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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筱:青春的繼承和選擇

      http://www.fxjt168.com 2013年09月25日09:28 來源:中國作家網 冬 筱
      青年作家東筱在青創會交流發言青年作家冬筱在青創會交流發言

        我記得上一次面對這么多人講話,還是念高中的時候,站在國旗下,頭上太陽很晃眼,我慌里慌張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不過其實今天這個講話我理應放松一點,因為我是發言者里最年輕的,在座的資深文學前輩老師和文學大家庭里的“哥哥姐姐”,應該會寬容我。

        我主要想談談我自己對文學的態度,告訴大家我這個年紀作者的想法和狀況,讓大家從另一個角度了解我們“90后”。

        我真正開始寫作是在進入大學以后,業余時間增多,突然發現自己心里有很多關于生活的想法,文字很自然地變成了我的表達方式。緊接著我受到了一個不怎么清楚的夢的暗示,隨后就開始構思自己的第一部長篇了,寫完故事的初稿之后,又在兩三年間陸陸續續修改了好幾遍。《流放七月》最后居然完成出版了。我現在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部小說主要講述了兩位80后主人公背負著各自家庭的過去,在彼此支持和成長中對抗個人命運,撫平歷史創傷的故事。

        這部小說讓我確定,寫作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投入寫作的時候我感到非常充實,可以完全和周圍的一切分離開來,創造一個自己的世界,像躲在一個平靜的山谷里,讓我感到安全和快樂。我們這代人能夠擁有這樣的感受其實比較難得,我們大多數內心不夠強大,沒有停泊的港灣,我們的心靈總是得不到真正的安寧。所以我特別喜歡自己寫作時的狀態:思考、構想、創造、敲打鍵盤、反復修改,渾身充滿了能量。我因此而熱愛文學創作,它使我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意義和價值。

        完成了《流放七月》這部長篇之后,我想應該給自己明確設定一個更高的寫作目標,因為我希望寫作會使我變得不那么浮躁和焦慮。

        開始創作長篇的時候,我的腦海中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場景:我在熱鬧的劇場里看戲,我的爺爺在舞臺上扮演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沒有一句臺詞。過了一會兒,這出戲結束了,爺爺下臺,回到我身邊坐下,對我說,現在輪到你上臺了。我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爺爺說,別害怕,上臺之后你就知道了。他站起身,拍拍衣服說,是時候了,我該走了。我問他,這個劇場叫什么名字?他回頭說,劇院就是這個世界,我就要離開了,而那個舞臺,叫做歷史。

        類似這樣突如其來、場景化的提示,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和祖輩父輩的歷史有著血脈相承的內在聯系,我應該去追問并理解他們的經歷和選擇。因為等到他們全都離開的那一天,還有誰可以和往昔對質呢?

        用文學的方式去紀念七月派詩人,這大概就是我決心動筆最初的原因。要是沒有他們,我可能根本不會產生創作長篇小說的想法。他們所親歷的歷史一直在吸引我,哪怕我再也無緣親口問他們一些問題了。我只能通過找資料,閱讀他們的作品去了解他們,他們激昂的詩文給了我許多靈感和觸動,教給我應當怎樣在苦難中保持人的尊嚴,遵從自己內心深處的信念,并且對生活保留純真的熱情和希望。我想通過描述他們的命運來思考兩代人與民族和歷史的關聯,由此去探尋今天的年輕人該怎樣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感謝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七月詩人們,他們讓我找到了自己值得去做的事情。雖然他們在這個世上已經所剩無幾,而且了解他們的人越來越少,但我相信他們會因為有年輕人用寫作的方式去紀念他們而感到欣慰。

        七月詩人寫道:站在世紀的門檻上/想一想/應當把哪些留下來/必須把哪些帶過去……請上帝作證:跨過這道門檻/只準帶好兩件東西/一件是記憶/忠實的記憶/另一件是希望/無限的希望。

        祖輩作家們,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幾乎都在談自由、戰斗、國家前途這些寬廣宏大的主題,和他們相比,我們的追求顯得過于現實、自私、軟弱無力。如今我們有那么好的生活條件,更多的人生選擇,我們對文學卻沒有他們那種發自內心的深沉情感了。我們遠不如我們的長輩那么天真、純粹,滿腦子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我們早熟而又自負,缺乏社會閱歷和責任感,難以抗拒物質和功利的誘惑,思維方式幾乎相同,我們這代人正在被這個娛樂化的時代撕扯、傷害、損壞,我們被手機、微信、網絡和各種商業娛樂資訊淹沒,既沒有獨立思考的習慣,也欠缺文化經典閱讀的積累,再加上就業和生活的壓力,時間支離破碎、物質誘惑太多……這些都是文學創作的敵人,我們在繼承前輩的文學精神方面存在巨大的障礙。

        我們走上文學的道路,已經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更不要說堅持下去,為文學做出多少貢獻了。理想主義在我們的生活土壤中變得越來越淡薄和稀缺。生活目標和精神信念上所處的困境,深深影響了我們和文學的關系,我們這代人就算談論文學創作,也更多是在關心印數和碼洋,還有粉絲的數量和網絡點擊率。我們關心粉絲們喜歡看什么,創作變成了個人利益的載體。文學在這個時代已經基本喪失了曾經對上一代人來說,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吸引力和親切感。這個物質化商業化的社會,和八九十年代的文學環境完全不同了。我非常懷疑我們這代人究竟是否能夠擔當起文學繼承的責任。面對前輩們的厚望,我很慚愧。就我自己來說,我已經二十三歲了,做過實習記者和見習律師,我和同齡人交流的時候極少談論藝術和痛苦,祖輩日記當中那些悲切動人的傾心長談不復存在,文學不再是前輩生活中那個不可替代的朋友了。這是非常可悲的。我想如果某一個年齡段的寫作者,對自己所處的社會感到迷茫,不知從何下筆,難以深入思考,那其實就證明這代人和文學的距離已經非常遙遠了。我們寫作的主題至今還僅僅停留在校園、家庭和個人情感上,真正有能力描繪當今社會現狀、觸及人靈魂的文學作品太少太少。當然一定會有少數人在努力這樣去做,但他們被視為孤獨的異類。就這個意義上說,我這樣一部遠遠不算優秀的作品能夠得到出版社、作家協會以及《人民文學》雜志社各位老師的支持和鼓勵,是我們“90后”青年作者的幸運。

        我記得有一位好友對我這樣說:我們受過良好教育,有知識,有能力做好其他任何繁瑣復雜的工作,但可能就是無法做好文學,因為文學是最具創造性,也是最為內心化的精神產品。文學需要我們對自然、社會、歷史和人有細致的感悟,但目前我們所受到的教育基本脫離了這些,我們不斷地書寫青春,試圖用文字留住青春,但事實上我們已經迅速走向了世俗,走向未老先衰的所謂成熟。我覺得我們這代人寫作上最大的難題,在于怎樣把握并表現時代與個人的精神沖突。

        如果談論青春寫作的未來,雖然我個人也很喜歡青春文學和類型文學,但在這些東西之外,總還是需要有一些作者來書寫過去的事情,無論是在文學的語言風格上,還是在寫作者的個人品格上,我們都需要向前輩作家學習,寫出那些既有文學傳統的繼承性、又有當代文學創新精神的作品,反思并且關注這個國家的命運。盡管我不能代表《最世》文化公司所有的簽約作者,但我相信其中一定有很多同輩作者懷有與我相似的追求,內心仍然保留對文學的敬意,以及回歸嚴肅文學寫作的動力。每當我發現自己沉浸在膚淺的娛樂當中時,內心會感到非常不安和不甘。我知道作為一個寫作的人,必須大量地閱讀經典文學,用自己獨特的眼光去發現生活的美好與事物的真善,以青春的叛逆精神,去抵制那些非文學的虛假寫作。

        我相信,當我們再長大一些,擁有了豐富的生活經驗、閱歷和理解能力時候,應該會有優秀的作品出現。畢竟這個正在不斷進步的時代,能夠為我們提供廣闊的舞臺。剩下的一切取決于我們自己個人的“信息識別和處理系統”,對生活素材的篩選和改造。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文學的萎縮,推給社會承擔。因為中華民族有過那么優秀的文學傳統,文學史上留下了前輩作家那么多杰出的作品,我們要多問問自己,已經做了什么和應該做什么?既然文學對我個人來說,具有一種不可替代的魅力,它同樣適合于更多的讀者。我知道文學的道路很艱難,但我確定自己會堅持下去,并努力寫得更好。

        冬筱,男,1990年生,浙江代表團代表,小說家。上海海事大學學生。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流放七月》、小說《塔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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