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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斌作品精薈·第三卷《煉獄之花》(11)

      http://www.fxjt168.com 2012年11月27日14:24 來源:中國作家網 徐小斌著

        對于這個交易,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想,也許我很快就會找到戒指的主人呢,到那時再收拾她也不晚,很短的時間,不會對人類造成重大傷害;何況,現在她已經掌握了一部分制作迷藥的秘密,只要有藥引子,要攔也攔不住。

        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她一句:“告訴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你這么熱衷制造迷藥?為了錢,還是別的什么?你必須告訴我真話,否則我絕不答應!”

        她的臉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她一向兇悍孤傲的目光突然軟了下來,變成了一種無助的凄涼。“百合,”她輕聲地說,好像聲音大一點兒就要哭出來似的,“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惡心嗎?你不覺得待在這個世界很難很難嗎?”

        我驚奇地看著她,“……你是想逃離這個世界,進入另一個虛擬的世界?”

        “哼,你又何以見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而且致幻性的植物并不是毒品,我沒有違法,我只不過是沒你那么大的勇氣,能夠面對這個世界罷了。”

        就這樣,曼陀羅與我,結成了一種秘不示人的關系。

        第四章

        1

        無論是董事長銅牛親自到醉園迎駕,還是百合說什么花言巧語,天仙子的內心都不為所動。她太清楚地知道影視的戒律:她的書里充滿了性的描寫與困惑,因為她始終在懷疑,丈夫的出軌與“性”有著直接的關系。

        天仙子和丈夫是童男童女。新婚,對他們都是第一次。然而新婚之夜天仙子便懷了孕。以天仙子的敏感,竟然不到一個月就出現了早孕反應,她沒胃口,看到什么都想吐,當然,對做愛更是避之不及,作為一個剛剛被開墾的處女,一下子就要做母親,無論從心理還是生理,她都完全沒有準備。

        戀愛是談了好幾年了。那時的談戀愛,無非是看看電影吃吃飯而已,頂多拉拉手抱一抱,連接吻都沒有過,因此新婚之夜對他們來講格外重要。也就是在新婚之夜,天仙子才發現丈夫其實有口臭。現在這種事情說出去別人都要笑掉大牙,但是對天仙子這一茬人,卻并非什么新鮮事。天仙子在最初接觸“性”的時候毫無快感,可問題是,當她快感來臨欲火燒身的時候,丈夫卻已經轉身而去了。

        實際上,丈夫阿豹也覺得自己很委屈:好不容易盼到結了婚,可過了不到一個月,天仙子便掛了免戰牌。實際上,那是阿豹性欲最旺的時刻,幾乎每時每刻他都在想著一件事:性。

        那段時間他只要走在街上,就會悄悄地注意女人們,那些年輕的和年老的,好看的和不好看的,時尚的和土氣的。實際上,和天仙子結婚之前他只有一點點可憐的性常識,正是新婚之夜揭開了那道掩藏已久的幃幕,他正想進入幃幕演出一場活色生香的戲劇之時,那幃幕又向他關上了!

        歸根結底出自對性的不了解和恐懼,他們這一代人都是這樣的,但不同的是,阿豹想要的東西一定是要得到的。看到天仙子的早孕,他害怕,他不知道性交對一個孕婦到底會造成什么樣的結果,而越是害怕,他就越是饑渴難耐。他在街上看到的女人都被他的眼睛剝了個精光,在最難以忍受的時候,他甚至想,哪怕是個保姆,是個農村來的大媽級人物,他也想干!

        他一夜夜瘋狂手淫,有時勉強入睡之后竟然遺精!他委屈至極長吁短嘆,睡在老婆身邊遺精的滋味的確非常不好受。眼看著氣色一天天灰黃下來,他決定改變,哪怕是暫時性的。就在那時,他接到了時尚雜志罌粟的約稿。

        罌粟約他到了一家很安靜的咖啡座。在當時,還很少有那樣精致的下午茶。他點了一杯英式紅茶和一份日式海鮮煎餅,她則點了一杯卡布其諾和一份翡翠提拉米蘇。兩個人靜靜地說啊聊啊,后來錄音機關掉了,外面的天空漸漸黑下來,小姐為他們點上了蠟燭。他知道罌粟至今獨身,他清楚地看見燭光下,她的一對極其惹火的大乳房。

        他們的第一次是在一家制片廠廢舊的大棚里。阿豹本來也不是什么格調高雅的人,加上急不可耐,那一次把罌粟幾乎生吃了,罌粟身上的每一寸肉都留下了他的齒痕。罌粟叫床的聲音讓遠處的居民以為大棚里又在拍家庭暴力片兒。從第一次起,他就徹底離不開罌粟了。他尖銳地感覺到女人與女人的不同。天仙子屬于那種中看不中吃的,也許將來會中吃,可那需要極大的耐心來開發,阿豹可沒這個耐心。而長著一張小狐貍臉的罌粟,天生就有一種賤性,她懂得極大限度地使用自己的肉體,更懂得如何取悅男人,這對于正在饑渴中的阿豹來講,極為重要。

        而且還有一重令阿豹羞于開口的,是罌粟作為時尚雜志的副主編,有簽單權。罌粟帶他吃遍了北京,從最洋的“藍瑪麗”、“金漢斯”的鵝肝、蝸牛和牛排到最土的定福莊炸臭豆腐和晉老西小李飛刀,他們幾乎三日一小吃,五日一大宴,總有各種名目來支持他們的“吃”,阿豹平時和天仙子清貧慣了,哪經得起這樣的糖衣炮彈?!

        不過盡管如此,阿豹內心還是把罌粟作為一個暫時的替代物,他覺得最理想的狀態是:天仙子依然作為妻子,而罌粟則作為一個關系恒定的情人。阿豹這樣的盤算,實際上大大低估了罌粟。

        糟就糟在罌粟絕不是一般女人,罌粟除了長相一般,各方面都很突出。她絕頂聰明善解人意,意志極其堅強,罌粟好像老早察覺了阿豹的意思,她根本不提婚姻的事,只是每一次都讓阿豹盡情地滿足,無論是性欲還是食欲,而且絕不求回報。但是突然有一天,當阿豹向她炫耀他的美麗女兒的時候,她突然說:“假如讓你在我和你的女兒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你選誰?”

        多年以后阿豹意識到,正是這句話成為他們關系的轉機。盡管他當時表現得很不理智,可是在歇斯底里大發作之后,勝者卻是罌粟。罌粟用理性來對待他的大吼大叫,用韌性來對待他的早泄式的暴怒。在罌粟進行溫和的說理斗爭的第二天,她突然消失了,手機關機,座機無人接聽,簡直就是人間蒸發,扛過了一周之后,他慌神了。

        他到處找她,找到后來簡直就是不顧體面了。單位的人說:“罌粟出去度假了。”鄰居說:“前兩天還看見她呢。看見她在附近面館里吃面呢。”他像個瘋子似的在她住的那個小區附近轉悠,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踩著那些楊樹的枯葉,一道狹長的陽光砸在阿豹頭上,仿佛是折斷了的寶劍。早上他刮胡子不小心把下巴刮出了血,他用手帕綁住下巴,明白一種依戀早已在心里長成了大樹,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早已被牢牢控制住了。

        2

        他突然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

        “你不是一直在找罌粟嗎?她在北郊的華清溫泉。”

        他想再問,電話已經掛了。他到處打聽,終于找到B城北郊的華清溫泉。

        這似乎是個纖塵未染的世界,細雨如織,飄灑成一首凄迷的曲子,罌粟躺在那兒,猶如一朵睡蓮花傾倒于風雨之中。

        他第一眼見到罌粟的時候簡直驚呆了,她斜倚在溫泉賓館的床上,病懨懨的,卻有著先前沒有過的病態美,身上穿一件雪青色的絲綢睡衣,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她的旖旎身段,她打開那枚精致的銀簪,讓發黃的長發瀑布一般流瀉在地。她的眼神是柔軟的,慵懶的,非常性感,讓所有的男人一見之下都為之心動。

        阿豹被逼向欲望的絕境,猶如一個貪杯者遇見了美酒佳釀,他撲上去,三下兩下扒掉她的衣裳,可她卻柔軟地把他推開了。

        “不行。”她說。

        “怎么了?為什么?”他急不可耐。

        “我做了人流,還沒到開禁的日子。”

        他驚呆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偉大的女性!她懷了他們的孩子,卻一聲不吭,不但不恃寵而驕,而且連一分錢也不要,連一點點麻煩也不找——在那一瞬間,他是真的被感動了,他的淚水就汪在眼睛里,而本來,他以為他是再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掉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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