來北京的路上，我和一個朋友聊到老家的事兒，朋友也很激動，說細節太棒了，能不能讓他寫進小說？兩件事放一塊兒看，我不禁想，我們這些寫小說的人啊，生活都被文學化了！怪不得老雷和我說，小說家們在一起往往很沉悶，誰也不敢瞎講故事，怕被別人拿去寫掉。詩人們在一起就熱絡了，誰都能講上幾籮筐好玩兒的事，不用擔心誰會拿去寫。

　　頭一天晚上，我又和批評家金理、黃平去找寫小說的蔣一談大哥等吃飯。飯后，我和蔣大哥又找了個小店聊天兒。那場景也活脫脫就是個小說。怎么回事兒呢？我和蔣大哥面對面坐一桌，身后一桌坐的是個壯實的中年男人，一個人，一盤菜，兩瓶啤酒，一瓶光了，一瓶剩半。我和蔣大哥聊了些寫作的事兒，大概過了二十來分鐘，就聽那中年男人發話了，你們寫不出東西嗎？我幫你們寫！說著站起來，走到我們桌邊，嚷道，我導師是清華的某某，你們知道吧？蔣大哥望著我笑，說這人喝多了！中年男人又問，你們是博士嗎？總之，是糾纏不休了。我們都笑著，和他胡亂搭話，但他反反復復就那么幾句。后來，我們買單走了。他很客氣地和我們道別，待我們走出小店一段路，他卻追出來了，大聲斥罵：你們兩個垃圾！畜生！我們徑直走，不理會他。蔣大哥搖頭自語，失意人啊。

　　我回到住處，卻遇上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兒。約了兩位朋友在屋里見，想喝點兒啤酒吃個鴨頭，就問賓館門口站崗的兩位表情嚴肅的戰士，附近有沒有能買到這些東西的小店。一位戰士忽然掏出一張紅色的名片說，“打這電話，一會兒就送到！ ” ，又說，“他家的味道很不錯的！ ”頓時覺得，這才是嚴肅面孔下的真實表情啊！

　　2013年9月24日、 25日兩天，必然會長久地嵌進我們這三百多號人的記憶里。時間短促，許多認識的朋友甚至沒來得及打招呼，許多不認識的朋友也沒能就此認識。但聚在一塊兒，彼此知道，你在，我也在，這就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