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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斌作品精薈·第七卷《敦煌遺夢》(9)

      http://www.fxjt168.com 2012年11月27日14:32 來源:中國作家網 徐小斌著

        吉祥天女,婆羅門教、印度教的女神。司命運、財富與美麗。最早見于《梨俱吠陀》,在《阿闥婆吠陀》中被人格化。她是天神和阿修羅攪乳海時產生出來的,又稱“乳海之女”。佛教吸收此神列為護法天神,為毗沙門天王之妹,有大功德于眾,舊稱“功德天”。藏傳佛教中,以其為財神。

        吉祥天女,北方多聞天王的妻子或妹妹。多聞天王在四大天王中地位最顯赫,和中國宗教文化關系也最密切。多聞的梵文音譯是“毗沙門”。傳說他是古印度教的天神俱毗羅,別名施財天,意思是財富的贈予者。由于他的獨特身份,深為中國僧人敬仰和藝術家偏愛,敦煌壁畫就有許多關于毗沙門天王拋撒金銀的畫像。有的造像,釋迦牟尼左脅侍是吉祥天女,右脅侍是毗沙門天王,地位極高。毗沙門有五個太子,其中二太子獨健與三太子哪吒最為有名。

        吉祥天女,藍身,無靴。下身穿人皮,即其親子之皮;上披虎皮,為憤怒之意。更披人骨念珠,干濕各一串。頭佩五骷髏,橙色發上指。發上半月,為方法高之意;月上孔雀羽傘女飾,口銜活人,即參布。右耳以獅為佩,意在聽經;左耳以蛇為佩,為憤怒多。臍間有太陽,表示智慧。腰插屈角板,以記人事,被登錄者即剝皮。右手執棒,兩端都有金剛;左手執頭骨碗,表示快樂。所騎之騾,以參布之皮包鞍;鞍橋前端為參布之額,后端為其下頜。前端下有紅白二骰子,紅出主殺,白出主赦;后端下有二線球,觸者即病。鞍橋有袋,亦盛病疫者。騾子勒為長蛇,騾下為血海。像之背景為大風,周圍為火。吉祥天女原為一殘忍妖神,后被金剛手收服成為佛教之護法神。

        這是張恕拼湊的關于吉祥天女的部分履歷。奇怪的是這些關于吉祥天女的描述與壁畫完全對不上號。不過,所有的描述中都沒有提到她的美麗。頂多是“眼目廣長,顏貌寂靜”而已。那么是畫家尉遲乙僧對她太偏愛了?這偏愛又從何而來呢?

        可以肯定的只有一點:這女神同時是婆羅門教、印度教、佛教與藏傳佛教的女神。這樣的神似乎還是不多的。按現代的說法,這簡直是持有多國護照擁有多重國籍的雙料或多料女間諜。

        至于她究竟是北方毗沙門天王的妻子還是妹妹,似乎并不要緊。滑稽的是她的丈夫或哥哥毗沙門天王又演化成為一位漢人托塔李天王,而他的三兒子、著名的哪吒也隨著走進中原,化洋為中,變為神仙。這不僅是佛道之間的人才交流,簡直可以說,與美猴王大戰的哪吒三太子是個地道的外僑。只是不知真正的佛教哪吒看到自己被中國人塑造成宛如民間泥娃娃一般,會作何感想。

        張恕斷定那在吉祥天女身邊沐浴的就是哪吒。

        但是藏傳佛教中,又說吉祥天女披著自己的親子之皮,他卻萬萬不能解釋了。

        尉遲乙僧畫中的美麗的吉祥天女是怎樣變成藏傳佛教中的惡鬼的?他想起來便毛骨悚然。

        2

        張恕抑制不住對于吉祥天女的好奇。有一天,他混進一個日本旅游團去看特級洞,希望能從中發現點什么,結果卻被人家發現了。

        發現他的是個女人。戴著大大的灰頭巾,身穿黑色長袍和骯臟的灰色短褂——正是那天他和肖星星看到的,在73窟前踽踽獨行的少數民族婦女。

        張恕被帶到敦煌文物管理處。暮色已降臨,室內的燈光把人臉映得紫幽幽的。燈光下站著個身材高胖的中年女人,短發,額前很不適宜地留了一圈劉海。但年齡卻是遮掩不住的,這從她那松軟起皺的脖子便能看出來了。那脖子白生生的,但白得很懈怠。肥胖的下巴也隨著舉手投足而顫動著。

        “我們看看您的證件好嗎?”女人說話輕言軟語,但很清晰,仿佛每個字都是從丹田直接送出來的。

        “對不起,我沒帶證件。”張恕直視著她。這時女人已挪到燈下的一個位子上坐下了,他看清了這張臉。這簡直是一張觀音大士的臉,透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神色。那雙眼睛垂憐似的看著他。這種垂憐的目光使他惱火。

        “先別急著說沒帶,找找看。”那女人的軟語又響起來了。他注意到她在說話的時候,嘴唇的動作十分微小,仿佛怕動作太大會使嘴角起皺紋似的。這是那種保養過度的臉。兩片桃葉似的唇十分肉感。他腦子里忽然掠過一個奇異的幻想:仿佛這位觀音大士可以用輕微的嘴唇動作從容地吞下一只牝鹿。

        他把背著的那個舊帆布包翻了個底朝天。

        一個小小的證件落在桌子上。

        他忽然想起,這是老泰山的高干醫療證。行前他曾陪老頭兒看過一次病,不知怎么竟把證件“夾帶”來了。

        那女人飛快地把證件拿到手,眉毛驚奇地挑起來。

        “你是王書記的什么人?”她抬起頭,眼睛里仍然是那種說不清的垂憐的目光。

        “我是……他女兒的丈夫。”靜默了一分鐘,他不情愿地回答。這古怪的回答竟使對方呆了一會兒。

        “哦,您是他的女婿。”那女人倦怠地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他落座,但他仍然站著,動也不動。

        “到這里來,有什么貴干?”

        “我對……對這兒的民間故事很有興趣,想來搜集一些……”他吞吞吐吐的。

        那女人有點好奇地歪著頭。

        “王書記好嗎?”

        “還好。”

        “您的夫人叫什么名字?”

        “王細衣。哦,怎么,你認識……”

        “我認識王書記。他對我們一直很關心。前些年,他曾經……到莫高窟來過。還對我們作了指示。”她桃葉般的嘴唇掛了一點微笑。然后按了鈴,走出來一個服務員打扮的年輕女孩子,“您叫張恕?哦,對,小馬,你給這位先生辦一張特別觀光證。您手持這種證件,可以隨意看我們這里的任何一個窟。當然,可不能不守規矩喲。”她微笑著,但他感覺她的話實際上綿里藏針。這一定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他想。

        女人在桌上撕下一張臺歷,很麻利地寫了幾個字,“搜集民間故事,你可以去找這個人,他會幫你的。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431542,我叫潘素敏……你可以走了。”

        她懶洋洋地站起來,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他打開那張條子,上面寫著那個人的名字:陳清。

        3

        “這么說,你見過潘菩薩了?”

        陳清提起潘素敏的那種誠惶誠恐令張恕不快。

        “我們都叫她菩薩,你沒覺得她像觀音?”老頭說起話來臉上所有的皺紋都在飛動。

        “這個人在你們這兒是不是很有權勢?”

        老頭避而不答:“既然她這么看重你,我也就用不著瞞你了。過來,后生子,把耳朵眼兒伸過來。”

        張恕感到一股熱烘烘的酒臭直撲面頰。

        “再過兩天,三危山寺院要作大法事。到時候我想辦法把73窟的鑰匙給你,你不是要看那幅吉祥天女嗎?”老頭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十分神秘。

        張恕感到一聲雷擊中了他心中那塊無意識的領域。

        “當真?”

        “騙后生子做啥?”

        “和肖星星一起去,行不?”

        老頭斷然搖頭:“后生子不要得寸進尺。你晚間帶個女人進洞,不怕沖了你的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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