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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斌作品精薈·第二卷《德齡公主》(21)

      http://www.fxjt168.com 2012年11月27日14:15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徐小斌著

        邁兒喜道:“主子這會子快去四格格那兒讓她瞧瞧,倒把她給比下去了!”大公主佯嗔道:“盡胡說,看閃了你的舌頭!”邁兒忙舉起一個小鏡子讓公主看自己在大鏡子里的背影,大公主自己也笑了。對三木道:“原來你的手藝是極好的。”三木微笑道:“不敢當,大公主夸獎了。不是我的手藝好,實在是大公主的身材好。”大公主不禁臉一紅,那三木立即看在眼里,畢恭畢敬地指著她腰上的一個皺褶道:“我想這里如果改一下,就更好了。”他做了個針線的手勢,邁兒忙道:“你要針線?我這就去拿。”

        邁兒轉(zhuǎn)身走后,三木回眸,正好和大公主的目光相對,大公主的臉又是一紅,急忙將目光避讓開了。誰知三木竟伸出手來,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卻說這榮壽公主自從守寡之后,便正式做了慈禧的女官,宮中除了太監(jiān),根本見不到男人的影子。這時平地里冒出個日本裁縫來,又長得四角齊全,十分俊美,本來已是花容羞怯,哪成想他竟如此大膽,待想呵斥了去,卻見他雙目炯炯,似看進她的身子里去,她頓時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任由他拉著手,來到桌前。

        三木握著公主的手,在宣紙上寫了幾個飄逸的大字:花容——月貌——暗相思。大公主見了,大驚失色,只見那三木英俊的臉步步逼近,她鎮(zhèn)定了一下,突然發(fā)力,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三木并不在意,他輕輕一笑,在紙上又寫了幾個字:天知——地知——無人知。

        那大公主到底是恭王爺?shù)呐畠海孕W(xué)過嚴格的禮教,雖然全身顫抖,還是沉下臉來,用力寫下“清者自清”四個字。寫完了,把筆遠遠地一拋,墨汁正濺在匆匆走出的邁兒的鞋上。

        邁兒的繡鞋上頓時洇上了一大塊墨跡。

        9

        自繭兒來到四格格宮里,兩人相處得情同姐妹。這天,繭兒給四格格洗了頭,四格格披著一頭秀發(fā),在后面庭院中悄然練習(xí)容齡教的舞蹈。繭兒在一旁瞧著,捂了嘴笑,四格格道:“笑什么?”繭兒道:“奴婢瞧這舞好倒是好,可為什么這只手總是不動。”四格格笑道:“傻丫頭,這只手,得抱著舞伴的肩呀,怎么能動?”繭兒道:“這種舞若是在外國,也是和男人摟著跳的嗎?”四格格撲哧笑道:“這樣兒的話也是你問的嗎?”繭兒嗔道:“平日里姐姐長姐姐短,一到正經(jīng)時候,就擺出格格的款兒來壓人了!”四格格傷感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一下子想起當年……哎,不能提啊,轉(zhuǎn)眼九爺已經(jīng)死了三年了。”繭兒見四格格傷心,急忙拿了鏡子來為她梳妝,道:“繭兒也是經(jīng)過了的人,豈有不知道的?可繭兒到底和格格不同,主子,你好歹和九爺恩愛了幾年,可繭兒,連個好男人也沒碰上呢!”四格格啐道:“呸!越說越不成話了!你是不是在宮里頭待得悶了,想男人了?”四格格的話,原是說著玩兒的,她和繭兒兩個差不得幾歲,說話本來沒輕沒重,誰知那繭兒竟低了頭,半晌都不言語。

        四格格平時最是個會討巧,會做人的人,這時見繭兒如此,便拉了她出去蕩秋千,那秋千架本是德齡的哥哥勛齡親手安上,請四格格玩兒的,吊在了兩棵大樹中間,學(xué)著歐洲的那種秋千樣子,上面還纏繞著藤蘿和花。

        四格格和繭兒一人一個蕩起來,繭兒到底是生過孩子、哺過乳的人,身子便不似四格格那般靈便。四格格雖說結(jié)過婚,還有些姑娘家的瘋勁兒,繭兒越贊她,她越悠得高,高到踢到了花樹,只見落英繽紛煞是好看。四格格邊悠邊叫著:“繭兒,你再用力點,你看我像不像飛起來的?”說笑之間,一不小心沒拉住,竟然從秋千上飛了出去,眼看著就要落向塵埃,繭兒不禁尖叫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從遠處走來的一個男子飛也似的跑了幾步,敏捷地接住了空中的四格格,巨大的沖擊使他們在地上打了個滾。四格格定睛一看,竟是那個日本裁縫。四格格雙手捂著臉,滿臉緋紅。三木起來莊重地施禮,然后撿起拋在一旁的衣服,小心地拂去上面的落花,遞到四格格的眼前。三木道:“美麗的小姐,請你試試你的衣服好嗎?”四格格羞得眼睛也不敢抬了,輕聲道:“還是叫我四格格吧。”轉(zhuǎn)眼看見做好的衣服,不禁喜道:“衣服這么快就做好了?不愧是天皇的御用裁縫啊!”三木受到夸獎,眼睛一亮,道:“謝謝夸獎,能為如此美麗的小姐做衣服,實在是三木的榮幸!”

        那四格格從小生在宮中,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綾羅綢緞,只是碰不上幾個像樣的男人,親王貝勒們自然是沒少見,卻沒有一個是四格格感興趣的那種類型,老祖宗的箭射騎術(shù),到如今的兒孫們這里早已是衰退了,那種寬肩闊背的剽悍體形,如今已是屈指可數(shù)。九爺,裕祿的九子,自然是一副好身段,當年他娶了四格格,滿宮里都認為是天上人間的頭一等美事,兩人出雙入對,所有的人都覺得是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二人夜夜顛鸞倒鳳,享受云雨之歡,四格格的膚色看著美麗起來豐潤起來,她本來便美貌,膚色一好,更是嬌艷無雙,連慈禧看她也頗有驚艷之感。

        慈禧本來便喜歡四格格,宮眷們說笑,那是絕少不了四格格的,沒了四格格,慈禧就覺著像一桌子美酒佳肴少了一半。漸漸地,四格格來園子的時候少了,慈禧問起來,慶王爺?shù)膫?cè)福晉回道:“和老九在一起,小兩口兒在喝酒賞菊呢!”慈禧笑道:“果然是四格格!老九那么犟的脾氣兒,都給掰過來了!”說罷,眾人都笑。過了不幾日,四格格進園子請安,就給留下了。慈禧親賞給四格格一本《石頭記》,笑道:“真是好書!如今只有我和你皇后主子瞧過了,我的意思,你和大公主也瞧瞧!”皇后在一旁笑道:“老佛爺如今連《葬花詞》也背得下來了!直說,咱們這園子就像那大觀園,咱們娘兒幾個呢,就像是那里邊兒的老祖宗和眾姑娘媳婦兒,可惜少了四格格!”四格格接過書謝了恩,不幾天就搬回園子里住了。一年之中,也回不去幾趟,誰知九爺就病了,一來二去的,過不多久,竟然一命嗚呼!

        這其中的苦,恐怕只有四格格本人知道。她知道,九爺這病根兒,就是太愛她了!九爺根本離不開她!其實,她又何嘗離得開九爺?從此后,四格格人前強顏歡笑,夜晚常常暗自哭泣,又怕惹人笑話,只得每天早上將冷水敷眼,倒也瞧不出來。日子一長,每天有眾宮眷一起說笑,上有慈禧庇護,下有眾人抬舉,四格格到底還是個年輕女子,性子又最是活潑爽朗的,也就慢慢地調(diào)護過來了。特別是德齡姐妹一來,帶來了好多外邦的消息,四格格覺著眼界開闊了許多,尤其是那個能歌善舞的裕容齡,成了四格格傾慕的對象,覺著兩人特別投緣,已暗暗拜了干姐妹,只瞞著眾人而已。

        但是眼下這個日本裁縫,一下子撩撥得四格格春心蕩漾!他那身架子,有多像九爺啊!只怕是比九爺還健壯呢!這會子被他一摟抱,只覺得渾身酥麻,臉紅心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急忙進內(nèi)室試衣,不一會兒,穿著新衣走出來,倒真的把繭兒嚇了一跳!

        卻說那滿洲的旗袍,最是講究,琵琶襟兒,直連身兒,如今那日本裁縫卻別出心裁,做了一點點卡腰,袖子也寬了些,特別是那淡青色的線香滾,一看就是一流的好繡功!穿在身上,就是不同,四格格身量本來就不矮,穿了這件衣服,更加顯得裊裊婷婷,婀娜多姿,把個繭兒看得連連贊好。

        裁縫的眼睛,原就明亮,這時亮成了一團火,在那團火光的照耀下,四格格沉寂已久的心一下子活了!她對鏡擺了擺腰肢,竟情不自禁地跳起舞來——正是容齡教的那個什么“華爾茲”。這回,她不動的那只手突然有了感應(yīng):那個日本裁縫三木一郎,不知什么時候摟著她的腰陪她一起跳起來,這一切好像都在轉(zhuǎn)瞬之間,看似偶然,其實卻是非常默契!

        繭兒看著這一對璧人翩翩起舞,簡直呆了,在她眼里,仿佛那個俊美的日本男子三木一郎,本來便是四格格一直等著的那個人。就是九爺,也沒有這等般配啊!繭兒看見那只俊朗的年輕男人的手,摟在四格格柔軟的腰肢上,越摟越緊,好像摳進了肉里。隔著一層紗衣,繭兒看見四格格的纖腰像是在微微顫動,四格格沒有綰起的黑發(fā)在輕輕地飄,繭兒覺得自己好像喘不過氣來了。

        10

        容齡在教授眾宮眷跳法國宮廷舞的時候,皇后永遠在一旁觀看,并不參加。對于這點,慈禧倒也并不強求,作為六宮之首,慈禧一向認為皇后應(yīng)當有些特殊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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